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鬼，鬼画皮

　　悠蓝的大海上一艘船稳步向前，船尾荡出一波波水纹，机器的轰鸣被掩盖在水下。

　　房舱内，小小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宛如夜空中一颗摇摇欲坠的黯淡星辰。
　　灯光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带着一种朦胧的质感，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暧昧不明的光影里。舱壁被映照出斑驳的影子，随着火焰的轻微晃动，它们也似有了生命，在墙壁上缓缓地扭动、伸展，像是一群被禁锢的幽灵在无声地舞蹈。
　　灯光下，船员脸庞被勾勒出粗糙的轮廓，岁月与海风留下的痕迹在这昏黄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深刻。
　　那老伙计手指摩挲着那几颗被摩挲得油光水滑、包浆厚实的骰子，眼皮都没抬一下，扯着嗓子喊道：“嘿，臭小子！你瞅瞅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摆弄你那破箱子，擦来擦去有啥用？没瞧见这天色吗？赶紧去把衣服收了，一会儿雨下来，衣服全发霉，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房舱内油灯斯斯地燃烧，一股浓郁的、略带腥膻的油腻味会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如同陈旧的油脂仓库所散发的气息，厚重且持久。
　　昏暗的灯光映出一个修长、影影绰绰的影子。
　　兰栖梧直起身，把手中的抹布随手扔在箱子上:“好啦好啦，这就去收。”

　　昏暗的光线从狭小的圆形舷窗透进来，在船舱内投下斑驳的光影。潮湿的空气弥漫着，混合着海水、木材和货物的气息。
　　兰栖梧站在悬挂于船舱横梁间的简易绳索旁。绳索上挂满了衣物，在船只的轻微晃动下，如幽灵般轻轻摆动。
　　他伸手去拿一件亚麻衬衫，它在海风中被吹得紧紧贴在绳索上，他费了些力气才将它取下，叠好后放在一旁的木箱上。接着，他又小心翼翼地解下一条厚重的羊毛长裤，裤子上还残留着海风带来的盐渍，摸上去有些粗糙。在取下衣物的过程中，他的手不小心被绳索勒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旁的水手杰克，嘴里叼着一根草，也在帮忙收衣服。他动作麻利，一边收一边和兰栖梧闲聊着：“lan，等这次靠岸，可得好好把这些衣服洗洗了，都快臭得不行啦！”
　　兰栖梧笑着回应：“是啊，希望下次出海前，能让它们都干干净净的。”
　　忙碌的一天过得匆匆忙忙。
　　夜晚。
　　躺在湿冷的床板上，兰栖梧一只手沿着床边垂下，指尖轻轻地描绘箱子上繁复的纹路。心里盘算着下次靠岸要去哪买朱砂。
　　翻了个身，面向箱子，兰栖梧轻轻地，节奏均匀地敲着:上次带的朱砂快用完了，要去找炼金术士买吗？该死，那群疯子上次差点把我的钱包榨干净，算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颜料商人。

　　船又摇摇晃晃地游了几天，终于靠岸补充物资。
　　海边的风大，兰栖梧把帽檐往下压，掩盖那双与旁人格格不入的黑色眼眸。
　　这几天兰栖梧跟水手打听了，这次靠岸的港口有一个挺出名的药剂师，很多画家都找他买颜料，其中就有朱砂。

　　“吱呀”老旧的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气流卷着灰尘扬起。
　　“外地人？要什么？”窝在房间深处的药剂师身着破旧且沾满污渍的长袍，头发蓬乱，当兰栖梧进门时，他也正从一堆杂乱的瓶瓶罐罐中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和疑惑。
　　“朱砂。”
　　“啥玩意儿？！从东方来的？！”药剂师嗷一嗓子，跟屁股被狗咬了似的，“嗖”地一下从凳子上弹起，风都被带得打了个旋儿。他两眼瞪得像铜铃，血丝密布，鼻孔喘着粗气，一个箭步就冲到兰栖梧跟前，“嘶啦”一声，扯住兰栖梧的帽子，帽子被拽得歪七扭八，兰栖梧也一个踉跄。药剂师却不管不顾，咧着嘴大笑，口水都喷到了兰栖梧脸上，“哈哈哈哈！你就是！”
　　“你干什么？！到底要不要卖？不卖我走了！”兰栖梧被拽得一肚子火，心里暗骂今天点背遇到这么个疯子。
　　“卖卖！我当然卖了！”药剂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瓶子。
　　“但你要告诉我你要朱砂干什么，”药剂师拖着脚步缓慢靠近，“别跟我扯什么作画啊，炼金啊啥的。”
　　他一把拽住兰栖梧的胳膊凑近，兰栖梧甚至能看清他发黄的牙齿间隙中不知道卡了多久的食物碎屑:“我能感觉到，你有大秘密，嘿嘿。”
　　“多少钱。”兰栖梧屏住呼吸，但还能感受到一缕缕恶臭飘入鼻腔。
　　“我不要你钱，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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