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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绒蒿
“封总,您慢点走,雪山路滑!”
助理拖着颤颤巍巍的腿跟着前面的男人,看着男人一意孤行的高大背影神色担忧,生怕自家老板摔倒受伤。
“我比你健朗,不用顾虑我。”
前面的男人转过身来,身形挺拔健硕,面庞轮廓分明,气质沉稳贵气,此刻男人薄唇下抿,眉眼肃穆,看起来心事很重。
刺骨的寒气刀子一样刮着封尉淮的皮肤,与风接触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
不知道走了多久,封尉淮停下脚步,俯瞰着那一片空茫神色自若。
助理气喘吁吁的跟上来,拄着爬山仗佝偻着腰缓和心脏的刺激感:“封总,我知道您心里难受,但是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小姐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
封尉淮眉眼嘲讽,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平庸无用:“国内外著名的医生全都束手无策,连我费尽心思求来的医届大亨也冲我摇头,我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李简清,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男人此刻迷茫又无助。
李简清看着封尉淮沉默不语,这些安慰的言语都太空荡了,虚无缥缈。
人类的生命在疾病面前太过于脆弱,曾经活泼开朗的封家小姐如今却皮包骨头,余生只能躺在重症病房等待着死亡降临,整个人憔悴的可怜。
“走吧。”
封尉淮看向远方的山头稳步前行,雪地里烙上沉重的脚印。
自从封森蒽确认无可救药之后,封尉淮就有了爬雪山的习惯。
封尉淮早早踏入商场,喜怒不言于色,对妹妹的心疼是实打实的,雪山寒冷,锥人心骨,他无法为她遭罪,似乎这样就可以共情到崔森蒽的痛苦。
他抬手间露出的手腕上密密麻麻的血痕,创可贴已经没有了黏力,一半平整一半翘起。
封森蒽疼的紧了封尉淮就鼓励她咬自己的肉释放出来,这样痛苦就能够缓解许多,她不想咬被他哄着咬。
“封总,再换个吧,寒风会刺激到伤口发炎。”
李简清又递给封尉淮两个。
封尉淮嗯了声,敛眉接过。
虽然打工人共情资本家太过于脑残,李简清还是忍不住于心不忍。
封尉淮和封森蒽都是父母联姻产物,父母自从完成生育任务拿到老人遗产之后就破裂了。
封尉淮早慧性格又比较沉稳对他们的依赖并不强,只是对于年幼的封森蒽来说太过于残忍,她才二十岁,本来因为家庭状况性格比较敏感悲伤,如今又患上了绝症,真是命运多舛。
“封总,您看这里,这么冷的地方怎么还有花?”
听见李简清的呼叫,封尉淮转头垂眸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白雪皑皑里,赫然开着一朵花。
它的花瓣柔软如绒,翠绿欲滴,仿佛是大自然最温柔的抚触,在白茫茫中这一抹艳紫色很是显眼,优雅又灿烂。
千颂如同往常一般从沉睡中醒来,感受到两道陌生又冷漠的视线,她抬头看去,就见两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类半蹲在她面前说着话好像在议论她。
其中背后的那个人类身形优越沉稳好看,周身萦绕着金光。
只有济世立功的人才会有这种福报,看来她这次苏醒有缘碰到了一个特别的人类。
“封总,这是绿绒蒿,雪山中的稀世之花。”
“这可得好好记录下来,不过我记得我们上次来的时候也没见过这有什么绿绒蒿啊?”
李简清眸色一亮,特意蹲下给她拍了张照片,他们看不见千颂,千颂见他给自己拍照特意摆出了花瓣最美的角度。
千颂抬手满意的欣赏着自己裸粉色的指甲,嘴角微勾,今天天气好才出来透透气,又加上上次那群登山人由于她恶作剧不敢来了,她感觉心情倍爽。
那些登山客狂妄又没素质,她怕她污了眼睛。
李简清还在调试相机,封尉淮抬眼就看见刚刚还背对着他们的那抹紫色翻了个面,寒风将它掩饰的很好,让他以为他出现了幻觉。
感受到锐利的目光,千颂眼皮子一跳,看向封尉淮,男人立于李简清身后,神情无恙。
不能吧,人类再特别也无法看见精怪,千颂耸肩,开始涂抹红唇。
“封总,这次爬山没白来,您知不知道绿绒蒿的传说?”
李简清咧嘴笑着摆弄着手里的照片,凑到封尉淮身边神秘兮兮。
“什么传说?”封尉淮抿了一口水,嗓音很淡。
“绿绒蒿有神性,当你真心对着它许愿会带给你幸福和好运。”
话音刚落,李简清已经许上了,他咧着嘴角默念着什么。
千颂搭眼看着半空中飘着的无聊心愿,一个一个拍了回去。
一个两个的什么破心愿也给她许,她又不是许愿池子的王八。
封尉淮闻言指尖一颤,他看向那袖珍复古的神庙,沉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从前他是不信这些东西的,自从封森蒽生病医治无果后他便跑遍了全国各地的寺庙,找过了各地有威望的大师。
人再无知也不能违背天道,哪怕他们能够利用这种方法延续并救回封森蒽的命,也只有遭天谴或者借命的法子,有良心的大师尴尬的拒绝了封尉淮,没有良心只有发财心的大师盯上了他回报感谢的资产,鼓动封尉淮逆天改命。
封尉淮做不了,封森蒽的性格也不允许他用这种手段救她的命。
“不过前几年还真有人灵验过。”李简清道。
“你说真的?”封尉淮看向李简清。
李简清见封尉淮眸色执拗不太好意思的摸摸鼻尖,他不好妄断:“这也只是传说,就和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样,曾经有人成功过,谁知道这是不是胡说八道的,不过试试也没什么损失。”
封尉淮点头,随手扔下登山杖,对着那株被袖珍神庙笼罩的紫色跪了下去,跪的笔直毫不犹豫。
“哎哎哎……封总您也不用这样。”
站着许个愿望就可以了……
李简清弹跳起身,瞳孔地震,就看着这个贵气沉稳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以极其虔诚又倔强的姿态跪在了那片冰山雪地里。
“嘭——”
跪地的声音震得李简清心脏噗通噗通的跳。
千颂也被吓了一跳,眉眼诧异,许愿的人多了去了,她还是第一次见给她跪下的,还是这样一个矜贵沉稳的人类。
雪地严寒,冷气透过布料渗入膝盖,封尉淮神色依旧,双手合十,眸底虔诚认真:“如果可以,请救救封森蒽,哪怕以我的命换她的命的方式,事后我会亲自给您建寺庙供奉您。”
李简清刚想拦着封尉淮别说这种话就被他一把推了回来。
千颂直起身来,乌黑的卷发自然垂落在胸前,她淡紫色的眸悲悯又灿烂。
随意理理暗紫色的纱裙,她俯身对上男人那双诚挚的黑黝黝的清眸。
男人的眉间有死气,但不是他的,这人的身边有将死之人,常年接触半踏阴的人,他身上的金光也依旧明艳。
这个男人很有意思。
封尉淮怔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什么,他怕是魔怔了,竟然真信了李简清那虚无缥缈的传说,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棵绿绒蒿上,尽管它很特别。
封尉淮嗓音很哑:“李简清,不爬了,回森蒽那。”
“是,封总。”
李简清拉了他一把,随即吩咐司机开车来接他们回去。
千颂透过空间看向远处山脚下停下的劳斯莱斯,她神色慵懒。
满身金光,也是有缘,帮他一把对她的修行也有好处。
千颂红唇微勾,那抹紫逐渐沉溺在雪地里,连同那袖珍复古的神庙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上。
京市,金京附一院重症病房:
“哥,你回来了。”
病床上女孩皮肤奶白,整个人消瘦枯槁,从前有肉的地方全成了皮包骨头,精致眉眼间带着浓郁的颓气。
封森蒽见封尉淮进来眸色蹭的一下亮了起来。
“等久了?别乱动,好好休息。”
封尉淮搁置下手里的饭盒,抬手摸了摸封森蒽的发,神情温柔。
封森蒽靠近封尉淮嗅了嗅,男人身上的雪气和凉意还没散尽,她语气笃定:“哥,你又去爬雪山了。”
封尉淮眉毛一挑,把饭盒一层一层的拿了出来,规规矩矩的摆在了病床的小桌子上,轻松扶起枯瘦的封森蒽,触感硌的他心痛,他压抑着痛苦问:“属小狗的?这也能闻见。”
封尉淮进病房之前还特意晾了半个小时,还是被封森蒽闻出来了。
“你不知道,哥,你身上清冷烟草味可浓郁了,烟草味一淡还有了点雪的味道,我就知道你又去爬雪山了。”
封森蒽在封尉淮面前话很密,勺子握在手心里半天还没吃过三口。
“吃不下?”
“哥,吃得下的。”封森蒽又牟足力气忍着不适强行塞进自己嘴里,中途却被封尉淮一把夺了过去。
“不喜欢别逞强。”
“李简清,吩咐厨师再做点别的送过来。”
门外侯着的李简清应了声。
封氏最近还有个重大项目需要加急,封尉淮又不放心封森蒽自己一个人,他决定暂时在医院办公,叫人临时加了一个办公区域,还有一个可以休息的隔间。
穿着低奢风衣的男人端坐在电脑面前,电脑上的光亮明明灭灭,封尉淮神情稳重不言苟笑。
“哥。”
缄默的气氛被女孩打破,她嗓音轻又哑。
“渴了?” 封尉淮起身给封森蒽倒水却被她一把扯住了衣角。
“哥,我会死吗?”
封森蒽自幼乐观,她说她不怕死,但是现在她现在害怕了,病痛已经把她推向深渊,她成了被巨浪敲打的鱼,不知道哪天就没有意识了。
封尉淮指尖颤粟,神色不变,他坐在床头,温柔的拥抱着面前消瘦的人,哄道:“想什么呢?有哥在呢,哥会给你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给你治疗,以后不准再说这种丧气的话。”
“哥,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上次封尉淮和医生交谈的时候,她没睡着,她听见了他们的话。
她活不了多久了,没有一个医生可以救她了,封尉淮说的全都是欺骗她的话。
“你听错了,森蒽不会有事的,哥哥保证。”
暗处的手掌紧攥又松开,封尉淮以集团项目电话为由起身出去,随着病房门的闭合声,他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封尉淮眼尾微红,胸膛剧烈起伏,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里失态痛哭。
此刻,他和普通人一样,空有滔天权贵,在病痛折磨面前依旧手无缚鸡之力。
李简清抱着文件守在封尉淮身边没说话,眸底不忍快溢了出来。
刚毕业就进入封氏实习,一步一步爬到封尉淮总助的位置上,他印象中的封总总是矜贵沉稳,喜怒不言于色的,从来没见过封总这么狼狈的时候。
封尉淮情绪稳定后,李简清把宋氏集团的合作项目文件递给了他。
“封总,与宋氏集团最近合作项目都在这里了,南沙那块已经谈妥当了,请您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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