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序章

　　街道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人们依旧忙碌于生活的琐碎之中，仿佛那即将降临的灾难不过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桥段。

　　我蹲在后墙剥洋葱时，看见天上挂着两个月亮。右边那个还算正常，左边那个却像被啃过的玉米饼，边缘泛着铁锈色。

　　“柚柚！”妈妈举着手机冲进院子，“抢到了！T307次，凌晨一点半从兰州出发。”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抢票时抓破掌心的血痂，“我的是K442，六点的……”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室内亮得刺眼——12306购票界面弹出两个鲜红的车票代码。我的是T307次凌晨1:38从兰州站出发，她的却是K442次清晨4:30。出发时间相差三个小时，终点站都显示着乱码。

　　一周前，妈妈突然说要带我去外公外婆家看望他们。我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探亲，却没想到就在我们抵达外公外婆家的前一夜，政府突然发布了“方舟计划”车票，末日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在铁路局工作的父亲告诉我们，当局的研究结果显示，世界即将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吞噬，而通过特殊车票可以进入不同维度的避难所，验票口是连接现世与异空间的通道。

　　新闻里，专家们争论不休，有人说是平行宇宙，有人说是高维文明入侵，还有人说是外星人。但无论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世界早已被高等存在改造成一个生存游戏场，早已不再安全。

　　外婆攥着一把生锈的柴刀，刀尖挑着一只七窍流血的旱獭。这三天，高原上的动物都在发疯，昨天还看见转经筒上挂满撞死的渡鸦。

　　外公蹲在门槛上抽旱烟，高原的风裹挟着硫磺味，将他灰白的发丝吹得凌乱。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按在窗框上，玻璃映出远方翻涌的黑雾。

　　“要走就快。”外公摩挲着玛尼石，转经筒在阴影里泛着暗红的光，“昨天占星，昴宿星团消失了三颗。”

　　外公外婆家的院子里，我看着他们那平静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外公外婆，你们不跟我和妈妈一起走吗？”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外公外婆却只是淡淡一笑，说：“我们活够了，不想逃了。”他们的眼神里，透着一种释然，仿佛已经看透了生死。

　　[凌晨1点·高铁站]

　　凌晨的安检口排了十八道弯，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焚烧晕倒者的行李。候车大厅的荧光屏滋滋作响，电子钟显示01:15，距离T307次列车发车只剩27分钟，而队伍还在缓慢地挪动。穿制服的签证官正在给排成长龙的旅客盖戳，钢印落下时总会爆出蓝色火花。那种灼烧感又来了，就像三年前和席乐在BW面基时，脖子上戴着的铜哨突然在胸口烫出梅花印。

　　“生命签证出示一下。”验票员眼球像剥壳的荔枝，舌头舔过车票时发出纸张燃烧的滋滋声。他身后电子屏滚动着诡异通告：G5841次全体乘客在杭州湾跨海大桥镜面化，T195全体乘客在秦岭隧道蒸发，G7217次撞上透明屏障……

　　妈妈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她迅速扯下我脖子上的铜哨。“过安检时含着。碰到危险吹响它。”哨子混着血腥味卡在喉头，“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吹”

　　我手上的车票突然发烫，背面浮现出暗红色数字：71:59:48。前面那个背着毛绒包的双马尾女孩车票上是63:12:37。

　　这是什么意思。我暗暗思考。

　　排在前面的双马尾女孩突然回头：“姐妹，你痛包上挂的是不是这次arc和喵斯的联动徽章？”她晃了晃手机壳上的arc看板娘贴纸。

　　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同好，我愣了两秒随即点了点头，看了看身后长长的队伍，心中一紧。

　　“你的车次是T307吗，走常规签证要来不及了噢”，她突然贴到我耳边，草莓味洗发水甜得发腻，“你现在只能去自动售票机那里改签……算了，电梯井那个方法对你们这种没经验的新人来说太危险了。不过你也没改签的权限，要不你去自动售票机那碰碰运气吧，说不定有别人后悔改签留在出票口那边没拿走的车票。”

　　我让妈妈在原地继续排队，自己则跑到B2去寻找自动售票机。

　　按照路标指引找到自动售票机的时候，旁边机子突然吐出一张车票。是01:33的G2277次，目的地写着[■■■■]，背面浮现的血色倒计时仍然是我看不懂的数字。

　　“选哪个呢？”穿汉服的小姐姐不知从哪冒出来，她发间的绒花正在滴血，“提前上车能看到有趣的东西哦。”她身后的波波头女生啃着仓鼠状棉花糖：“但是迟到的话……”

　　“如果快迟到了的话有什么办法吗？”我抬头望向那个波波头女生询问道。此时距离发车不到半个小时，我有些焦虑。一路上的见闻让我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波波头女孩或许是想不到会有陌生人突然向她发问，迟疑了两秒，她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指向安全出口：“走快速通道，看到那台电梯了吗？按下B3和B1，等警铃响到第七声时……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跟着指示牌找到所谓的“快速通道”，电梯按钮是饕餮纹浮雕。镜面映出的人群没有脸，他们行李箱里渗出黑色黏液，在地面汇聚成[不要进去]的字样。

　　电梯轿厢里贴满小广告，楼层按钮像溃烂的伤口渗出黏液。另外两个女生缩在角落窃窃私语，她们的影子在天花板投出八条蛛腿。“是那位大人的味道呢。”穿JK制服的女生突然笑起来，瞳孔裂成复眼，“上周他在副本里杀了七十二个玩家，血雨把河水都染红了哦。”

　　“你认识X神？”少女突然贴上来，她颈侧纹着衔尾蛇，指甲油是凝固的血色。

　　“不认识。”我摇了摇头。“他是谁？”

　　“新人吗？”她看了我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对你还蛮感兴趣的，真希望你能活着通过你的第一次副本。”

　　不会是什么中二小说的设定吧，我在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却不显。“所以那个X神很有名吗？”我眨了眨眼睛。

　　“积分排行榜前十。鼎鼎大名的天赋型玩家。”另一个男生正在吃眼球形状的棒棒糖，接过话头说道，“不过他这样的大人物碰到的对手也要比我们这些普通玩家厉害不少。”

　　我大脑飞速运转，感觉这个男生还挺健谈，看样子像是那种所谓的老玩家，于是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的情报：“话说我和妈妈排签证的时候有个姐姐提到电梯井，但是她说对我们新人来说很危险，走常规签证又来不及了，这是什么意思呀？”

　　“寻找签证官盖章拿签证固然安全，但是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你妈妈要是发车之前还没能排到，那就……”他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掐住脖子，棒棒糖滚进电梯缝隙。

　　铜哨突然发出象鸣般的嗡响，电梯四壁的饕餮纹睁开猩红双眼。我刚想问清楚，突然，电梯四壁的饕餮纹开始闪烁，紧接着睁开了猩红的双眼。电梯猛地顿住，顶灯开始频闪，广告纸上的电话号码扭动着组成倒计时：00:04:37。刚刚那个吃着棒棒糖的男生终于掰开掐住脖子的无形之手，吐着血沫笑道：“新人，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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