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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
“呀啊——呀啊——”
一群归栖的乌鸦从阁楼窗前飞过，扇动起的微风，把窗边细小的烛火搅得要灭不灭，屋内光线明了又暗。阁楼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墙壁上贴满了的黑白画，以及地上散落着的画笔与颜料罐。
一个穿着红色休闲T恤的女孩儿蜷缩在角落里，成了屋子里除那根白烛燃起的一苗橘焰外，唯一靓丽的颜色。顺直的乌发散落肩头，略长的刘海儿与微翘的睫毛交叉着，半遮住灵光闪闪的眸子。她蹲坐着屈膝顶起画板，托着调色盘的右手不知是酸得轻抖，还是因为兴致勃发而打颤。外面大概是刚下过雨，水汽穿过窗纱挤进来，带着泥土和嫩草的清香，沁入她的发梢。
完成收尾一笔后，她直起腰靠在墙上，用画笔的另一端卷着鬓角的秀发，正打算好好欣赏自己的作品，却发现画板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自己似乎也记不太清刚刚画了什么，只能隐约瞧出有个黑色的漩涡裹挟着一丁点红色，旁边还有黑色不断涌入，马上就要把它吞噬殆尽了。
这时屋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可她顾不上去开，急切地转头看向墙上的画，想要从那些画里找到些线索，来推断那点红因何而成。但就算是把颜料罐一一翻遍，也仍然没有任何信息可供提示。再看回眼前这幅画时，她发现那抹红似乎被周边浓重的黑色侵染，变得愈发暗沉。
在她焦头烂额之际，随着钥匙劈里啪啦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登时一片白光照得她睁不开眼，只能抬臂遮挡……
“睡觉关门就算了，上什么锁啊！家里就两个人，你是防贼啊还是防我啊？昨天晚上是不是玩手机怕我一下子进来看见，偷偷把门锁上然后睡着忘开了……”
在陈艺的碎碎念中，白枫逐渐清醒，只是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切，一下子大脑转不过弯儿，分不清虚实，更理不清该从哪一句反驳回去。
“你下回开门就行了，先别拉窗帘……”白枫对陈女士每日的叫醒方式头疼不已。
“不拉开窗帘你半天起不来，我还要赶车，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儿耗着。”陈艺风风火火地来了又走，“我上班走了昂，赶紧起床，记得买早饭，上学别迟到……”
“嗯……拜拜妈……”白枫在迷迷糊糊中“妈”还没说出口，陈艺就已经关门走了。
白枫木木地坐在床上，望着写字台下面那个原本放着画具而如今被习题册塞满的玻璃柜出神。她努力地回想方才梦里的那幅画，可随着意识的清醒，梦消散得破碎不堪，根本无从追忆。
等回过神时，离早读开始只剩十分钟了，白枫草草收拾了一下，拎起书包狂奔出门，前脚迈进教室，后脚铃声就响了。
早读时间学生多半都在浑水摸鱼补作业，班主任吴老师在讲台上批着昨天的听写，白枫倚窗撑着脑袋，在草稿本上胡乱涂着色块。
“嘛呢？”吴玥捅咕了下神游天外的同桌，压声问道。
“我又做那个梦了，这次感觉梦里的环境变清晰了一些……”白枫放下了支着头的胳膊，脖子仿佛难承其重，整个人栽到课桌上，埋头自闭，“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那种场景，那个阁楼奇奇怪怪，那个女孩也很莫名其妙，她画的画儿我依然看不清，醒来之后又断片儿了，现在头疼脑涨，急需一把镇脑宁江湖救急。”
“哎呀，又不是什么神仙药，你可别太依赖那玩意儿了，”吴玥用手肘推了她一下，“王老爷子昨天晚自习来过，让你今天去找他看周考卷，你可提前准备好啊，老头子不好应付，刁钻的很呢。”
白枫晃了半天神儿，才想起那张卷子简单的错了一堆，难的压根儿没写，顿时生无可恋，刚直起来的腰又弯了下去……
高二数学组，王青山看着惨不忍睹的卷子，眉间的川字纹紧了又紧，似乎不知要从何说起，良久开口：“听你们吴老师说，那天自习考试的时候你请假了，是没做完？”
本来想好了如何委婉坦白交代的白枫，一下子被问怔了。
“……嗯，考前临时请假了，知道时间不够，但想着能做多少先做多少，结果有点着急了……老师，我之后拿到卷子又重新认真做了一遍，整理完就是这几道题还有点问题，您看这道题是不是这样解……”
等白枫从办公室出来，整个人都垮了，身心俱疲地拖着脚，慢慢挪回了教室。
有时候白枫都佩服自己，佩服自己急中生智，佩服自己巧言善辩。
可虽说这关暂且过了，但实质性问题依旧没解决。
那下一次，又该找什么理由解释……狡辩呢？
吴玥看着自己电量耗尽的同桌，满眼的同情，面带微笑，竖拳给她打了个气：“不容易，我懂你，奥里给！”
白枫努力扯出个转瞬即逝的笑脸，然后就彻底关机了，下节英语课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了一遍。吴玥全神贯注听完一节课，瘫坐在椅子上羡慕嫉妒恨：“你课都不听英语也能考那么高，为什么我妈就是英语老师，我学得也这么费劲呐，这就是语言天赋的差异吗？”
“人无慧根勿强求，莫要羡慕，尽人事听天命罢了……”白枫靠在她身上软绵绵道。
吴玥掀了掀肩膀，把她顶到一边儿：“少拉仇恨值昂，小心我一个脾气搂不住，把你打到陈姨都不认得！”
“你才不敢呢！你要真打我，我去吴姨那儿告状！”
“威胁我？你看我敢不敢！”
吴玥伸手去挠她的痒痒肉，两人笑闹着互掐，滚作一团。
直到上课铃响起，吴玥才故作正经地坐回原位，假装认真地翻书，实际偷偷朝白枫使相儿。
白枫浅笑着应和，心中默想：或许，只有像这样和朋友玩笑时，才能享受片刻欢愉，轻松些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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