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都想和你破镜重圆

　　七月初。
　　鹿城在白日里遭受了烈日的肆意灼烧，存留下来的炽热久久无法消散。

　　到了傍晚时分，橙黄与酡红交融的流霞弥留在大片深蓝的天空边际，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浓浓的暑气，与徐徐吹拂的微风混作一团。

　　车轮碾过平坦的沥青路面，层层叠叠的椰树挺立在道路两侧，沙海流云从车窗匆匆掠过，被行驶的车流抛在后面。

　　傍晚的海风袭入半敞的车窗，扑拂过面颊和发丝。
　　“啊——还是太阳落山了舒服！”周亦羲懒散地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语气里充满着享受道。

　　驾驶座的周临铄闻言，只是温和地弯了弯上挑的眼尾。

　　入夏以来，鹿城的天气热得让人在白天几乎丧失了出门的欲望，心静自然凉处在于巨大的蒸笼里时起不到任何功效。
　　许多人摇身一变，被迫变成仅在夜间出动的猫头鹰。

　　“快到了。”周临铄瞥了眼屏幕上的导航，将车速减慢下来，朝前窗玻璃外的右侧方稍微扬了扬下巴，“小羲，你看看地址上是不是那里？”

　　周亦羲闻言眼睛亮了亮，迅速往外看去。

　　在前方右侧五十米左右的位置，有一个挂着灯牌的穿孔店。

　　“是这是这！”周亦羲确定道。
　　“好，我找个位置停车。”

　　漆黑色围裹着外墙，正门左上方悬挂着一个写着“Get Piercings”字样的灯箱，暖调的灯光映衬着粗黑且随性洒脱字体招牌。
　　墙角的顶端，一丛蓊郁葱茏的爬山虎蜿蜒而下，给原本肃寂的黑沉增添了几分灵动的生气。

　　潮热的海风自马路对面的海岸缓缓飘来，攀附在墙顶而自然下垂的叶子连带着藤蔓晃了晃，像是在表示“欢迎光临”。

　　周亦羲迫不及待地说：“哥，我们进去吧！”

　　话音刚落。
　　一团靓丽的橘色从旁边的小巷子里窜了出来，没做停留便踱步离开了。

　　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但是周临铄看清了，那是一只橘猫。

　　“好。”

　　二人跨上门前的台阶，推门而入，被室内迎面扑来的空调冷气洗刷了一通。

　　坐在沙发上的一名年轻女子闻声而抬头，面带微笑地向他们走来。

　　郁素婵顶着一头白金色及胸长发，一副黑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之上，充满着冲击力的单眼皮因微笑而轻微弯曲，淡粉色的嘴唇上戴着一个银色唇环。
　　“你好，请问是来穿孔的嘛？”

　　周亦羲呆看了几秒，听到问题急忙回神说：“是、是的。”

　　郁素婵礼貌地问：“请问有提前预约吗？”她说完看了眼女孩身后的男人，微笑着点了下头。

　　周临铄同样回以微笑。

　　郁素婵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眼熟。

　　“有的。”周亦羲打开手机聊天界面给她看，“我预约了今天晚上。”

　　郁素婵的视线在聊天界面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温和道：“好的，你们稍坐一下，这边有沙发。”
　　她见女孩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店内，莞尔一笑：“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店里随便看看。”她说完转身去一旁的饮水机处，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喝水。”

　　周亦羲拿起桌上的水，笑着点头说：“谢谢。”
　　“不客气。”

　　店内主要是黑白系搭配的简约风格，墙壁上挂着各项证书以及印刻着不同的英文字母和图画，大大小小的柜子摆放着饰品和工具，整体看起来张扬又炫酷。
　　暖色的灯光落在一块DIY的毛毡板上，周亦羲凑近一看，毛毡板上贴着许多拍立得合照。

　　周亦羲发现除了大部分合照里出现的是刚才进门看到的漂亮姐姐以外，还有一小部分的合照里是一位长得很帅的男生。

　　“这是照片墙，穿孔过后我们会邀请顾客拍两张合影，有的顾客会自愿合影，当做一个小小的纪念。”郁素婵解释着，“等会你也可以和你预约的穿孔师来拍，他很快就出来了。”
　　“好哇好哇！”

　　周临铄没有过去掺和，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等待，拿着手机回信息。

　　几分钟后，从独立的操作间里出来了两个男生。

　　“结束了？”郁素婵脸上挂着笑，“不痛吧。”
　　其中一个男生耳朵有些发红，摸了摸后脑勺，强装镇定：“不痛不痛。”

　　周亦羲看了眼他穿的rook，眼睛不自觉放大，心想，这真不痛？！

　　另外一名男生似乎想到刚刚在操作间里的痛叫，无声地挑了下眉。
　　嘴硬的穿孔人。

　　这一单的客人还没离开，他看到周亦羲已经来了，扭过头，悄悄说了一声：“等一下哦。”
　　周亦羲笑着点点头。

　　听到动静，周临铄抬起头来，目光直直朝另外一名男生看去。

　　那人穿着一身不合季节的白色长袖T恤，搭配绿色的工装裤，黑色微微卷曲的头发下面是白皙的后颈，隔着距离，看不见对方后脖颈上有一颗褐色的小痣，但是他无比熟知那颗痣的位置，就在右侧。
　　身形看起来清瘦单薄了很多。

　　看着那人的背影，那道日日夜夜在他脑海里浮现、挥之不去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现实。
　　周临铄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了半拍，他的手随着心脏的紧缩程度同频攥紧，指尖嵌入掌心隐隐产生刺痛。

　　叶桁的背影，于周临铄而言，是镌刻在内心深处的轮廓，他见过无数次，可是最后离开的背影却没有。

　　此时此刻，这个不告而别的人正背对着他跟人说话，对身后的目光毫无察觉。

　　叶桁笑着对身旁的男生问：“欢迎合影留念，你看看需要吗？”
　　“谢谢哥啊，我女朋友等我呢，有点急就先不拍了。下次再来啊！”那男生看了眼手机焦急道。
　　叶桁听了笑了笑，也不勉强：“好，欢迎下次光临！我稍后会把详细的注意事项发你微信，自己多注意一下。”
　　“得嘞，拜拜！”

　　招呼完客人，郁素婵摆弄着柜子上的饰品。

　　叶桁拿出手机看备忘录，对周亦羲说：“蜥蜴……是你吗？”
　　“是的。”周亦羲点点头，这是她的微信昵称。
　　“好，那你跟我进来吧。”

　　周亦羲犹豫地说：“那个……我可以让这个姐姐给我穿嘛？”

　　叶桁朝郁素婵看了一眼，像是在等对方开口同意，见对方点了点头，叶桁温和开口说：“当然可以。”

　　“妹妹，走吧。”郁素婵利落道。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亦羲便跟在郁素婵身后进了独立的操作间。

　　工作忽然被人揽去，叶桁松了下肩膀，抬脚准备往沙发走。

　　转而，见到位于目的地的人时，叶桁目瞪口呆，脚底倏地像粘了强力胶水，僵在原地。

　　隔着一段距离，两个人四目相对。

　　周临铄看着对方瞪大的双眼和惊讶的面孔，他将内心的躁动镇压下来，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

　　余下的空间里就只剩他们二人，一股看不见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暗流汹涌地在四周流动。

　　随后，周临铄看到叶桁挪动步伐，转了个身，没有来到沙发这边，而是走到了柜子边上若无其事地整理物品。

　　周临铄：“……”
　　他深吸了一口气，可以，当他不存在一样。
　　被无视，被不在意的滋味，从出生到现在，周临铄只从叶桁这领会过。

　　人在无法面对现实时，躲避往往会成为一项不二的抉择。

　　见叶桁这样，周临铄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沙发上起身。

　　木地板上响起的脚步声，一声声落在地上，却像是砸在了叶桁的心坎上。
　　如果这地上有个洞，他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躲起来。

　　“叶桁，好久不见。”随后他听到背后的人开口道，声音听起来平静自如。

　　周临铄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看到叶桁忽然停顿的双手，他心里一提，倒是不算意外。

　　叶桁慢慢地转过身来，心里觉得自己的动作肯定比短路的机器人还僵硬。

　　周临铄比叶桁高半个头，他低头将视线移向他。
　　叶桁看起来蓬松柔软的卷毛下是一张病态白皙的脸，一双圆润饱满的杏仁正望着他，鼻子精致小巧，颜色浅淡的嘴唇右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周临铄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眼下浅浅的乌青，听见叶桁回答说：“嗯，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后，室内寂静一片。

　　“不记得我了？”周临铄明知故问道。
　　叶桁抿了抿嘴唇，说：“记得。”

　　周临铄问：“那为什么装作没看到？”
　　叶桁吞吐地说：“我、我没有。”

　　“你、有。”周临铄一字一顿地说。
　　叶桁辩解道：“我没有想装作没看到，我、我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周临铄简直要被他这明显不靠谱的说辞气笑了，他穷追不舍地说：“真是这样嘛？”

　　“真的，我没有骗你。”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

　　时隔四年，叶桁没有想到周临铄会这样问，而且还是面对他这样一个称得上是负心汉的渣男，他顿了顿，点头说：“很、很好。”

　　消瘦的身形，病态的脸色，眼下的乌青。
　　周临铄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谎话真是张口就来，都不打草稿。
　　他不相信地朝叶桁又迈了一小步，清了清嗓子道：“这次也没有骗我嘛？”

　　“没有，很好就是很好！为什么一见面你说话就要这样刨根问底！”叶桁对于周临铄的靠近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但是声音却不自觉地有点抖。

　　“现在对我这么凶啊。”周临铄心口像是被尖针利剑刺了般疼痛，语气却故作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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