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隐后发现自己是全修真界的白月光

　　郑清又在路边捡了个小孩儿。

　　在路边乱捡人，没有好下场的概率更大，这个事情在几十年前他就很清楚了。

　　不过这次却由不得他坐视不理。

　　在同一条路打转了好几次之后，郑清看向一直在这里杵着的小男孩。小男孩衣着虽不是什么华绮锦袍，倒也算是干净整洁，面料舒适。腰间没有带什么挂坠，但浑身上下也算清爽，小脸还有几分白嫩。

　　哪怕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应该也是普通人家娇生惯养的“命根子”。

　　怎么跟这种鬼打墙的事情扯上关系了。

　　小男孩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兮兮地看着郑清，倒也不哭闹。郑清对上他的眼神，头皮发麻了一瞬，随后认命地走过去。

　　郑清道：“我只负责帮你找到你家长辈，把你送回去就好。不管你是人是鬼，是何因果，都别再缠着我了啊。”

　　他可再也不想掺和到什么事情里去了。

　　可惜事与愿违。

　　小男孩乖乖任由他抱起，鬼打墙果然消失了。郑清气结，看着怀里的小孩儿，却发现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童竟然也能露出奸笑这样的表情。

　　哎！郑清心里重重地叹一口气，这小孩儿果然来路不明。

　　他急着摆脱这小鬼，却也卜算不出其来历，送都不知道要送往何方。问他话，他也不答，把他放下来，立刻鬼打墙。

　　真是摊上大佛了！

　　郑清只能郁郁地将小孩儿带回自己住的小院子里。

　　他甫一放下他，小孩儿倒是开口了，声音稚嫩，倒是和正常孩童没什么两样，说出来的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小孩道：“你这住的什么破落地方。”

　　郑清早已不拿他当寻常小孩看待，自如答道：“爱住住，不住滚蛋，没求着你缠着我。”

　　小孩微哽：“你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郑清横眉冷对：“你谁啊你，我为什么要跟你客气。”小孩终于开口说话，这反而挑起了他的火气：“我自认身上了无因果，隐居后更是多行好事，你是哪门子妖魔鬼怪，我到底做了什么就被你缠上了？被缠上也就算了，就当我再行一善好了，偏偏问你根源你也不说话，来了我家倒是嫌弃起来了，怎么，你是专职来挑刺儿的？”

　　小孩错愕：“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了！妖魔鬼怪？我何时被这样贬低过？”这言语间颇有些瞧不起妖魔鬼怪的意思。他看着郑清，神情十分意外，完全没想到自己要寻找的人竟是这样脾气的一个人，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和他来人间之前的想象大相径庭。

　　他只能安抚道：“你别急，我慢慢跟你讲。”

　　他接下来讲的事情，郑清听了差点不顾鬼打墙也要赶出去。

　　他道：“天地初分，清者上升则为天，浊者下沉则为地……”

　　清浊两仪，遍布人间，清浊之上，是为天道。

　　而清浊两气，始于混沌天道，却长于人心。在人间界修士盛行，人间境况繁盛后，清浊二气得到了人间的滋养，也逐渐具有了自己的意识，更甚可以化为人形。

　　郑清思忖：“所以呢，你难道是天道？还是清气？浊气？”

　　这就说得通了，之前卦算此子命途，根源四散，归去同一，他活这么久，算过这么多卦，第一次见这人不人鬼不鬼完全无从下手的卦象。如果是天道或者其化身，那倒是有几分道理了。

　　只是这天道缠上自己是要干什么。

　　这可真是“天大”的事啊！

　　然而他只是个小人物。

　　小孩在那边拍手边笑：“孺子可教！我叫凝，正是清气。”

　　话音未落，郑清便嗤笑一声：“你这名字还不如我更像清气，凝者，重浊也。你骗人也不重新编个名字。”

　　坤凝尖叫一声，一下子跳起来，悬在半空中，与郑清对视着。看着郑清惊讶中略带无语的眼神，他飘在空中，有些委屈地嚷嚷起来：“怎么了吗！怎么了吗！我这不是能浮吗！干什么干什么！”

　　郑清扶额，为什么来头这么大，心性还如此不成熟。但他没有办法，只能赶紧转移话题：“你前面还没说完呢，堂堂……呃……浊气大人，亲自来人间一堂，这是发生了什么？”

　　坤凝瘪嘴：“叫我坤凝就好。”

　　郑清腹诽：这句话竟然已经算得上是礼貌。

　　坤凝狐疑地扫他一眼，似乎能看穿他在想什么，郑清赶忙扫走无关紧要的心思，咳嗽了两声，以示自己端正了态度。

　　坤凝终于继续道：“一般情况下，我们确实是不可能幻化成人形，来到人间的。”

　　道法自然，向来不会插手任何具象的因果。人间朝代更迭，修士问道求仙，红颜白骨，日月轮替，天道自在万物中呈现，也不需插手任何具象的因果。

　　然而此间此时，却事出有变。

　　说起正事，坤凝也是神色严肃：“如今修真界第一大宗万剑宗魔气四溢，说是修仙，不妨说是养魔才对。仙门成魔窟，里面无数人或主动走上邪魔歪道，或被动走火入魔被邪气夺摄了心神。我经天道指引，知道你才是破除这一境况的关键之人，这才特地找上你的！”

　　坤凝陈词慷慨，小脸一派肃穆之色，听众郑清却看起来兴致缺缺。从听到“万剑宗”时他就开始眼神四处乱飘，这会儿子和坤凝四目相对，他才敲了敲椅子扶手，耸肩道：“哦，这样，邪魔遍地走，然后呢？”语气淡淡，很是不以为意。

　　坤凝心里着急，一字一句咬的极重：“万剑宗的影响太大了，自新宗主上任这几十年，他暗地里与各地各界各类人勾结，表面修仙，实则早已功法倒施，入魔不知多久！任由这样一个魔窟发展下去，人间不久就将魔气灌盈，到时候招致天灾，人间再归于混沌，这是自净，可也是太大的磨损！”

　　“因此母亲派我与乾清兵分两路，各司其事。我带着母亲的洞察之见，知道你是关键人物，你知道当年那一切，也有能力荡涤这世间的魔气。我需要你的合作。”

　　情急之下，他没忍住说出了自己平日里习惯的说法。天道于世间万物都听起来抽象而飘渺，唯独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关系更像是母亲与她的孩子。

　　坤凝说的真诚，不过郑清却反响平平。他一副怪里怪气的夸张样式，边鼓掌边眉飞色舞地高声道：“多谢天道赏识，咱家这个可有礼了。哎呀哎呀真想不到鄙人一介乡野粗人还这么重要呢……”

　　坤凝半是无语半是气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郑清神色一下子和眼神一起冷了下来，脸上所有的表情一瞬间都消失不见。他站起身，去给自己倒茶，语调平平，两个字像冰块一样被扔出来：“不干。”

　　坤凝大惊：“你！”

　　他原先的设想中，按照天道的指引，此人想必是一腔赤诚热血，一身浩然傲骨，一颗悯世剔透心，一片似水柔情菩萨心肠。天道赋予了他全知全能的洞察之见，他知道此人曾遭遇了许多，但既然被选定为“救世主”一样的关键人物，那想必是宽宏大量，所谓风雪压我两三年我笑风轻雪如棉，那些风风雨雨应该只会加重此人的一颗救世之情。这该是一个胸中自有天下人的神女才对……

　　郑清喝了口茶，放下茶盏，问道：“既然你知道我知道当年的那些事儿，那你肯定都知道我身上曾经都发生过什么了？”

　　坤凝答道：“那是自然。”

　　郑清仿若后知后觉地摇头晃脑道：“哦，天道，想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坤凝点头，方要附和，就被郑清一手捞过去，他还飘在空中，和郑清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着。虽然平日里郑清总耷拉着眼皮儿，好似万事不过心似的，什么都浑不在意一样，但实际上他的眼睛却是大而明亮，黑白分明。眼角明明是个可爱的弧度，此刻也被眼里愤怒的光染上火气。

　　他拎着坤凝的衣领，语气生硬到了极点：“你既然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既然知道我曾经有多绝望和痛苦，就不该指望我会再次踏足那漩涡！”

　　坤凝嗷嗷叫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呃，我只是知道个大概，具体的往事细节，我这不是要来征求你的合作嘛！只要你带我回到你的记忆里，我用秘法将你的回忆记录下来，呈现给天下人，届时再辅以乾清助力……”

　　郑清已经把他扔了出去。

　　鬼打墙也不管了，实在不行，不过就是一死，届时天地万物同归混沌，那又还与他何干呢？

　　·

　　万剑宗。

　　一个单薄的身影正立于宗门之下。

　　天下第一大宗，宗门何其气派。可谓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不过守门的外门弟子，就似乎有些不那么配得上这般气度了。

　　“我乃天道派遣之人，名乾清，请见你们宗主。”

　　那单薄的身影正是乾清。少女身形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身着一身简单的鹅黄衣裙，扎了两个丸子头，两边分别留有一绺小辫，正是女童打扮。其面容粉雕玉琢，白嫩可爱，也是十分讨人喜欢，只这面上表情，板正又冰冷，小小年纪，却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大宗门有护宗结界，也有重重巡逻的外门弟子。更何况大多数时候，仙家拜访，多踏行纵云梯直上，根本不会老老实实、一阶一阶地走这山路。这门卫之岗，也算是形同虚设。

　　因此，此人见了乾清，只觉好笑，道：“哪来的小孩，回家去！”

　　乾清复道：“乾清请见万剑宗宗主。”

　　此人终于定睛瞧了瞧乾清，他昨日才采阴补阳过，此刻邪火未退，见了乾清，竟也生发出些狎弄之念。他手腕微动，是想给乾清下个咒，好叫此女神魂不清一阵，方便他上下其手。

　　不过是个小孩而已，他想。

　　可惜他的想法在下一秒就被打断了。

　　因为下一秒，他就被无形剑气削成了肉泥，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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