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渡

　　余绪言是被清晨的寒气冻醒的。

　　这一天的早晨几乎格外的冷，余绪言虽然把身上的被子裹得很严实，但露在外面的脸不可避免地很冰手。这样的温度，让余绪言连眼睛也不想睁。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现在……不是夏天吗？

　　余绪言皱了皱眉，只把眼睛眯了起来，刚准备开始观察眼前的场景，突然听到一段机械音。

　　［检测到玩家苏醒，开始载入完整游戏副本程序……副本程序载入完毕]

　　［欢迎玩家余绪言进入游戏《土楼圣歌》]

　　［在这座与世隔绝的传统土楼里，人们世世代代地幸福生活着。他们互相帮助，共同维护着土楼的平静，仿佛没有人能够伤害这种和睦的氛围。如此，便请留下来吧，珍贵的客人们，他们虔诚地唱着。]

　　……游戏？

　　还没等余绪言思考这个奇怪的游戏背景，突然房门被从外推开，一位穿着修身旗袍的中年妇女微笑着走进来。

　　她穿着的旗袍原本应该是红色的，但上面落满了灰尘，让余绪言第一眼并没有看出来。那个女人穿着布鞋，脚步很轻，但衣服上的尘土仍在簌簌地落下，原本干净的地面瞬间变得肮脏极了。荡起的尘土不仅让余绪言皱着眉屏住了呼吸，更衬得那个女人的脸憔悴不堪，就像……一具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尸体。她的旗袍贴着她的身体，将她的瘦如干柴的身体元限拉长。女人的眼睛里，是一片白翳。

　　“快点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成人礼了，不能怠慢……”女人的声音很柔和，就像是一个寻常的母亲在唠叨自己的儿子，但却沙哑极了，令人听着想起鸡皮疙瘩。她边说边走过来掀开余绪言盖着的被子，余绪言迅速捂住脸﹣﹣这个大幅度动作让女人身上的灰尘又落了一层。

　　［玩家余绪言触发主线任务﹣﹣作为土楼楼民中即将成年的一员，参加今年土楼的楼民成人礼]

　　余绪言眯了眯眼……看来这个女人真有可能是他在这个游戏里的，“妈妈”。

　　那个女人还在说着什么，絮絮叨叨地，都是些无聊的话术，余绪言不再听下去。他瞟了眼屋里的穿衣镜，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样东西﹣﹣右耳上多出一个灰色的水晶耳坠，棱角分明的魔方形，约莫指甲长的边长，显得小巧精致，将阳光折射在佘绪言的侧颊和侧颈上，与佘绪言身上的灰黑色防晒外套倒是很搭。

　　就是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余绪言对着镜子慢余斯理地整了整衣服，回身打开了房门。

　　虽然余绪言本就没指望在这个所谓的「游戏」里看到正常的东西，但真的开了门后，他还是脸色难看起来。

　　入目的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红色绳子，系着不知多少个红色木牌，挂满了房檐和栏杆，留不出一点空隙看到栏杆外的景色。风透过绳子和木牌吹进廊道，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的铁锈味，加上满目红色，让人觉得绳子和木牌的红是血染的。光透不进来，廊道里昏暗压抑，木牌和绳子都已经朽了，仿佛一碰就会断掉。

　　总之让人非常不舒服。

　　余绪言强忍住吸入血腥气后的反胃感，抬脚迈出房间，却听见“吱呀”一声。

　　……很好，地板的木头也朽了。

　　想到这里，余绪言的脸色更不好了。

　　只要是个还能思考的人，都能判断出这里不是简单的真正的游戏。但它既然自称是「游戏」，那一定是与游戏有相通的地方。

　　地板朽了，对游戏中的追逐环节并不是什么好事。

　　余绪言尽量放轻脚步，但地板仍不断传来即将断裂的呻吟。但久而久之，余绪言也就不去理它。

　　一圈转下来，余绪言对环境大概有了印象。这一层共有八扇门，应当是八个房间。但如果如之前系统所说，这里是个土楼，那么这里应当不是第一层，但余绪言在又转了一圈后确定，至少在廊道里，根本没有通往其它楼层的楼梯。

　　看来到现在这个「游戏」的空间范国只有这一层了。

　　就在这时，一道宏亮的钟声从余绪言看不到的土楼中央传了过来，震开了一层层红色绳子木牌，震得余绪言大脑“嗡”地宕机了片刻，才开始关注红色之外的世界。

　　可红色之外还是红色。从红绳和木牌中缝隙望出去，对面的楼的外观还是红色的。天是灰蒙蒙的，不见日光。余绪言所在的楼层是第四层。这栋土楼一共五层，楼上楼下的门位置相同，应当每层都是八个房间，但其余楼层并不见人。

　　想到这里，余绪言猛一回头，皱着眉看着正站在门口面带微笑的“母亲”。

　　她似乎是个雕塑般，在余绪言看过来后一动未动，笑容在她枯干的脸显得更加诡异。
　　……引路NPC吗？

　　余绪言慢慢靠近她，就在距离还有一米左右时，女人突然动了，将余绪言惊了一下。

　　女人侧过身去，指着她侧身的方向，道："小言，快下楼吧，其他人应该都到了，就差你了。"说话间，她身上的灰又落了一层，余绪言元奈地别过脸，快步地向她指的方向前行。

　　虽然不想回到令人发愁生计的现实，但也比在这什么破游戏里待着强。想着，余绪言又提了提脚下的速度，近乎跑着寻找本应存在的楼梯。

　　这次在女人的指引下，余绪言在半圈后就找到了显而易见的楼梯﹣﹣大概率是因为与NPC进行对治后，游戏剧情推进才让楼梯出现。

　　木楼梯也是朽的，有几级甚至已经断了，就那样堪堪悬在空中，余绪言踩上去的时候，发出的吱呀声比刚刚的地板更刺耳。余绪言提着气，轻手轻脚地慢慢下了楼。

　　楼梯间里不时有诡异的窸窣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沿着墙壁和天花板乱爬。余绪言停下脚步，噤了声去听，却也听不出来是哪里传出来的。倒是在这一片黑暗中，听见了一阵均匀的滴嗒声，是那种液体从高处滴落入池中的声音，让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更加阴森。

　　越住下走，空气中的血腥气就显得愈发浓郁，压得余绪言快要窒息的时候，楼梯到底了。余绪言一把推开也已经破烂的木门，长舒了一口气﹣﹣到了楼外空气中的血腥气没有那么浓郁。楼梯下来后是土楼的中间圆形空地，通住楼外的大门紧闭着，恐怕轻易出不去。余绪言看到圆形场地中央已经站了四个人，如果一层只有一个人的话，那也还差一个人，这和那个女人说的对不上。抑成者…… 还有一层是之后的剧情场地？

　　余绪言走过去的时候，那四个人注意到了他。他们纷纷回头，紧张地看着余绪言，可是谁都没有出声。等余绪言走近了，一道尖细得不辨男女的声音阳阳怪气地叫道："好了好了，还差一个人就齐了。真是幸运呢，你再晚几秒就迟到了呢。"佘绪言这才注意到，四人、身后，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戴着面具，身上的衣服原本应当很华美，现在看起来却和之前的女人一样破烂，还有一股腐臭味。那人说完之后几秒，他身后的钟忽然一震，又是一声巨响，除那人以外的五个人都捂住了耳朵，却仍被震得头晕。钟声日后，那个人又用他那尖细的声音叫道："吉时到，仪式开始呀！"

　　一个穿着浅紫色卫衣的女生忽然开口道：“等……等等！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那个人用面具上空洞的眼睛盯着那个女生，语气里居然带着点笑意道："是啊，还有一个人呢，不过他迟到了呀，就不能再等他了呢，唉，那还真是可惜了。"说罢，他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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