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中搁浅

　　迷迷糊糊中，沈程宁缓缓睁开眼，他盯着屋顶发了会呆，坐起来用苍白修长的手指揉揉睡得发酸的脖颈。屋内昏暗一片，厚重的窗帘紧紧地拉着，严密地挡住窗外所有的光线不漏一丝。
　　沈程宁捞过床头前正在弹消息的手机，打开，屏幕上时间下是层层密密的消息。他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
　　今天好像收假来着。
　　他面无表情地解开手机，不慌不忙地查看消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过头，早习惯了。
　　消息还在闹个不停，他活动被震得发麻的手指，最先看班级群，班主任在里面发了两条消息，被顶在了上面翻半天才找到。
　　综合一班班主任——王老师：紧急通知，因一些极特殊的原因，校方决定延迟高一、高二以及高三学生收假，具体收假时间暂定，请各位学生耐心等待通知。
　　综合一班班主任——王老师：@沈程宁，给老子时刻注意群消息，再睡过头，你就完了！
　　沈程宁指尖一顿，你通知就通知，@我干什么？不就迟了亿会么？至于么？
　　□□的消息不断弹出，沈程宁不胜其扰，勉为其难地点进去看了一眼、两眼……无数眼后陷入沉默。
　　消息来源大部分是说说，首当其冲的就是——
　　“少女的脸红胜过世间一切情话。”
　　截图：延迟收假通知
　　其次：
　　“我就知道这几天我每天沐浴焚身，每顿只吃一碗米饭，每晚只刷二十个帅哥感动了上天，一切都是我努力的结果!”
　　截图：延迟收假通知
　　再者：
　　“信女愿一生荣华富贵，开豪车住别墅，每晚十个男模，每顿大鱼大肉，换假期放满一周。”
　　截图：延迟收假通知
　　沈程宁：“……”短短不到十个字疯了一整个班的人。
　　下面还有比这更疯的回复，沈程宁对此感到不忍直视，果断退出□□，拒绝疯言疯语从今天做起。
　　“程宁。”门被轻敲两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沈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程宁一愣关上手机喊了一声：“妈。
　　沈母的声音从门后闷闷的传来：“我看群里说收假延迟了，要和妈妈出去走走吗？”
　　沈程宁起身开门，嘴张张合合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沈母身材高挑，但仍比青春期正抽条的少年要矮上些许。她眉眼间带着些许憔悴，眼底带着青黑，眼瞳是纯黑，连一丝亮光都没有。
　　她定定地看向沈程宁，嘴角含笑说：“既然收假延迟了，不如趁现在出去玩玩，之后应该就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沈程宁抬眸看向她，眼里有些惊讶。
　　沈母抿唇笑笑抬手拂开少年厚重的刘海：“这么惊讶干什么？瞧瞧你这样像个刚出世的傻鸟。”
　　沈程宁：“……”
　　“你看你这个刘海又厚又遮眼，”沈母说着对上少年黑曜石般的眼眸，她晃神一瞬随即微笑“今天下午妈带你去剪了，保准好看。”
　　沈程宁点头：“好。”
　　十分钟后，沈程宁与他干妈面面相觑。
　　沈程宁：“……”
　　干妈：“……”
　　沈母的办事效率还是一如既往出奇地快。
　　“快帮程宁剪个刘海。”沈母命令似的说，她们是一对极要好的闺蜜，两个人相处没什么架子，什么话都敢讲，俨然是十分牢固的革命友谊。
　　干妈虽然懵母子俩的突然到临，但还是下意识拿起工具点头附和：“嗯，我早就想把他那死人刘海剪了，好好一个阳光少年整天跟个抑郁小蘑菇似的。”
　　沈程宁：“……”他好像也没有多阳光吧？
　　沈母随手捞过一把椅子坐下，熟练的翻出干妈家的瓜子，翘个二郎腿边磕边说：“就是，你给他剪个帅气阳光点的发型。”
　　“放心，作为一个合格的毛娘，区区一个高中生发型拿捏好吧，”干妈将剪刀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度，邪魅一笑，目光幽怨地看向沈母“把你手中的瓜子放下，别以为转移话题我就注意不到你在光明正大的偷吃我仅存的瓜子！”
　　沈母笑得温文尔雅，仿佛把无害写在了脸上，她默默把瓜子放下，在干妈放心转身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强烈的偷感磕开一个瓜子，狭长的眼眸弯弯透露出丝丝满足。
　　目睹了一切的沈程宁：“……”
　　干妈一无所知的转身，左手喷头右手梳子，边喷边梳，水雾之大差点把沈程宁淹死在这，然后放下，极其顺手地拿起了一枚钉，一枚闪亮亮的铁钉。
　　沈程宁：“！”所以还是逃不过一死吗
　　他瞪大双眼，连忙后退。
　　干妈手一顿，尴尬笑笑，放下铁钉顺手拿起了一枚图钉。
　　沈程宁不语只是看着她。
　　干妈脸上的笑都凝固了，放下图钉又顺手拿起了一枚细小的钉。
　　沈程宁不语仿佛看到了自己两眼抹黑的未来。
　　他抬头与干妈对视片刻，很认真地发问：“今天我是非死不可吗？”
　　沈母磕开一个瓜子，默默地把干妈身旁的一堆亮闪闪的钉全都挪走。
　　干妈干咳两声，理不直气不壮地说：“这是毛娘的职业素养，你个高中生不懂。”
　　沈程宁语气淡淡，却充满嘲讽：“如果所有毛娘都有这所谓的职业素养，国家都得给毛娘好友开个专属坟场。”
　　干妈上来就给他来了一巴掌：“死小孩，净跟你妈学些不好的。”
　　沈母翘着个二郎腿，不轻不重地踹了她一脚：“我觉得你说得很对，那么谋害我瓜子儿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沈程宁若有所思：“这么说，在场的唯一一个没孩的，是最有资格指责你们的咯。”
　　干妈：“……”
　　你们母子俩的丑恶嘴脸我真是看够了。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头发还在玩得手里？”干妈露出反派笑，手中锐利的剪刀散发着冷光。
　　沈程宁不为所动，沈母慢悠悠地磕开一个瓜子，说：“继续吧，白小姐，二百块钱发你微信上了。”
　　白小姐立马挂起职业微笑：“瞧您这话说的都是朋友，区区一顶头发和几包瓜子的事，不足挂齿，您继续，不够我这还有。”
　　最终她们以一种磕磕绊绊、有惊有险地剪完了沈程宁那该死的头发。
　　“好了，”干妈骄傲地仰头，满意地搬弄他的头“是不是特别好看？”
　　沈母眯眼：“这是……m字刘海？”
　　干妈轻哼：“好看……”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沈母说：“你动漫看多了吧，学校不允许男生留这种发型。”
　　“这种事主要取决于学校领导，”干妈漫不经心地勾唇笑道“谁有那么大胆敢查他？就是校长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说的也没错，”沈母看向沈程宁漆黑的眼眸中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这样很好看，和之前一样好看。”
　　只有沈程宁不自在地扣手，厚重的刘海可以遮挡老师的视线，混淆老师的判断，是在课上偷睡的必备良器。
　　要不把书堆高点？沈程宁思索着。
　　“哎，有什么不自在的，大大方方地把头抬起来！老娘我剪得多好看，”干妈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行了，先去洗个头吧。”
　　沈程宁微不可见地愁眉敷衍道：“嗯。”
　　他起身径直走向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干妈推开窗，抽出一根软中华点上，他深吸一口，仰起看似纤细柔软的脖颈露出大动脉处细小的疤痕，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难得见你有清醒的时候，”她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窗外“来我这是为什么呢？”
　　沈母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漆黑的瞳孔里带着平静的疯狂，她的嘴角上扬又下拉，抽搐着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白沫清，你说为什么呢？”
　　“我们一再退让换来的究竟是什么？他们枪杀我丈夫，囚禁我，逼迫他学那些东西，甚至差点将他杀死。我们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一定要逼迫我们至此！”
　　“世人皆称主神怜悯众生，那为什么我丈夫被枪杀时他没有出现；我被囚禁时他没有出现；我儿遭杀身之祸时他仍未出现？”
　　“天道轮回，神怜众生究竟在那？白沫清，你告诉我，我的阿宁究竟该怎样才能安安稳稳地活着？”
　　白沫清立即掐灭了烟，伸出双臂轻轻环抱住她，安抚：“也许天道是个瞎子也说不定呢？别再想这些了好吗？夏兰放轻松。”
　　她将手指摆弄成各种各样的造型。
　　“看这是小兔子……这是小恐龙……”
　　夏兰似乎被吸引了注意力，逐渐停止了碎碎念念，眼眸有些呆滞地盯着白沫清比划。
　　白沫清见她像是冷静下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成刀干脆利落地劈晕了她。
　　浴室里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干燥的浴巾一点点吞噬头发多余的水分，沈程宁站在门后，漆黑的眼眸一点点冷下来，犹如深山洞窑中冰冷幽深的湖潭。
　　“程宁，”白沫清忽扬声喊他“是洗好了吗？”
　　沈程宁回神推门出来，天然琉璃似的眼瞳和石头一般冰冷，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被劈晕的夏兰，问：“她又不清醒了吗？”
　　白沫清叼着个烟含糊不清地说：“本来也清醒不了多久，能撑到我家还能跟我唠会嗑已经算好的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看看手中只剩一点的烟屁股想想又不舍得丢掉，又塞回嘴里吸：“你先去夜市逛逛吧，我去送她。”
　　沈程宁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白沫清拿着烟屁股指着威胁：“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上次你偷偷跟去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
　　沈程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似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为什么？”
　　白沫清又吸了一口烟，终于把那点烟屁股全吸掉，她随手扔掉烟屁股吐出一口烟雾，不容拒绝地说：“去夜市东门等我。”
　　隆起的白色烟雾模糊了她的侧脸轮廓，天色渐暗，昏暗的光线逐渐吞没物体曲线变成黑乎乎的一团，窗外风轻拂而过，吹散开屋里盘绕不去的白雾。
　　白雾如沸腾的水汽一般迷了一瞬沈程宁的眼，等他眯眼再睁开，屋内白沫清和夏兰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沈程宁：六百六十六。
　　为了防止他跟上专开异能跑。
　　异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特殊的能力，因人而异，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而“异能”顾名思义便是异于常人的能力，这是一个非常笼统的总称，实际上每个异能都有它的专属名称，比如念力、掌风、控火、抚水等。华夏古时将异能统称为仙术，而西方将异能统称为魔法货超能力，总体上来讲都是对异能的一个统称，其中小类非常多，当然也有一些大的世家或家族，比如镇守在鬼门关的三大捉鬼世家、兽人族著名仙门翮蓬宗、穹古森林的塔卡克猎人等。
　　而沈程宁自然是属……小类啦，开玩笑，他要是大世家的人，他就是迟到一天全校上下没一个人敢说一他句不是，好吧？
　　而且沈程宁不仅属小类，他还弱！
　　沈程宁应该是全校最弱的学生（就是最弱的），他的异能弱到连主能玉（一种检测异能的工具，主能：国际通用异能单位）都难以检测，当初入校检测异能时老师都差点以为他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多亏干妈白沫清的友善提醒，否则他就不会被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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