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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掌柜的,厨子跑了!”店小二一手指着正往后门跑的厨子,一边转头对着钱掌柜大声叫道。
今日正好是福来酒馆开业的大喜日子,经小二这一嗓子,正要跨进门槛捧场的客人将腿收了回去,对着钱掌柜愣了愣。
钱掌柜随即摆手赔笑,“客官是听错了,里边请!”说罢侧身恭敬将他引进来,不忘朝身后高声吆喝道,“二楼雅间一位!”
这里原是间小小酒肆,后来被钱掌柜盘下,扩建成了二层酒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按着时兴的样式重新装修了遍。
一进门便能看见个高于地面三尺的戏台子,戏台子下整齐摆着十几张八仙桌,桌子和椅子被擦得铮亮。
戏台子左右两侧搭有扶手楼梯直上二楼,宽阔的楼道上摆着一排座椅,皆为宾客看戏所设。
此时已陆续来了客人,酒馆伙计穿梭其间,迎进客人后麻利端上一壶碧螺春茶。
眼看楼上楼下快要坐满,钱掌柜吩咐伙计仔细招呼着,转头便换了神色往小二这走来。
“在胡说什么,又想被掌嘴了不成!”钱掌柜狠狠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低声厌弃道。
吉日可说不得丧气话,为了建这酒馆,钱掌柜可废了不少力气,当初与卖家商量要盘下这里时,那人还不乐意,道是自己在这卖了十几年的酒水,来往的都是熟客,况且方圆好几百米就只有这一家,要是突然走了要如何与他们交代。
为了消除他心中残留的那点子街坊情谊,二人免不了唇枪舌战,一番过后也只能咬牙再加些银子。
明明在前一天与那些厨子商量好了的,怎么会出这种岔子?仔细想想也从没亏待过他们什么。
钱掌柜斜睨一眼小二。
只见他吃痛一手捂着耳朵,低着头不敢再吭声,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又不得不说出这件事,片刻之后他用另一只手指向后厨,嘴里小声嘟囔着:“您自个儿去看吧。”
果不其然,后厨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他赶忙往后门望了望,今天天没亮送来的蔬菜和肉还没卸下来,整整齐齐码在车上,再看灶台旁连根柴都没有。
他用手朝灶台上抹了一把,灰都没有,干干净净,冰冰凉凉。
此时的钱掌柜心更凉,他伸着脖子左看右看,突然心头一紧,两手将锅举在眼前,此情此景让他两眼呆愣看着前方。
原来他看到的不是黑铁的锅底,而是小二那张委屈巴巴,想笑却要使劲憋住的扭曲的脸。
他咣当一声将锅砸向地面,铁锅应声凹陷出一个坑,“岂有此理!真是反了天了!”火气上脸,整个人犹如火夜叉上身,谁要是靠近一步准会被火给喷死,站在一旁的小二瞬间收了表情,低头往后退了退。
七八个灶台被钱掌柜一一查看过,所有铁锅无一幸免。
这几个厨子是他在当地找的,那时刚来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盘下这地方后卖家还笑嘻嘻说都是同行,可以介绍几个熟人,敢情不仅被那人耍了,顺带着还要赔上一把银子。
可这是银子的事儿么?前面还有客人张嘴等着吃饭呢。
钱掌柜两手笼在袖中,挨着灶台默不作声,片刻后他缓了缓神情,吩咐小二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又告知其他伙计将店里所有的酒和小食拿出去,就说新店开张,免费送给各位客官品尝。
再去找厨子没有时间了,只能拖些时间等着戏班子过来。
他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要去二楼。
刚登上楼梯,一个醉汉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将他拦下,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一口俚语。
钱掌柜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麻利过来搀住醉汉的手,恭敬说道:“客官兴许是醉了,您的座位在这呢。”
谁知这醉汉丝毫不动,甩开小二的手,涨红的脸面登时怒了:“滚开,你算什么东西!”
钱掌柜不语,只是愠怒看向小二,小二只能硬着头皮将他拽走。
醉汉眯着眼睛,好似看清了眼前之人是谁,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又往嘴里灌了口酒,笑嘻嘻地转头跟着小二走了。
这时,门外进来两个人,一高一瘦一胖一矮,皆身穿黑色长褂,其中,高个子背着包袱手拿折扇,胖子紧跟其后。
看见这二人,小二忙迎上去……
钱掌柜走上二楼,左右觑看一眼推开一间屋门,进去后小心锁好,朝着摆放在窗前的一个青花瓷瓶走去,他一手握住瓶口轻轻朝左转动两圈,墙上立即出现一个暗格,他伸手从里面取出了个手掌大小的黑漆木盒。
打开木盒便见里面有一块铺在底层的蓝色丝绸,丝绸上整齐摆着十颗东珠,它们分做两排,个个有拇指头大小,浑圆透亮迎光闪闪,乃是极品。
东珠产于乌拉之地,及其稀有珍贵,所以本朝只供皇室享用。
普通百姓虽不敢觊觎,但好东西总会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也总有人愿意冒险去做这买卖。
钱掌柜握着木盒沉思良久,这些东珠是自己前往产地,又躲过了山海关关卡的搜查,千辛万苦带过来的,就在今天,买家已派人混在戏班子里,只要戏班子一到便可完成交易,将这“烫手山芋”换成一叠厚厚的银票。
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了日后行事方便,筹建这家酒馆也在计划之内。
可出师不利,他心中焦急不安,只盼着戏班子能快些赶到。
这时,有人朝门敲了两下,停顿片刻又敲了两下,钱掌柜听出是暗号,他将东珠收好,开门将小二拉了进来。
“掌柜的,戏班子恐怕来不了了!”小二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刚刚眼线来报,今早戏班子刚进城就被守卫给扣下了,直到现在都没把人放出来。”
钱掌柜右眼皮直跳,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他思忖一番说道:“官兵那可有什么动作?”
“没有,安插在那的眼线时刻盯着,那些官兵和往常一样例行公事。”
想来也是,要是暴露了,几个时辰前这福来酒馆就被端了,哪还能安然无恙,如今的当误之急是想想如何伺候好这些客人。
思来想去,钱掌柜下楼后便端上一壶好酒,朝那穿着黑褂子的二人走去。
钱掌柜弯腰作揖,温言道:“我是这福来酒馆的掌柜,看二位气宇不凡,不知是做什么行当的?”
二人相视一眼,胖子答道:“行走江湖,卖艺为生。”
钱掌柜顺势坐了下来,满面笑容向二人斟满了酒,也给自己斟了一杯。
“听口音,二位是从山海关过来的吧,也巧,我刚从那过来还不足三个月。”
“正是,想不到掌柜的不是本地人。”瘦子说道。
“时隔这么久,没想到在他乡遇老乡,实在难得。”钱掌柜欣喜答道。
“哈哈哈,真是不错,听掌柜的说话如此亲和,倒显得我们哥俩生疏了,来来来,我自罚一杯。”瘦子捏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爽快!我钱某就喜欢与你们这样的人交朋友。”说罢,也跟着将身前的酒一饮下肚,“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怎会来这小地方?”
“我哥俩不过四处游走,得过一天是一天,我姓周,这位姓张,道上的都叫我们胖子和瘦子。正巧经过这想找个歇脚的地方。”
“我福来酒馆就有上等客房,二位若不嫌弃可在此处歇下。”
瘦子为难道:“此处一看消费颇高,我二人怎消受得起。”
“刚才听说二位有才艺,若你们愿意在此表演,我可以许诺,你们在这的消费一概全免,二位意下如何?”
“这......”胖子犹豫不决,转头看了看瘦子。
刚要开口回绝,瘦子按住他的手,对钱掌柜说道:“既然掌柜的看得起我二人,那便献丑了。”
“好!请二位登台!”钱掌柜起身将他们引至台前,胖子从包袱里拿出一副快板,快板一打,台下众人被吸引,扭头齐刷刷看了过来。
趁着这会,钱掌柜招呼小二上楼,小心关上屋门后便道:“这次交易到此为止。”
“掌柜的为何不再等等,说不定戏班子马上就来了,您千辛万苦把珠子带来,况且那买家也十分中意,花费了这么大力气说放弃就放弃,那不是亏大发了。”
“蠢货!”钱掌柜转身坐在竹塌上,略显不耐烦,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我的身份已经暴露,私贩东珠是大罪,没了银子可以再赚,没了买家可以再找,没了命找谁要啊?亏你跟了我这么久。”
小二挠挠头连连称是。
钱掌柜接着道:“你还记得刚刚撞我的那个醉汉么?”
“掌柜的怀疑是他?”
“没错,你看他一副糙汉子打扮,满脸胡茬,围着个破布围裙一股子膻味,很明显是个屠户,可有哪个屠户的手如此白净?看他的年纪不小,按理说常年拿刀的手不可能连块茧子都没有。”
戏班子没来时钱掌柜便在琢磨了,从盘下这地方到开业前一天都还是好好的,偏偏在今天出了这些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最坏的情况,做这种买卖本来就是要拿命去换的,任何时候都需谨慎行事,自己不得不防。
他摸了摸身旁新置办的物件,又四周环视一遍,像是下了决心,起身对小二道:“这地方是不能呆了,等会我换上你的衣服带着东珠从后门先走,你穿着我的衣服给我打掩护,记住了,在下面那两个卖艺的说完之前你要出来,我们在老地方汇合。”
小二应声脱下自己的衣物,钱掌柜接过麻利穿好,又打开暗格拿出木盒,小心取出东珠挨个掖进裤腰带里兜着。
此时正是青天白日,钱掌柜轻轻打开屋子一角的窗户,露出一只眼睛从窗户缝往外瞧。
酒馆临街而建,在二楼上可以一览周围情况,钱掌柜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官兵,他冲小二点了点头。
正当开门要走时,一阵喧闹声从一楼传上来,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冲着他们这间屋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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