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堂鼓大师苟命苟成天道代行

　　漫天大雨如倾盆般泼洒而下，雨点密集地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柳妍馨紧裹着单薄的衣衫，疾步穿行在雨幕中，湿透的裙摆紧贴着小腿，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这一晚的离奇遭遇令她直到现在都如在梦中。她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庞。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冰凉的感觉让她清醒了几分，但内心的疑惑却愈发浓烈：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夜色正浓，路口的最后一爿小店终于锁上大门的时候，小李才从她工作的小破公司楼下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静谧的马路只剩下她和自己的影子，路灯在雨幕中晕染出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就连天公也不肯作美，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雨来。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积水中激起细小的涟漪，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这雨夜格外寂寥。
　　这是她刚开始做编辑助理的第五天。虽然也曾在大城市里追逐过梦想，可小李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老家的小县城。或许是命运使然，或许是现实所迫，她开始从事这份完全陌生的工作。
　　‘今天这部小说写得可真拉，编辑老师当初是怎么通过的’，小李一边挠头，一边疾步往家的方向赶着。夜色中，她的思绪飘忽不定，既为这份工作感到迷茫，又对未来充满忐忑。
　　冷不丁一道霹雳撕裂长空，耀目的电光染的天地皆白。
　　直到察觉有冰冷的硬物抵上了她的后颈，小李倏尔回过神来，她竟不知怎么踏入了一座荒庙——残肢般的佛像颈口断裂在漏雨的青瓦下，蛛网裹着香炉碎瓷黏在发间，耳畔立时灌入倾盆暴雨捶打烂椽的闷响，鼻尖盈满泥腥草涩里混着陈年红绸朽烂的酸潮气息。
　　‘！！！我难道是撞鬼了！’小李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害怕极了。不等她反应这一连串的变故，那脖颈处冰冷之物的主人便开了口。声线像浸过雪水的碎青瓷，清棱棱扎进耳膜，本该是竹间弈棋的矜贵声腔，此刻却混着肋间淤血的震颤，每个字都在喉咙里折出嶙峋的钝角。
　　“你来此处便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小李迷惑.jpg，她侧着身子谨慎地扭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坠着暗红苔藓的碎黑瓦，抓着断瓦的指节纤瘦却浮凸青筋——分明是养尊处优的手，偏被浊世潦草刻了掌纹。那截手腕因虚弱泛着玉碎前的冷釉色，沿着手臂向上，她撞见一张落魄却矜贵的少年面容，这脸似曾相识，小李百思不得其解。
　　少年似是到了强弩之末，方才抓握碎瓦的动作仿佛已抽干他最后的体力。他整个人如被折断的桐木弓般歪倒下去，后肩撞上神龛时震落簌簌香灰。
　　出于本能小李慌忙伸手去扶，却被少年一起带到了地上，险些栽了跟头。
　　‘幸好，这人不是凉的。’小李无奈的想。
　　直到两人都形容狼狈地坐在地上，她才注意到少年衣领内划出的玉佩，上面的“楚”字格外熟悉。这分明是她刚吐槽的那部小说《九霄风流》中男主的重要道具！
　　‘天！我这是穿越了吗？！’小李瞳孔地震。
　　难怪刚才乍见这少年如此眼熟，这不就是封面插画上的男主楚涟年少时的样子么？只不过或许是那位画师的技艺不到家，插画只得了他七分形似却少了最重要的那三分神韵。画中的男人虽也眉目如画，却少了眼前人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虽也身姿挺拔，却不及真人举手投足间那份浑然天成的优雅；虽也神情冷峻，却远不如此刻这般透着几分脆弱的倔强。正是这三分神韵的缺失，才会让自己相见不识。
　　许是小李的视线太过灼热，少年楚涟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再次把玉佩贴身藏好。
　　“我知柳大小姐与那些腌臜事情无关，楚涟即便今日身死，他日还魂索命也不会找到你头上来”他语气似是软了一些，“你也不用同情心泛滥，你我婚约已解，早就两不相欠，这便走吧。”说罢便撇过了脸。
　　此时小李的大脑已经开始疯狂运转，她意识到自己不仅穿书了，还穿成了书里最惨的炮灰女配。是的，在这一部龙傲天修真小说中，她，不，应该说书中男主所有的红颜，最终都会成为他登仙路上的踏脚石。
　　只不过她是惨中惨罢了。
　　想到这里，小李——现在应该称自己柳家嫡女柳妍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在这本名为《九霄风流》的小说中，柳妍馨是出场最早的女配。男主16岁那年，楚家突遭变故几乎家破人亡，柳家虽与之曾是世交，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撕毁婚约，并将走投无路前来求助的男主楚涟赶出门外。更令人心寒的是，柳家旁系见此竟落井下石，对男主百般折辱，甚至以试药为名逼迫他饮下奇毒'噬心蛊'。
　　‘糟了’柳妍馨悲伤地发现，这个楚涟虽然不是凉的，但是他也快凉了。
　　因为在小说中，正是楚涟原身的身死，才让来自未来的真男主借尸体还魂，带着系统一路逆袭直至飞升——这tm还是一本穿越小说！
　　这时身边的少年楚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他弓起脊背，苍白的面容因这阵猛烈的咳嗽而泛起病态的红晕。
　　柳妍馨灵光一闪，青苔混着腐木的潮湿气息忽地漫上鼻尖，记忆中那本泛黄书册里褪色的段落骤然清晰。书中对破庙那夜确有只言片语的描述：柳家大小姐早先因退婚之事过意不去，又闻仆婢议论楚家小子在镇上被旁支纨绔围堵欺辱，旋即揣着冰裂纹药瓶匆匆赶去，却在破庙被楚涟气走了。她当时并不知楚涟身重奇毒，也便因此在得知后的若干年再见他，会对他分外愧疚，这也是她真正悲剧的开始。
　　而书中那支冰裂纹药瓶现下就在柳妍馨袖中。
　　《九霄风流》中楚涟原身的命运定格在老家大宅前的槐树影里，命星陨落之期正是明日入夜时分。当穿越者的魂魄融入这具残躯后，在系统的示意下于门前石阶上守到了途经此处的药王谷医仙兰惜弱——楚涟未来的第一位红颜。
　　‘没记错的话，我手上的药也算是修仙界产的仙药，比楚涟现在能买到的凡药能好不知多少。如果我把这药给他吃……那即使治不了他，说不定能让他晚死个一时半刻，说不定就能在死前遇到兰惜弱！’柳妍馨顿时双眼放光。
　　‘试想一下，如果我在真男主穿越前把楚涟救了，那小说岂不是还没开始就全剧终了？那样会怎么样呢？’柳妍馨又有些阴暗的想。
　　说干就干，她果断倒出一粒瓶中丹丸，径直向楚涟嘴中塞去。
　　此时楚涟已是虚弱至极，竟一时不查给她得了逞。丹药乍一入口便似暖流引入体内，四肢白骸的寒意瞬时驱散了不少，楚涟大骇，“这是什么！”
　　“家里长辈留给我的仙丹”柳妍馨一脸的无所谓，“诺，这里还有一粒，不过这药怕是只能拖得了一时，希望它能帮你等到能救你命的人。”将瓷瓶塞入楚涟怀中，柳妍馨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帅气！’她在心里给自己偷偷点了一个赞。
　　可刚踏出破庙，柳妍馨就傻眼了。
　　‘救命！这是哪儿啊？！’正欲哭无泪间，一个小姑娘挑着灯笼打着伞冒雨赶来。所幸这灯笼还算明亮，驱散了些许惧意，否则某些人又要以为自己撞鬼了。
　　“小姐，夫人发现你偷偷出门啦，我们得紧着点回了。”婢女匆匆说道，想必这就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小红了。
　　想到这儿，柳妍馨忍不住吐槽这部小说里不重要的角色取名可真是随便。
　　她赶紧回复，“我这儿已经好了，我们快回去把！”
　　小红的眼神迟疑了一瞬，但未及多想便撑起伞引着柳妍馨向回走去。

　　思绪渐渐回笼，柳妍馨的脑子依然片刻未歇。
　　她向来是个特别简单的人，没有太大的理想抱负，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能苟则苟是她的人生准则，然而如今的现状也不知还能不能苟得下去。回想一下，除却囫囵吞下的《九霄风流》外，竟再无可以依仗的凭据。陌生天地裹着森然寒意漫卷而来，她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某个无底的深渊，在濒临窒息的心跳中寻找黑暗里可能的支点。
　　能够预见到的身份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但没有任何现代化痕迹的环境让她对自己前景忧心忡忡。更何况在未知的将来还要时不时担心未来的穿越者楚涟照着剧情杀回来报退婚之仇。
　　‘对了！甚至连穿越者必备的系统都再对家手里！’柳妍馨愤愤的想。
　　如果楚涟原身能活着不被穿越者借尸还魂，然后世界照常运行那是最好不过。倘若一切都按小说原文发展的话，那个穿越版楚涟并没有我此时施药的记忆，哪有什么救命之恩可谈？等黑化成完全体杀回来时绝对手起刀落！
　　‘等等！’柳妍馨似乎发现了华点，‘既然小说里的主角是被穿越者附身的楚涟，那他不应该对柳家怀有恨意，也没有必要前来报仇，那他小说里又为什么最终会灭了柳家满门？是□□记忆还是系统的任务？’ 她猛地攥紧衣袖，‘更可怕的是，也许原书作者根本没想圆这个逻辑bug！‘……
　　夜雨滂沱间，九曲巷的青檀纸伞被狂风撕扯出骨裂般的细响。柳妍馨绣着缠枝纹的裙裾早被溅起的泥浆浸透，每步都似踏在盛满寒针的墨池里——巷角歪斜的桑树在雨幕中扭曲成张牙舞爪的人形，仿佛《九霄风流》里蛰伏的阴鸷身影正从字句间爬出，擎着宿命的镰刀逼近。
　　末了，她终是深深叹了口气‘今天的楚涟，如果你真能活着回来，就来谢谢我吧，至少能让我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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