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boss都是祂的舔狗

　　“前排摄像老师能稍微蹲低些吗？争取让后面的观众也看到尘倦老师。”

　　这是青年作家尘倦的新书发布会，场控小姐姐急得满面油光，匆匆在摄影师之间奔走协调，摄像机位后是一排黑衣黑帽的保安“人墙”，将激动的粉丝拦在警戒线后。

　　粉丝示爱和支持的声音此起彼伏，让这场发布会的音浪直逼明星路演，却在一句轻柔的“嘘”声后悄然收束。

　　讲台上是一个坐在轮椅里单薄的青年，他手握话筒，垂头就着助理的手抿了口温水后轻柔开嗓，“抱歉，遵循医嘱，我只能坐着和大家见面了。”

　　“这次发布会的书叫《久别重逢》，是短篇小说，或许你们不信，书的灵感来自我的梦。梦里不断遇到有趣的人，但每次我以为的初遇都是久别重逢。”

　　“喜欢！”“喜欢！”

　　“你们都没看就说喜欢”尘倦将话筒移开侧头轻咳两声，压下哑音，“要让你们失望了，这次的书不是你们爱看的情节强的故事，我写的时候意识都不太清醒……就像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写了祂自己的事。”

　　“没关系，不会失望！”“一定会看的！”

　　看到粉丝热情的回应尘倦微微勾唇，过长的棕色刘海搭在额前遮住了他眼里的淡漠，和他温柔的嗓音格格不入，“那说好了，一定要看，骗我的话……”

　　尘倦顿了顿，台上七嘴八舌抛出上百个答案接住他的话，最声嘶力竭的是一句，“就让我期末挂科！”。

　　显眼包的答案引来一阵笑声，尘倦摇头回应，“骗我的话就罚你们……少一个好梦吧。”

　　“啊啊啊！”“尘倦老师太温柔了吧。”

　　“我哭死，都说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尘倦老师就是这两样全占了才天生心脏不好的，太可惜了。”

　　半小时的发布会散场足足花了一小时，依依不舍的读者粉丝被工作人员全部劝离后，后台的封锁才解除。

　　工作人员将他推回了休息室，带着关切地问候，“休息室冷不冷？我给您拿条毯子吧？”
　　“饮水机是不是不方便，我给您打一杯放您手边上？”
　　“您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打电话给我哈，我还在场地附近。”

　　尘倦嘴角噙笑温柔地拒绝了所有关照，目送人出去后才松了口气。他正对着化妆镜坐着，抬眼便望见了镜中的自己。

　　他坐在轮椅上，身形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苍白的面容透着病态的透明感，隐约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他的五官立体而精致，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将英气之下潜藏的破碎感全勾勒出来。偶尔眉间闪过一丝痛楚，却又迅速被压抑下去。

　　他又是一个人了，即使无人看着，他也习惯隐藏所有痛苦和坏情绪。
　　没有人喜欢自怨自艾的人，也没人必须分担他的痛苦。
　　他能活到现在是幸运和无数人的帮扶，他还有什么资格抱怨、叫苦呢？

　　尘倦的手指修长而苍白，无力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指尖微微颤抖不受控制。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呼吸轻浅而克制，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奢侈。

　　因为生病，他做什么都要麻烦一些，但是只要能自己来的他都不会麻烦别人。
　　只是会慢一点。

　　暖风拂过，尘倦鼻尖发痒，这才发现窗户被打开了。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的身上，却未能驱散他周身的寒意。他找到自己的药包，大小口袋挨个摸索，呼吸越发急促、脸色发绀。

　　很快心率也随之上升。

　　剧烈的疼痛从心脏传出，尘倦心想：糟了。
　　他的嘴巴无力地张合，一个音都没发出来。

　　“咚咚！”“咚咚！”

　　场控姐姐敲响尘倦休息室的门，手里抱着新书满脸期待，休息室内半天没动静，她推门而入，只听见一声惶恐的哭喊：

　　“快叫救护车，尘倦老师晕倒了！”

　　*** ***

　　【亲爱的志愿者，曙光慈善会欢迎您！】

　　【曙光慈善会，致力于诊断、治疗、开发一切失衡、诡异、即将崩溃的小世界，我们是人间正道，我们是光芒万丈、明媚和煦的朝阳！加入我们，为世界延续而努力吧！】

　　救护车上，血氧浓度上升让尘倦苏醒，睁开眼视野里就出现了这两行字，字符外金橘色的光芒直晃得他眯起眼。字句下还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加入】另一个也是【加入】

　　此时，耳边突然响起雀跃的电子音：【亲，我是客服233，为了快速解决您的问题，请按照以下提示进行操作：
　　了解曙光慈善会请按1，载入曙光app请按2，咨询其他业务请按3】

　　他这是……出现幻觉了？好在尘倦接受能力很强，他的心脏虽然经常摆烂，但经过二十多年的锻炼也算是一颗“强大的心脏”。

　　看看再说吧。

　　曙光慈善会已经介绍过了，可以理解成掌握超自然力量的神秘组织。现在稍微令他好奇一点的是曙光app，听起来像曙光慈善会内部工作软件。

　　点击2，尘倦手腕上出现一条四指宽的银白色护腕，护腕上投射出一个6寸的光幕

　　……似乎是app的开屏广告，海报的主画面是一个提着油灯，仰望星空的背影。他身边的场景混合了石器时代、蒸汽时代、信息时代，甚至一些他闻所未闻的科技文明特征，不断在变幻。

　　唯独他的剪影牢牢占据视线中心，分毫不变。

　　“他是谁？”

　　【祂是曙光慈善会的创始人，祂属于永恒，祂可以是任何人】

　　可以是任何人？那祂也可以是我吗？这一念头和百万个细微的念头混杂在一起，随后脱颖而出瞬间席卷了尘倦的意识。

　　开屏海报后是一个色彩喧嚣夺目的首页，铺满了各种道具，热榜的头三名是：替身术、分身术、变身术。

　　还有医药分栏，尘倦一眼看中了热榜第一的【消疾丹】，看介绍能治疗各种顽疾、先天不足，售价9999，上面显示已售出8725份。

　　【吃下这个药你的先天心脏不足就能治愈啦，再也不用坐轮椅啦，一口气能上8楼！心不心动？还有更多超强道具和惊喜礼物……】

　　“我参加。”担架上，尘倦的眼睛一亮，吃力地抬起手臂，迫不及待地点击“加入”。
　　尘倦第一次觉得上天对他还是有眷顾的。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他就不用再忍耐病痛和不便了，就能活得稍微轻松一些。

　　【时间已暂停，曙光app登入中……
　　志愿者编码：001
　　姓名：尘倦
　　原初禀赋：幸运签筒——古今中外、天骄怪胎、神奇人物尽数收于签筒，摇一摇，今天你想成为谁？】

　　客服233：【哇！你的原初禀赋变化范围好大，看起来很厉害。】

　　尘倦手中出现一只鱼纹紫檀签筒，里面装了许多竹签，当他定睛去数，竹签的边缘虚化，一晃眼就数不明白了。

　　客服233：【原初禀赋是不可观测的，竹签的位置是一种分布概率数不明白，反正你按照说明摇一摇就行】

　　尘倦照做，一根竹签落下，上面写着【林妹妹】

　　如果他没记错，对林妹妹的描述应该是“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尘倦看着“幸运签筒”陷入沉思
　　……哪幸运了？别和他一样是个病秧子吧。

　　【世界载入中loading……】

　　【症结之域：志怪图书馆】

　　【分级：C级】

　　【亲爱的志愿者001，欢迎登入。天气晴，气温：18度~22度。】

　　【额定人员：7人】

　　【志愿使命：完成诊断，查找病因，让图书馆恢复正常。】

　　这是一家笼罩在黑雾中的图书馆，这里仿佛是一个光影无法穿透的时空，路边昏黄的灯光透过布满灰尘的彩色玻璃，照不出内里分毫景物。

　　三层楼高的雕花木门虚掩着，扫出一片唯一的亮色。

　　再往上，是“志怪图书馆”五个大字，透露着古朴和诡谲。

　　尘倦下意识抬手推动轮椅才发现他现在是站着的，长久以来的头晕昏沉、全身乏力一扫而空，他甚至觉得现在的身体状况，跑一跑、跳一跳也不是不行。

　　原来正常人的身体感受是这样的。
　　原来活着可以这么轻松。
　　尘倦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眼里的欣喜绝不作伪，和此前安抚旁人藏起病痛时佯装出来的微笑全然不同。

　　【滴滴滴，已抵达6人，请001号志愿者尽快到场】

　　尘倦迈出了第一步，而后越走越快，推开门，图书馆内里是中西隔壁古今结合的装潢。窗户是彩色玻璃的，头顶上有水晶吊灯，过道边有铜台烛火，是堪比广场一样宽阔的书海，书海包围着一个月牙形的广场。

　　“来了来了，最后一个人也到了！”

　　广场上一个黑色帽衫的青年最先发现尘倦，远远呼唤他，向他招手，神情不太自然。

　　似乎有些歉疚。

　　尘倦的视线从6人面上挨个扫过，只有一个穿夹克的胖子理直气壮地朝他冷哼一声，其他人都躲避他的视线。

　　尘倦还发现，他们每人手里都有一个巴掌大的铜绿色令牌。

　　“这是你的，其余的我们已经分完了，你只能拿这个了。”帽衫青年心虚地将令牌塞给他，一起的还有一张写着“入馆须知”的宣纸。

　　入馆须知
　　规则一：图书管理员必须服务读者，不得殴打恐吓读者。每日至少向一位读者成功推荐“热榜”上的书。
　　规则二：读者每日至少阅读一本书，并且写一篇读后感，第二日早上九点交由馆长检查并如实回答馆长的问题。
　　规则三：图书馆一楼分为阅读区和自习区，请严格遵守每个区域的开放时间，未经许可不得进入图书馆二楼。

　　尘倦翻过令牌，牌面上是“读者”二字。

　　从规则上看，管理员的任务是推荐书，读者的任务是写读后感并答辩，最保险的方式就是志愿者们两两配合，目前看来读者的压力比较大。

　　所以先到的6人应该已经两两组队了，只剩他落单，拿“读者”牌。想到这尘倦当即向帽衫青年求证，他回道，“是的，开局有4个读者牌3个管理员牌，我们已经组队了，不好意思。”

　　尘倦摇头，此时两人已经回归人群，他没有多说。

　　“这到底什么意思？抓我们进来读书吗？”一个身上系着围裙的年轻妈妈顶着发油的头发叉腰站着，一手撑在导览台桌面上，神情烦躁，“什么见鬼的慈善会，把我带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孩子还等着吃饭呢。”

　　“徐姐别急，人到齐了，应该马上有提示。”帽衫青年一脸阳光地笑着，丢下一句名字就从尘倦身边跑往徐姐那边了。

　　“对了，我叫楚未尽，老师有事随时招呼我！”

　　尘倦颔首。这个帽衫青年应该只有二十出头，在陌生环境里游刃有余，还能照顾别人的情绪，显然不是第一次进慈善会的任务了。7个人中似乎只有他和徐姐是新人。不过楚未尽为什么喊他老师？

　　他看起来很像老师吗？或者说他还是学生，所以见人就喊老师？扫除负面状态后尘倦发现他的思路更清晰更敏捷了。
　　大概是十年老式机和最新游戏本的差别，敏捷、顺畅、高效，毫不费力。

　　走到人群后，尘倦顺水推舟用老师这个身份做自我介绍：“尘倦，汉语言文学老师。”话音未落，一道悠远的吟唱从背后传来抓获了所有人的注意，念诗时说的是古音，似泠泠作响的丝竹，高低错落间颇有韵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代表志怪图书馆欢迎各位的到来，你们可以叫我胡馆长。”

　　通向二楼的木质阶梯上突然站了一个人，做书生打扮，斯文优雅，一双飞扬的丹凤眼很是精明，他笑的时候只留一条细缝。给人一种玉面狐狸的既视感。

　　胡馆长手里拿着一副卷轴，优哉游哉踱步过来，稳当当地将卷轴挂在了导览台后的墙上，“今日推荐的十本书都在这了，书山有路勤为径，望诸位朋友细心研读，早日考取功名。”

　　尘倦扫一眼书单皱眉不语，他察觉到胡馆长话里的矛盾。

　　十本书里有九本是《聊斋》《酉阳杂俎》等志怪小说，第十本是《九章算术》，这些书可和考取功名没什么关系。

　　眨眼间，胡馆长飘至眼前，灰色的竖瞳在尘倦眼前放大，一直上扬的月牙嘴拉平，面无表情盯着尘倦，问他：“这位读者先生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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