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警示

　　夏日燥热，临近傍晚，橘黄色的夕阳浸染天际。
　　空荡荡的教室，江秋语头靠桌，心脏一阵绞痛，她撑起身，来到室外。
　　依在泛锈的栏杆上，阵阵凉风袭过，那股恶心感终于消散些许。
　　她微喘着气，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什么也没有。
　　她的学生证丢了。
　　江秋语叹了口气，视线不自觉落向楼下，一楼的空地上站着个穿白校服短袖的男生，手上握着什么，似是心灵感应般，少年抬头望向她，三层楼的距离，她看的并不清晰，但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目光。
　　那男生好似笑了下，抬腿步入走廊。
　　听着一旁楼道越来越近的回音，江秋语的心跳快了些，很怪的感觉。
　　脚步声临近，江秋语抑制着心跳转身，对上他的目光。
　　少年黑发下一双灰黑色的眸子细细打量着她，随后扬唇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声音温润。
　　“同学，这是你学生证吗？”
　　江秋语垂头，蓝色缎带上系着她的证件照，底端印着她的班级姓名。
　　高二（4）班江秋语
　　她压下那股诡异的心慌，抛开刚刚梦里闪过的怪异画面，礼貌的笑着回应。
　　“是我的，谢谢。”
　　仰头的间隙她瞟到他的学生证。
　　高二（1）班祁厌知
　　她的心“悸动”了一瞬，忽的后退一步。
　　眼前人的笑容僵了一下，既而温和的笑。
　　“那我先走了，江同学。”
　　江秋语淡淡“嗯”了声，观察着他的背影。
　　利落的短发，白皙的肌肤，干净的上衣，黑色校裤底端卷起一小节露出完整的白色球鞋。
　　回忆起刚刚瞄到的脸，是个很好看的人。
　　她偏头看向远处的夕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艳丽的玫红色，诡谲又勾人。

　　昏昏欲睡的课堂，蝉鸣发疯的叫。
　　江秋语一手撑着头，一手在草稿纸上胡乱画圈，两眼无神的落在刚刚不自觉写下的字。
　　祁厌知
　　几日前瞥见的脸与诡异的梦勾连起来，让江秋语的心一颤，她有些烦躁的划烂那个名字，心里安慰着。
　　那天就没再见过，哪来那么怪异的事。
　　“江秋语。”
　　台上的中年教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凌厉的望向下方走神的女生。
　　江秋语慌乱起身，厚重黑框后的眼睛满是迷茫，她抬了下眼镜，低头磕磕绊绊的照书本读题目，最终也算蒙混过关。
　　她如释重负的坐下，邻座的好友夏暖探头好奇地打量江秋语的书桌。
　　“你刚刚干什么呢？”
　　江秋语反应迅速的捂住草稿纸上的名字，塞进桌洞最深处。
　　“没什么，画画。”
　　夏暖狐疑的打量她一番后没多问，聊起别的话题：“等会去看看成绩排名啊，已经贴好了。”
　　“好。”
　　“也不知道这次考多少，再考不好回家又要挨打了，哎。”
　　“我要是往后混不好，你可要养我啊~”
　　看着身旁鲜艳灵动的夏暖，江秋语再次打消心里的疑虑。

　　下课铃声响起，两人赶到时排名版前已聚不少学生。
　　“你考多少，我这次连前一百都没进。”
　　“挤死了，我都看不到了。”
　　“这次第一又是程亦轩，这次数学这么难，他还考那么好。”
　　......
　　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江秋语查找自己的名字。
　　全校第89名，在前一百，还行。
　　她对待自己的成绩没什么大要求，不是特别烂就行。
　　祁厌知考的怎么样？
　　很自然的，江秋语再度将目光放在排名表上，从第一名开始看，往下两行就是祁厌知，第三名。
　　她诧异地皱了下眉。
　　很高的排名，但为什么在遇见他之前一点印象都没有。
　　来不及多想，夏暖已牵着她的手涌出人海，出神的片刻，她抬头，在看清其中一个男生后，瞳孔一震。
　　祁厌知。
　　男生穿着白色短袖，刘海下灰黑的眼睛正正好好对上她的目光，江秋语被夏暖握着的手一紧，蓦的垂下头，加快脚步换成她扯着夏暖走。
　　“哎？你干嘛走那么快啊？”
　　后头的夏暖不明所以地抓抓头发。
　　远处的祁厌知目睹完全过程，张着的唇想说什么却止住了，眼神阴沉地盯着逐渐消失的瘦弱背影。
　　“老祁，你看啥呢？你快快帮我找找，我怎么都要500开外还没找到自己名字？”
　　祁厌知走近排名版，随意扫了眼排名表。
　　第89名：江秋语
　　还是没变。
　　“呀！这不是程大学霸嘛，你也来看成绩啊，这个点你不是该做卷子吗？”
　　“嗯，等会就回去。”
　　祁厌知顺着声音来源看去，程亦轩回应的明明是另一个人，眼睛却看着他。
　　很冷淡的眼神，但祁厌知却敏锐察觉到不对劲。
　　这次，不太一样啊。

　　自那天起，江秋语总能频频见到祁厌知。
　　“小语，快走快走，不然又被新生抢光了。”
　　夏暖拉着江秋语的手直奔1号窗口。
　　“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好阿姨给我们打饭。”
　　夏暖踮着脚尖环着江秋语的脖子，往前面探头探脑的。
　　“你真的是...呃？”
　　江秋语刚想吐槽几句身后的人，一波人潮袭来，突然的冲击带着她的往前扑去，头结结实实地磕到前面人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
　　她垂着脑袋，连连向身前人道歉。
　　“江同学，又见面了。”
　　江秋语有些错愕地抬头。
　　祁厌知，刚刚怎么没注意到。
　　“你头没磕疼吧？”男生笑得温柔，抬手似乎想碰她的头。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他的手。
　　可能是发现自己的动作不妥，他收回手道：“抱歉。”
　　“老祁，到你了，吃不吃啊？”
　　祁厌知前面的男生不耐烦地催促着。
　　“别隔那撩妹了，炸鸡腿要没了。”

　　见人终于走了，江秋语舒了口气，点了一荤一素就和夏暖找位子坐下来。
　　对面的夏暖顶着双好奇的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合的没停过。
　　“那人谁啊谁啊，你男朋友啊？”
　　“那男挺帅的啊，看不出来你眼光这么好？”
　　“难道是你的追求者？”
　　“是不是啊啊啊啊！”
　　江秋语将餐盘里的炸鸡块塞进夏暖嘴里。
　　“吃饭。”
　　“哦...”
　　江秋语心不在焉的扒着饭，夹了块肉塞嘴里。

　　一两次的巧合就算了，离谱的是连体育课上都撞上了。
　　“为什么以前课上对他没印象？”
　　她的视线直白地落在男生身上，而每一次他们的目光都会恰好相触，到这时，他就会弯唇，冲她温柔的笑。
　　一旁的好友夏暖见此便会打趣俩人的暧昧，但她却觉得怪，这感觉就像是...提前预料好的。

　　短短一周，他们就遇见了十几次。
　　学校确实不大，但也不小。
　　相遇的每一次，视线交汇的每一刻，还有他对她笑的样子都让她心跳快一瞬。
　　太诡异了...

　　“你这是心动了呀~”
　　坐在偌大的草坪，江秋语的视线追随着操场上跑圈的祁厌知，少年额前的刘海被汗打湿，校服紧贴着劲瘦的腰腹，皮肤被阳光照的发白。
　　听到夏暖的回答，她迅速皱了下眉，反驳道：“不是那种感觉。”
　　是更诡异的感觉。
　　“哎呀，你是不是一见到他就想避开，但是又在意他？”
　　夏暖伸手搭上她的肩，另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祁厌知。
　　江秋语思索了会，诚实地点点头。
　　“那就是喜欢啊！”
　　“我看你就是没喜欢过人，才这么神神叨叨的。”
　　“你以后就报着喜欢他的态度看待他，肯定就没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夏暖用力拍拍自己怀里人的肩，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
　　江秋语垂下眼睫，一双清亮的眼睛闪过困惑。
　　“喜欢的态度？”

　　测试完的祁厌知坐在近旁的台阶上，拧开矿泉水喝了大半瓶，他微喘着气，视线注视那个身影熟悉的女生，长睫压下阴恻恻的眸。
　　喜欢...好喜欢...想...
　　“老祁，看什么呢？”林景文擦着脸上的汗，挨着祁厌知倒在台阶上，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又是那个女生？你女朋友啊？天天看她。”
　　祁厌知眨了下眼，收拢思绪。
　　“不算是。”
　　林景文挑了下眉，捶了下旁边人的胳膊。
　　“什么玩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天天上课学了个啥。”
　　祁墨知挂上温和的笑，挑起其他话题，揭过刚刚莫名的回答。
　　因为是**##

　　“集合!”哨声响起，同学们都不情不愿地起身。
　　“怎么这么快就要下课了，还没怎么玩呢。”
　　“就是啊，最近时间怎么过的怎么这么快啊。”
　　......
　　时间变快了吗？
　　这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江秋语是住宿生，两周回一趟家，周六学校还要补课。
　　这次回去请个长假吧。
　　她下意识看了眼旁边队伍的祁厌知，视线又对上了。
　　她侧头不再看那个方向，盯着发黄的鞋尖发呆。
　　好烦，一点都不喜欢，也不喜欢他笑。

　　“江秋语，你什么时候带的发卡，我今早都没注意。”
　　江秋语忽的头顶一热，一双手覆上来直接扯走了她的发卡。
　　她有些吃痛地捂住头，披着短发也变的乱糟糟的，看向闹事者。
　　徐木玩弄着发卡，嬉皮笑脸地看着她。
　　“徐木，你他妈有病吧！”身边的夏暖摸了摸江秋语的头，不爽地骂道。
　　江秋语神情冷淡地拜拜手，拉着夏暖的手准备离开。
　　“发卡我不要了。”
　　这个更烦。
　　徐木见她真的生气了，急忙上前：“呀~这就生气了，那这周还用我送你回家吗？”
　　周围响起一阵起哄声。
　　“徐哥老婆生气喽~”
　　“徐哥好宠哦~”
　　“什么时候能吃到你俩喜糖啊？”
　　......
　　“不用。”
　　江秋语有时候感觉莫名其妙，因为根本零个人要求他送她回家，他们之间也只是家住的近而已，连青梅竹马都算不上,每次都硬拉着她上他的破自行车。
　　“有病。”可能是真犯恶心，江秋语低声骂出声。
　　“呦呦呦，还撒娇上了，送你送你。”
　　不远处目睹全程的林景文歪头看了眼身旁面容“和善”的好兄弟。
　　“哇，你那个不算是女朋友的‘女朋友’怎么好像已经有老公了。”
　　“有病。”祁厌知将手里的篮球扔到林景文身上，自顾自的往前走。
　　“我擦，你要砸死我吗？”

　　夜幕笼罩，凉风袭袭，女生宿舍楼灯光尽灭，静寂无声。
　　黏湿的空气，交缠的汗液，鲜甜的血液，忽明忽暗的视线中，耳边的声音缱绻低哑。
　　“...江秋语...”
　　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血不停的冒，白色衬衫染了大片。
　　那人却只是抚摸着她的背，语气温柔的像飘渺的薄雾。
　　“别再忘记我了。”
　　“##******”
　　江秋语费力的睁开眼，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坐起身缓了许久，鼻间那股浓郁的血腥味终于消散，松开了抓着心口的手。
　　周围一片灰暗，电子表立在桌角，显示时间3：30，猛烈的冷风拍打在窗玻璃上，安静的空间里她甚至能听清临床夏暖清浅的呼吸声。
　　第二次，这个梦第二次出现。
　　无力挣扎只能看着心脏被穿透，还有那个人，控制着她。
　　他到底是谁，他最后说的是什么。
　　她有种现在就离开这里冲动，但理智强压下这股焦躁。
　　还有三天就可以回家了，再忍忍吧。

　　晨曦的微光透过窗子撒进屋内的地板上，夏暖一下床就见到披头散发，死气沉沉，无光眼下一圈青黑的江秋语。
　　“我去，你一晚没睡吗？”
　　夏暖走进轻拍她的后背，精致的脸蛋闪过担忧。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秋语沉默一阵后，缓缓摇头。
　　“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江秋语咬了口干硬的面包，发起呆。
　　昨晚醒来后她便又睡过去了，没再梦到那个惊悚的梦，却还是会时不时满身冷汗的惊醒。
　　她将手里的吃完的面包塑料纸扔进垃圾桶，抬眸的间隙瞟见远处拐角的挂式电话机，脚步一顿。
　　“怎么不走了？”身旁的夏暖疑惑得侧头看江秋语。
　　“你先去教室，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夏暖瞧瞧江秋语憔悴的脸，关心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
　　见夏暖离开，她舒了口气缓步来到电话机前。
　　电话机用绿色胶皮包裹，按键上的有些数字被磨损的看不清，仔细看外层还有细密的灰尘。
　　江秋语揭下听筒，将熟记于心的号码顺次按下，听筒传来嗡嗡嗡的长音，两分钟后没有任何接通的迹象，只持续着开始的音节，她有些困惑的拉远听筒，检查号码是否有误。
　　并没有问题，她不死心的想再次拨打，就听到熟悉阴冷的声音。
　　“江同学。”
　　江秋语心脏一震，按数字的手一抖，目光转到距离自己一臂宽的祁厌知身上。
　　他什么时候在这的？
　　来人和煦的冲她笑，语气轻柔：“电话机前段时间坏了，主任还没找人修。”
　　“江同学是有什么急事吗？”
　　江秋语只觉被一条冰凉的细蛇勒住脖子，上不来气：“...没什么，就想家里人了。”
　　祁厌知灰黑的眼紧锁着对方，几息后弯起眼，温和回道：“这样吗，那江同学快回班级上课吧，快迟到了。”

　　直到教室江秋语胸腔混乱的气息都没有完全平复，她理理乱糟糟的头发，才发现已是一脑门汗，身旁的夏暖拿过水杯递给她，担忧道：“给你接的热水，怎么打个电话出这么多汗？”
　　江秋语接过杯子，发现杯盖被细心打开，水温也正正好好，
　　感动道：“夏暖，你对我真好。”
　　夏暖揉揉她的头，无奈道：“这就感动的不行了，以后还会对你更好的。”
　　温存一阵后，江秋语询问道：“学校电话机坏掉了吗？”
　　“没吧，班主任没通知啊，怎么，电话机打不了吗？”
　　江秋语点点头，有些疲惫地将水杯放置桌角，却注意到桌面上小巧的发卡，正是昨天徐木抢走的那个。
　　她捻起发卡打量一阵，没什么变化，就是有股没散去的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
　　这香味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来。
　　她往后张望徐木的座位，是空的。
　　“徐木呢？”
　　夏暖神秘兮兮的凑近过来，低声道：“他兄弟说昨晚他都没回宿舍，家里人也联系不上，好像是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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