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前

　　周六社区门口比平时热闹，穿着红色马甲上面写着国美电器公司标识的人陆续从一辆车里往下搬东西。大大小小的包装盒被人搬入旁边的帐篷里。早上的风很大，陈旭看着几个工作人员搬着石头压住红色顶棚的塑料帐篷的边边角角。看样子是有什么活动，一般周六年轻人要么上班的，要么放假在家睡懒觉。八点多从菜场买完菜回来的老头老太太多起来，社区里有风吹草动，他们比谁都消息灵通。陈旭难得起这么早，实在扛不住她老妈三催四请外加强硬手段。李秀华临走的时候关了客厅的空调，把前后窗户都打开通风。不这样干，休息天想让他去菜场买菜办点事是不可能的，陈旭穿着加绒睡衣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羽绒服。头发蓬松潦草的出门了，还不忘戴上口罩遮住自己的脸。
　　门口收垃圾的李大爷从垃圾桶旁抬头看见顶着鸡窝头出门的陈旭，问他家里有没有不要的纸盒他去帮忙收拾。陈旭摆摆手，前几次他好心让李老头上门收纸盒，自己不用搬到垃圾桶那边。这老头倒是精明把垃圾袋里的废旧纸盒拿走，垃圾直接倒在门口。他本来也不指望李大爷好心帮忙把垃圾带走，可是看见扔了一地的垃圾，还是挨了李秀华一顿臭骂。无非是这么大年纪了门口垃圾不知道扔出去长不大之类，陈旭分辨是那个李大爷翻乱的。李秀华又是一顿刺挠，你们年轻人的钱就是好赚，社区里捡垃圾的老头老太太一年光捡废品就能攒好几。这让领着月薪三千的陈旭倒吸一口气，有这份收入谁还起早贪黑去上那个不赚钱的破班。
　　李大爷越是笑的谄媚陈旭越是膈应，这老头每个月领着不少的退休金还努力捡废品赚钱真是比他这个牛马努力。这个社会应该颠倒一下，给中老人更多的就业机会让他这样的废物领退休金。
　　“大爷，那边搭棚子是有什么活动吗？”陈旭骑着小电驴在李大爷身边停下来问道。
　　“免费领东西的。”李大爷嘴巴朝着那个方向一撇。
　　“大爷那你还不抓紧，回头没了。”陈旭笑道。
　　“你不懂，还没开始呢。少不了我的，免费的洗衣液洗衣粉，你不去拿一包？”大爷将脚边捡出来的纸盒用力踩扁，额头上有个一层细密的汗。这活又自由又赚钱还能锻炼身体，陈旭忍不住问道“大爷，这活每个月没少赚吧。”他眯着眼睛的神情好像要打探大爷口袋有多少钱。
　　“赚个饭钱，就这点东西还能指着他发财。”这老头是一句实话没有啊。
　　“我哪天失业了就和大爷你混呢”陈旭半开玩笑的说。
　　“那你出息大了！”你大爷终究是你大爷，陈旭电动车油门一加溜了，买完菜回来领一份免费的洗衣液，心里盘算这些小便宜就又把李秀华的话扔脑后了。李秀华特别嘱咐了几遍，不要去花苑菜市场，就他这样没去几回菜场的年轻人。卖菜的摊贩见一个宰一个，一小片冬瓜卖他二十多。他那管那么多就图天气冷路程近，小电驴在巷子里穿梭，灵活躲避过往的行人。进入路口那条大路，比社区里小路宽敞，沿街的店家直接把门口当做自己的固定停车位。两辆车并行可以勉强通过，顺着大路方向路边停满私家车，过往的车辆出来进去就更拥挤了。张大妈刚从路边一家保健品店出来，手里拎着绿色的包装袋。这家春生保健品店一大早就聚集了很多老年人，从外面透明玻璃能看见前面几排人端坐在电视机看什么视频。这类店铺很受老年人喜欢，只要参加活动就发礼品，出来的人手上都拎着一样的绿色袋子。张大妈回头打招呼没注意开着电驴通过的陈旭，冲着侧面而来的车撞上去。路口车多人多陈旭本来就放慢了速度，还是这么倒霉碰了她。电动车车速慢两人的体重一下子没了重心，连人带车倒向一边。
　　“哎呦喂，张大妈你怎么走路的啊”陈旭当先叫唤起来，装成受害者的模样。张大妈整个人是倒在陈旭身上的，有这么一个肉垫没受什么伤。倒是陈旭一条腿还压在翻到的电瓶车下面，车上是两个人的重量。他先叫唤起来也不是没缘由。
　　保健品门口的店员看到摔倒的两个人，刚才还和他打招呼离开的张大妈这时候倒在地上。本着客户至上的原则，她小跑着去路上，把挣扎着起身的张大妈拉起来。
　　“你怎么开车的，怎么奔着老人就过来了。要是有个好歹你逃不了。”她扶起人的功夫立马又上去抓住陈旭的衣领，先摆开一个得理不饶人强硬气势。
　　“你放开”陈旭心里直犯嘀咕今天到底是冲撞了什么霉运，实在不宜出门。
　　“我还没电瓶车压着呢，我能逃哪去。”真是没工夫应付这个看似好心八成憋坏的店员。
　　“大妈你看看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检查，前面拐弯就是吴中医院看病方便。”陈旭瘸着一条腿算是站起来了，事故现场看起来受伤最严重的就是他了。车子摔地上，路面一地的玻璃碴子，八成车头也摔歪了。
　　“现在没啥感觉，那你还是要给我一个联系方式，要是后面回去再有问题咋办！”大妈精神抖擞的拍拍衣服下摆说道。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一定得带你去一趟医院，回头再有事我可就脱不了干系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扶起电瓶车，顺手擦一下后车座就要带她去医院。往前开个五分钟路程就到医院了，陈旭省了后面麻烦事态度很坚定一定要带她去做检查。
　　“我赶着回去做饭呢，哪有功夫陪你。”大妈心里知道自己刚才没摔伤，又怕他耽误自己事情说道。
　　“那不行，你要是现在不跟我走，后面再有事情我可是不认的。”看陈旭没有要推卸责任还执意带她去医院做检查，张大妈觉得这小伙子真难缠，不想和他说了就推店员回去。
　　“算啦，我也没事，哪有空跟你去做检查。我还要赶着回去做饭呢！”说完就拿起地上的东西走了。周围围观的路人看热闹没有后文了人群就散了。
　　看来今天不宜出门，本来打算去花苑菜场，还是避开一点人多的地方去了最近的超市随便买一些蔬菜肉就回来了。
　　电瓶车来去方便，十几分钟就回了社区门口，张大爷看见陈旭开车电驴回来了。招呼他去领洗衣液，不少老年人都拎着菜在临时塑料棚门口张望。陈旭已经没了凑热闹的心情，拉起车篓里一袋子菜就打算上楼。张大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道，“他们那边一人只能拿一份，你要是不要就给我，行不行？”
　　陈旭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到底是年纪大了脸皮变厚了还是厚脸皮的人变老了。出于礼貌和大爷的不可抗拒的臂力，他这么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手里拎着菜篮子被张大爷推着走。
　　门口等着拿东西人都被安排进去，塑料凳子整齐放了三四排，已经坐了不少老头老太太。最前面一排桌子上面放着几排包装好的盒子，就是刚才几个穿红色马甲制服的工作人员从货车上拿下来的。现在才看清楚外面是电饭煲外形的图案，还有一个20寸左右的电视屏幕。这不是和门口养生店一样的商业套路嘛。门口发东西的大哥穿着的很社会，牛仔裤腰带上还别了一串钥匙。他上下看着这个拎着菜篮子的年轻人，从一旁纸盒里拿出一小袋洗衣液给他。
　　“走吧！”牛仔裤大哥不打算招呼他进去。
　　“不用进去听一会？”陈旭看他区别对待年轻人，原本想走的心多了几分好奇。难道这大哥质疑自己的宣传话术打动不了年轻人。还是说他在质疑年轻群体的钱包，如果说是第一种可能性那只能说明他们的骗术不够成熟。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只能说明这帮人很有看人的本事。
　　“是不让进去嘛”陈旭说道。
　　“想进去就进去啊”牛仔裤大哥从上到下再次打量了他一下。觉得这个年轻人不是他们业务发展的对象，或者清澈的眼神能拉来自己的家人，中老年妇女可是他们精准的消费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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