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逐光

　　《暗夜逐光》

　　晋江文学城首发

　　……

　　文羽晗从高铁上下来，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她真切感受到了盛夏的酷热。

　　七月，正是最潮湿炎热季节的开始。

　　烈日下，她额头上冒出汗珠来，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有那么一瞬间，文羽晗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从家里跑出来，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就没有理由再回头。

　　她轻车熟路地打车报出了外婆家的地址，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在眼前晃过，难得的平静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给打断。

　　“妈妈。”

　　文羽晗很冷静地接听了电话，可对面的章楚凝却像是在尖叫发疯。

　　“文羽晗，你是疯了吗，你爸爸让你转学到郊区，你就去？”

　　“妈，你们已经离婚了，而且我也是跟着我爸生活的，这些好像跟你都没什么关系了吧，况且我之前也问过外婆，她愿意我跟她一起生活，这没什么不好，我离开你们，对大家来说，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文羽晗的父母年初刚刚离婚，一边是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妈妈，一边是已经有了新欢的爸爸，她像是个没人要的多余附属品一样，无人在意。虽然在离婚协议上她是要跟着爸爸一起生活的，但是那个新家根本没有她存在的空间，所以当文羽晗主动提出来转学到外婆家这边的时候，父亲文立升一刻都没有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帮她办好转学手续，好像慢一点就生怕她反悔一样。

　　“你是不是傻，自己都没有为前途考虑过吗，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干脆去国外念书好了，我又不是供不起你，你非要留在国内干嘛，现在越来越没出息了，市区待不住，跑到郊区去了，真的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还有啊，把你那个头发给我染回去，顶着一头粉红色的头发，像个正经学生的样子吗？”

　　文羽晗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章楚凝的声音总算是小了许多。

　　这些年她早已经习惯了和父母用这样的方式相处，她已经十八岁了，不想再受原生家庭的折磨，只想逃离他们，去尝试着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染头发也好，转学也罢，还不都是因为被父母被家庭折磨的吗？

　　可是，不管她怎么做，作为父母，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只是一味地指责她，然后吵架，相互推诿责任。

　　文羽晗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真的很累，不想听，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章楚凝喋喋不休了一会儿，大概是反应过来对面半天都没回应，估计文羽晗也没听，她便挂掉了电话。

　　文羽晗松了口气，好在外婆家已经到了，她下了车，拖着行李箱进了小巷。

　　一头粉色长发，白色棉质连衣裙，再加上她被热得有些红扑扑的脸颊，远远看去，像个洋娃娃似的。

　　可是，她的眼神又是清冷的，带了些倔强，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走了没几步路，她就发现外婆赵明玉正在门口的大树下张望着。

　　“外婆，这么大热天，你怎么站这儿？”

　　这会儿正是下午太阳最毒的时候，也不知道外婆站在这里等了自己多久，汗水已经把她身上的衣服给浸湿了，留下深色的水渍。

　　“没一会儿，这不是看着你火车到站的时间呢吗，高铁过来总共也就十几分钟，估摸着你快到了，就出来看看。”

　　外婆笑盈盈地上前，想要帮文羽晗拖行李。

　　“我自己拖得动，您赶紧进屋凉快会儿。”

　　“你爸爸也真是的，怎么不派个车子把你送过来，让你一个人拖这么大一个箱子。”

　　说话间，祖孙两人进了屋，里面冷气开得很足，文羽晗总算是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什么时候顾及过我啊。”

　　文羽晗随口抱怨了一句。

　　外婆一把将文羽晗抱住，“放心，晗晗，只要有外婆一口气在，你在外婆这儿，就不会受委屈。”

　　文羽晗瞬间红了眼眶，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原本她以为自己很坚强，能够独立生活了，可毕竟也是刚刚成年，内心里，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她又何尝不想爸爸妈妈陪在身边呢？

　　“外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文羽晗反过来安慰道。

　　“嗯，不说了，走，外婆带你看看你的房间去，我早就收拾好了，还是按照你每次假期过来的时候那样布置的，都是你喜欢的粉红色，还有你之前带过来的毛绒娃娃，我都洗干净，放在你床头了。”

　　房间在二楼，文羽晗想要把那个巨大的行李箱拖到楼上去，却被外婆给制止了。

　　“你别动，就放这儿吧，回头等晚上小林回来了，我让他帮你拿上去。”

　　“小林，是谁啊？”

　　文羽晗跟着外婆上楼，好奇地问道。

　　“后院那间空房间，我给出租出去了，租户是个小伙子，叫林振栎。”

　　文羽晗这才想起来，后院有两间单独的小房间，以前她外公在世的时候，用来做书房和棋牌室的，外公去世多年，房子慢慢就荒废了，里面变成了杂物间。

　　“您怎么心血来潮想起出租那间房子了？是遇上什么事了吗，有没有告诉我妈？”

　　“你想哪儿去了，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我自己有退休金，有积蓄，谁也不指望，其实是我现在年纪大了，一个人住这个大院子，有时候难免会害怕，那小伙子人不错，平时也算有个照应了。”

　　“那人是外来的吗，可靠吗？”

　　文羽晗有些担心地问道。

　　“放心，他爸爸以前是警察，我还是知道他们家一些事情的，可惜了，那孩子……”

　　外婆说起这些，似乎颇有感触，文羽晗却没注意到，她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花露水味扑面而来，看着粉红色小床上那些可爱毛绒娃娃，她瞬间忘了刚才的话题，一下子扑到床上。

　　“外婆，我真的爱死你了，你对我真好。”

　　“你这孩子，一身的汗就往床上扑，要不先去洗个澡，再休息会儿？”

　　文羽晗爬起来，很听话地去冲了澡，然后躺在床上打算休息一会儿，可是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谁知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渐暗。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过了。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她给好友陈思琦发去了消息。

　　“我已经到外婆家了，晚上约不约？”

　　陈思琦是她的好朋友，文羽晗小时候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她们两人从小玩到大，后来文羽晗跟着父母去了市区读书，但和陈思琦的联系一直没断，每年放假，两个人都要在一起聚一聚。

　　“等你一下午了，还以为你跑去和别人玩了。”

　　陈思琦秒回，外加一个哭哭脸表情。

　　“我在这儿不就认识你一个人吗，还能找谁去。”

　　文羽晗从床上坐起来，想要换衣服，这才想起那个行李箱还在楼下，她身上穿着吊带睡裙，犹豫着要不要这样下楼，如果说家里只有外婆还好，要是万一碰上那个小林，可就尴尬了。

　　她犹豫着开了个门缝，想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没想到一眼就看到她的行李箱已经放在了门口。

　　文羽晗有点意外，没想到小林的办事效率还挺高的，难怪外婆觉得他可靠。

　　她把行李箱拖进去，换好衣服准备下楼。

　　陈思琦最近和几个好朋友组了个乐队，晚上会在老街的酒吧里驻唱，偶尔还会开直播，她都说了好几次让文羽晗过去看，今晚终于有机会，去看一看现场演出了。

　　文羽晗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中午她也只是在出发前随便吃了个三明治垫了垫肚子，这会儿早就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你不陪我去吃晚饭？”

　　“我在准备演出，你自己去吃点吧，乖。”

　　陈思琦好像有点忙。

　　文羽晗下了楼，和楼下正在看电视的外婆打了声招呼，吃了她给自己留的晚饭，然后便出了门。

　　这一条老街，她从小走到大，现在被越来越多的游客发现，老街也渐渐热闹起来。

　　很多沿街的人家都把家里改造成各式各样的店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闪烁着，文羽晗一家家看过去，直到看到了“有家酒吧”的招牌，才拨通了陈思琦的电话。

　　没一会儿，陈思琦就从里面出来，趁文羽晗不注意，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

　　“你吓死我了。”

　　文羽晗险些被她扑倒。

　　“走吧，我带你去后台坐坐。”

　　后台的化妆间兼休息室，略显狭窄和凌乱，文羽晗待了一会儿，感觉有点闷得慌，便想着出去透透气。

　　酒吧的后面是个不大的小院子，有一个后门，可以通到另外一条小巷。

　　这条巷子不同于前面老街的灯火通明，路灯有点昏暗，行人也很少。

　　文羽晗倒是挺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的，她拿着手里的冰镇汽水，咕嘟咕嘟喝了一口，靠在墙根的灯影下，掏出手机看了看，距离演出开始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决定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进去。

　　现在还有时间，她便打开手机购物软件开始下单。

　　新搬到外婆家，她还需要添置很多生活用品，文羽晗快速浏览页面，手指点啊点，不知不觉已经下单了不少。

　　等她想起来抬头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酒臭味。

　　有个光头男人正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过来，像是喝醉了。

　　文羽晗十分警惕地朝小院后门靠近，对于酒醉的陌生人，她并不想与他靠近。

　　可那光头好像就是冲着她走过来的。

　　“小妹妹，别走啊，看你眼生，才过来没几天吧？加个微信吧。”

　　文羽晗加快脚步，眼快就快要到门口了，光头的纹身花臂却拦在她面前。

　　“跟你说话呢，没听见？”

　　“让开，我又不认识你。”

　　文羽晗脾气上来了，拿着手机的手飞快解锁，正准备拨通陈思琦的电话，大脑还在飞速旋转该怎么跟那光头周旋。

　　下一秒，一个黑色身影从旁边的电线杆后面闪出来，一把抓住了那只花臂。

　　“没听见她说让开吗？”

　　“我CAO，林振栎，你他妈少管闲事。”

　　林振栎？

　　文羽晗的第一反应是听着有点耳熟，下午好像听外婆提起过。

　　林振栎冷脸厉声道，“还不快滚，别找不痛快。”

　　说着，他手上用劲，光头的手腕被他掰得嘎嘎直响。

　　“你给我等着，早晚跟你算账。”

　　光头认怂，一溜烟似的消失在夜色中。

　　文羽晗这才抬头看向眼前的高大身影，他正面向光头逃走的方向，背对着她，后背挺得很直，整个人都很挺拔。

　　他个子很高，穿着一件黑色T恤，肩宽腰窄，露出的手臂，能够看出清晰的肌肉线条，这一拳揍上去，一定很疼吧，难怪光头秒怂了。

　　文羽晗正在出神的时候，林振栎忽然转过身，上前一步，身体前倾，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

　　她这才发现，他褐色的瞳仁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清亮。

　　下一秒，只见林振栎原本紧绷的唇角勾了勾，轻笑一声。

　　“看什么呢，还是，吓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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