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寻春

　　皇权更迭，风云突变。一夜间，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偏转。
　　“……皇长子白琛辰，卓尔不群，战功赫赫，必能克承大统。着即传位于皇长子白琛辰。布告中外，咸使闻知。钦此。”太监尖细的嗓音回荡在殿中。
　　四皇子白琛春跪地垂首，看着着眼前的雕榻金毯，面上并无惊讶之色。这早已是众人预料之中的结果。
　　白琛春的母妃为巧妃，曾是江南小国永宁国的亡国公主。在大齐军队浩浩荡荡踏破南国旧都后，她与永宁遗民一同被押至了大齐皇城。一次巧合中，她那饱经磋磨却仍旧不减丽色的容貌，引起了先帝的注意，最终被先帝纳入了后宫，诞下白琛春一子。
　　几十年来，白琛春因流有南蛮之血，天生无力竞争皇位，加之母子二人也对皇位并无想法，在宫中一直不引人注意，终得顺利长大。
　　先帝子嗣众多，然而在一番兄弟相残后，死的死，外派的外派，到了最终宣读遗诏之时，竟也只剩下了他与皇兄白琛辰还在京中。
　　诏书已尽，先皇合上眼，吐出了最后一口气。白琛辰成了新帝。
　　“三弟，怎的呆住了？”白琛辰问道。语气中上位者的气势毫不掩饰，似乎还夹着一丝戏谑。
　　不过一瞬，原本的兄弟二人已是一人为君，一人为臣。白琛春没有犹豫，和殿中许多大臣、仆人一样，朝着白琛辰的落下双膝，跪拜新帝。虽是跪拜，然而白琛春那单薄的背脊仍旧如翠竹般坚韧，带着段与大齐格格不入的文人风骨。
　　“你我为兄弟，何必如此。”话虽如此，他却是完全没有扶人的意思，双手背在身后，只勾起唇瞧着跪的笔直，未曾抬过头的白琛春，这个陪伴他二十余载的弟弟。
　　对于白琛辰来说，白琛春不仅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夺嫡之争中，白琛春也早早便站队了他。因此，对于白琛春的忠诚，白琛辰并不怀疑。
　　只不过，今夜之后，终归是君臣有别了。
　　他说这话是试探，是要确认白琛春是否看得清现实——虽然自己还能把他当成亲弟弟，但白琛春却不能因此不把自己视作他的君主、大齐的帝王。若是他看不清这事实，那他也只能用些手段，让他的弟弟明白了。
　　“臣白琛春，拜见皇上。”白琛春带头发话，殿中许多人也紧随其后，表明了忠顺之意。白琛辰满意地勾起唇。
　　然而还有几人，从始至终都未曾下跪臣服。白琛辰打眼一瞧，不出所料，站最前面的就是另外几个不省心的弟弟——四弟、五弟、六弟。
　　这三人皆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党，便是白琛辰曾经称帝路上最大的阻碍。
　　二皇子白琛凌虽母族势力平平，但与这几个弟弟早早便形成了同盟。这些弟弟的背后势力加在一起，在朝中也是不容小觑的势力。
　　但二皇子已被派往西北，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现在只待白琛辰的亲信调兵前来，局势便彻底稳固了。
　　看着仍在倔强的三人，白琛辰有了一招。
　　他先是说道：“三弟，你深谙朕心、胸怀大志，朕即刻便命你为使相，掌统领百官之权！”
　　“是！”根据这么多年的经验，白琛春也猜到了白琛辰要如何。
　　于是，无需白琛辰示意，他便自觉地开始了演双簧，语气诚恳真挚地喊道：“皇上！”
　　静殿中，白琛春这一声出来，所有人都不由地转头看向他，同他一个书院长大的三兄弟更是腹诽——白琛春这厮要做甚？莫不是想着大哥得道，自己便能鸡犬飞升，准备半场开香槟了？
　　“四弟，五弟和六弟这般态度，已是摆明不认皇上，不愿再做大齐的臣子了。臣以为，应当将此三人皆打入天牢，好生反省！”白琛春不理会这些目光，说道。
　　“三哥你怕是疯了！我们都是父皇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五弟白琛忠不服地骂了回去。
　　“皇上赐我统领百官之权，我当然有资格向皇上谏言。倒是你们，当今皇上就在面前，是真的不想做大齐的臣民了？”
　　“你就是个条仗势欺人的犬！你算什么东西？除了你，他手里还有条狗你知……”四弟白琛诚没忍住，骂的比五弟还狠。
　　“四弟！禁军已经包围了大殿。朕劝你好好说话。”白琛辰突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四弟的话。冷冰冰的眼神扫过二人，二人皆是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与白琛辰对视上。
　　殿中恢复安静，白琛辰又说到：“四弟白琛诚，五弟白琛忠，二人口出狂言，冲撞兄长，各罚俸一年。”说着，他又是话锋一转，满面笑容地看向六弟：
　　“朕亲眼所见，六弟白琛运未与二人一同胡闹，当真体谅朕心。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我便说了，往后十年，你府中的吃穿用度，皆可从宫中取！”
　　此招为挑拨离间。六弟是几人中最年幼的，又是由太后抚养长大，从未受过什么欺负，是真的不谙世事，也最好攻破。只要他这个传统的二皇子党接受了他的优待，剩余孤零零的几个人总会先服软的。
　　全程满脸迷茫的六弟白琛运被点名，转头看到四哥五哥皆是狠狠地摇着头，犹豫着要不要接受。
　　没一会儿，只见一个年轻的小官冲进门，利落地单膝跪地，抱拳道：“皇上，臣奉皇上旨意，已调动禁军包围住此殿，静候皇上发令！”
　　殿外连片的火光跳动着，照亮了殿外密密麻麻的禁军。六弟两膝一软，麻溜地下跪接受了：“多谢皇上恩典！”
　　六弟反水，手无军权，二哥未归……四弟五弟也终于绷不住，不情不愿地跪下了。
　　白琛辰看着终于整整齐齐跪下的三兄弟，顺利登基的喜悦无可复加，深吸了口气，终于放心地坐下了。
　　谁知这时，白琛春又发了话：“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皇上身为天子，受命于天，姓名贵重。臣请求皇上，为臣与其他兄弟改名。”
　　刚刚冲进门的侍从听了，动作细微地瞟了眼跪地的白琛春，紧随其后地附和起来。
　　听着这些话，白琛辰却逐渐回忆起，许多年前，那个尚且年幼的白琛春。
　　他的思绪随之而动，回到了那段还未被夺嫡的腥风血雨染指过，如江南的春光一般温暖和煦的日子。
　　白琛春处在其中，虽不是主角，却也是最终陪伴他走到现在的唯一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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