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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故人(一)
北风呼呼,摇撼黑云压抑下的大地,万千将士撕破长空而来,密密麻麻的箭矢穿透他们的盔甲乃至血肉。
在这场硝烟滚滚的战场中,
随栖眠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两方阵营是如何吹起号角,击打金鼓,甚至激烈厮杀。
瞧着眼前无比震撼的一幕幕画面,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耳边不断传来战马的嘶鸣、士兵的呐喊以及兵器的摩擦声。
可是她却无心其他,只因这场战事她清楚的知道最后结果,景国与胡脱族之战积怨已久,双方开战乃是百姓所望,皇室所定。
而带领景国浩浩大军的就是她的父亲镇国大将军随越斟,母亲明毓和大哥随少钦也会伴随父亲一同出征。
战事的最后,她的父母皆身陨在此,兄长更是不知去向。
望着天边黑压压的浓烟,周边是双双杀红了眼的将士,他们仿若紧盯猎物的狼无情地提起利器去吞噬去杀戮,而那立于两方的旗帜迎着血海不断扬起。
随栖眠开始在战场上不顾一切的奔跑寻找熟悉的身影,越过重重火光,只见被草原将士紧密包围的骑马将军以一人之力抵抗无数,腹背受敌,周围敌军如海。
他们毫不留情地齐齐刺向将军的战马,马儿血鸣,倒地不起,而那身披甲胄的将军被无数敌军团团包裹住。
顷刻间,沾染血液的大刀向疯了般落在将军的身上,鲜血喷洒流了一地,与身后火光融为一体。
“不!父亲——”随栖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活活砍死,这一幕的冲击来的太大太快,刺激地她牙关不停打颤,心口绞痛无比,双目赤红的几欲滴血。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另一个女子撕心嘞肺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开,随栖眠猛的回头,母亲就直直穿透自己的身体,奔向那杀戮的深渊。
“母亲,不要!”,随栖眠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抓住自己的母亲,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的目睹那些人用同样对父亲的招式对待母亲。
那一刻,随栖眠大脑一片空白,浑身冰凉,她楞楞的看着那两具到死也要握住彼此双手的尸体。
漫天火光中,随栖眠浑浑噩噩地穿梭在刀光剑影中,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初升的旭日映照着死寂的尸山血海,滚滚黑烟被破晓的天色照亮。
随栖眠感觉身体沉重,眼前画面逐渐模糊,她疲惫的闭上双眼,只想梦快些醒。
画面一转,她却听见自己在口口声声的质问他人,“这几日京城里大家都在传你即将与尚书家小姐定亲的事...这是真的么...”
随栖眠安静的立在一旁,看着年少的自己是如何不顾一切,只为了问出埋藏在深处不可说的心思,这一瞬间,她好像也想起了现如今的景象。
这是她的梦,亦如从前一般不知道对面那个人心里所想。
她看着站在少女对面的男子,黑夜之下他的神情模糊朦胧,只怪这天色太过浓稠,既化不开也看不透,又或许是梦本就让人捉摸不透。
良久,久到树上蝉鸣停止鸣叫,久到随栖眠在心里想起了他的答案,对面男子才极淡的嗯了一声。
而这一声仿佛为过去的二人判下死刑,曾经的种种也随之湮没,少女时的随栖眠有自己的骄傲,即便父母皆身陨在战场上,但身为随府嫡长女就算心口再痛也会咬牙忍住,少女唇边挤出抹笑来,只是这笑比哭还难看。
“好!好的很!既如此就祝你与那小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相携一生,不离不弃。”
随栖眠不知道对面人是什么反应做如何想,她只知道从以前到现在这番话始终能偷偷刺痛自己的心,看着年少的自己跌跌撞撞跑走的背影,有些失神,手指触碰到脸庞,才惊觉自己竟是泪流满面。
看着过去的那道白衣身影也离去,记忆的回笼也渐渐溃散。
窗外,大雨肆虐,宫檐处连成片片雨幕,豆大的雨珠宛若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地击打着地面,而狂风摇撼着枝头,叶片被无情地吹落,伴随着天边一道电闪雷鸣倾泻而下。
殿内,帷幔床帐中原本就睡得不算安稳的女子猛然间睁开眼,与之滑落的还有眼角的几滴泪水。
随栖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同干涸水潭边即将濒死的鱼,这一动静也将身旁睡着的齐婉惊醒。
齐婉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身旁的人,在摇曳火光的照射下,女子白皙的脸庞冒出点点汗珠,痛苦地拧着眉,垂放在被褥上的双手紧攥成拳,指节透出白色。
“栖眠,你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自随栖眠三年前入宫,与丽妃齐婉偶然结识,也是从那开始,她们二人的情谊倒也越发深重,像是今晚的同塌而眠也是常事。
随栖眠回过神,看着眼神中隐隐担忧的齐婉,嘴角牵起笑,摇摇头,“没事,就是太久没做梦了,如今梦到一点过去的事,有些没缓过来。”
齐婉点点头,下床斟了盏茶水看着她喝下,这才放下心,替随栖眠盖好被褥,方重新躺下。
随栖眠看着她温柔恬静的面容,笑了笑,想起梦里父母惨死的画面,心口就是一阵揪心的痛。
“阿婉,明日我想去菩缘寺拜拜,顺便祈福,你陪我去可好?”
齐婉转过身,温柔的拍着身旁人的肩头,没有问缘由,便开口应下了。
-
菩缘寺建在京城外苍月山上,香客众多,寺庙亦是香火鼎盛。
马车行驶着停靠在寺庙大门处,菩缘寺深受皇家重视,京城达官显贵、世家大族都会来此上奉。
因此这菩缘寺建造的格外别致雅观,再加之山上积雪尚未消融,落入眼前的便是红墙白瓦,白玉栏杆重叠而上,雪中建筑在参天古树下掩映的连绵不绝。
随栖眠、齐婉二人留下身旁的人一同踏入寺庙之中,寺外和寺内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随着两人深入,那阵悠远的钟声和佛音袅袅便越发清晰,萦绕檀香有平心宁静之功效。
不远处走来一位青衣小和尚,她们微微倾身,随栖眠上前一步,“那就劳烦菩提小和尚了。”
“两位女施主请随贫道来。”菩提早已见怪不怪,便引着她们往主殿走去。
随栖眠今日一身浅淡素衣,外披雪白狐裘,满头青丝单单以一根梨花木簪挽着,立于佛像之下。
接过菩提递来的檀香,跪坐在蒲团上,抬头望着殿内格外高大的金身佛像,十分虔诚的一拜再拜。
视线停留在金身下供奉的三座牌位,久久不曾移动,眼眶早不知何时便已经发红,齐婉是知道随家的事情,她没有作声,只屈下身也跪在一旁,轻轻抚着身旁人纤细的脊背。
随栖眠唇边尽是苦涩的笑,“阿婉,听说在古树下祈福很灵验,你去那先等等我可好。”
齐婉点点头,走时看了一眼还跪着的女子,也知道她是不想在别人面前暴露深藏已久的情绪,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空旷的大殿只剩她一人,喉头滚了又滚,终是忍不住声音中的微微哽咽,“爹、娘,昨日阿眠梦见你们了,这...还是三年来你们第一次入阿眠的梦...大哥不在,爹、娘你们说这是不是...是不是代表大哥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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