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牙小牙，快快长

　　我叫陈可多，多余的多。

　　那个男人姓陈，我也姓陈。
　　那两个男孩名字里带可字，我也带可字。

　　就剩一个多字是我的。

　　听前街的小卖店奶奶说是那个生我的女人给取的，谁知道呢，反正她已经死了。
　　我没见过她，从小到大没看到过这个家里有除了我以外另一个女人的生活痕迹。

　　真奇妙啊。
　　不过很巧，男人中午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了。

　　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他说叫妈妈。
　　嗯，我叫了。

　　他没介绍她的名字，所以在这个家里，妈妈是她的名字。

　　叫人要叫名字，我是知道的。

　　她低着头没说话。

　　我说可以吃饭了。
　　他说今天的鱼有点咸。
　　我说知道了。

　　我最讨厌的季节就是冬天，冬天的碗最难洗。

　　他说她可以熟悉熟悉厨房。他要去上班了。
　　她进来了，在灶台边上站着。

　　水哗哗流，没人说话。

　　……

　　她很会做饭，所以我依旧洗碗。

　　没说过话的人成了厨房里最常见的人。

　　我讨厌她做葱油面，因为我讨厌有油的碟子。
　　我讨厌她做辣子鸡，因为我讨厌厨房里的辣味。
　　我讨厌她做蛋炒饭，因为我喜欢吃蛋炒饭。

　　他说平平和安安喜欢吃虾仁炒饭。

　　她说知道了，周五就做。

　　桌上的那碟蛋炒饭没人动，我拿去喂楼下的流浪猫了。

　　流浪猫叫赵晓榕，我取的。
　　姓赵是因为它在百家姓里，第一次遇上是在榕树下，所以叫晓榕。

　　赵晓榕很小，下象棋的老爷爷说是它太挑食了，好多人喂的东西它都不吃，一岁多了也才这么点大。

　　赵晓榕一岁，我十一岁了，所以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我觉得赵晓榕不挑食，我喂的东西它都喜欢吃。

　　但赵晓榕很讨厌，吃完就跑，一点都不留恋。

　　我只好回去了。

　　周五到得很快，杨乐依说周末她爸妈要带她去参加钢琴比赛，问我去不去看她比赛。

　　我说周末大哥二哥要回来，我爸要带我们去科技馆还有海洋馆。

　　杨乐依背上书包说那好吧，杜梦瑶和姜辰辰她们俩来也可以了。
　　我点了点头。

　　今晚吃了虾仁炒饭和清蒸鱼，还有辣子鸡。

　　洗碗的时候厨房还有很重的辣味。
　　我很讨厌。

　　第二天早上，桌子上只有两个人，我和她。
　　门口的足球不见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把被子抖了抖，搬到阳台架子上晒晒太阳。

　　顺带捡了两片枯叶回房间。
　　夹在一本破本子里。

　　阳光下山了，被子也搬回来了。

　　人没回来，只来了一通电话，说送医院里了。
　　在路上，又来了一通电话，人没了。

　　三个都没了。

　　她是大人，她要处理事情。
　　我是小孩，我要痛哭。

　　没哭出来，变成了笨小孩。

　　笨小孩听不懂话，所以大人可以什么都当面说。

　　陈家可怜啊，一个种都没留下来，这是绝后了呀。

　　嗯，我是笨小孩。

　　陈家可怜啊，刚娶没两月就这样了，你说……

　　嗯，我是笨小孩。

　　笨小孩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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