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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雨
一日寒冬的傍晚,穿过廊道的风萧瑟了起来,直到濡湿了木板制的廊柱,外面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有一家仆在门廊内烤火,虽说是为了避雨,神态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茫茫然听着雨声,心里估计着什么,已经是她在傍晚不多的闲余时间里的消遣方式了。
比起在潮湿一些的窄屋受冻,在这里冒着胆子只吹点冷风也是算不错的选择。
“死女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女原先用手捂着、作为照明取暖用的灯台被她不小心砸倒,她看到来人原先是惊慌失措想跑。要转身时却渐渐没了动静,回过头来站定。
这是禅院家的少爷,不必再多做些别的阻拦的事,仅仅是一个眼神,作为家仆就不应该再动了,否则就该是触了不敬的名头
她心里一下只剩了懊悔,悔什么呢?大概是烤火没偷着着一个好时候,正赶巧遇上了一个不好惹的少爷出来
其余呢?仅此而已了。
寒冷刺骨的冬天是不可能不偷偷来靠近主人家的走廊烤火的,否则,不就只剩下了一个冻死的余地了吗?
来禅院家里做家仆的,谁不是为了活着,不被丢到满是冰碴血人的街道上冻死呢?
因此,这对她来说不算罪恶,甚至任何人来都无法归类此事的是非善恶。
少爷当然不知道家仆为什么要来主人家的厢房旁烤火。但是于少爷而言,光是违反了这项禅院家明面上的规令,就已是无法原谅的德行过失。
所以因此感到冒犯、稀奇,可能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不用说,他一定忘了他婴儿啼哭时、或再大一些正值纨绔的时候,也一定弄坏过家中的藏品和宝贝玩意儿,这肯定是比现在更大的事
这样放在仆人身上,就是剥去原本算得上是高薪的工作,丢到街上死了算了,或许还不能就这样放过,就再用些别的折磨人的法子。但最后传到家仆们耳朵里,就只有长吁短叹的可惜,只能算作警醒。
那少爷呢,哪有孩子会不犯错呢?作为倍受期待的家主嫡子身份出生的,光是生下来就已经有了自己的道理和规矩,少爷天生就是有自己的试错机会的。
哪有孩子不犯错嘛。
少爷走进了注视她,单手压彻刀鞘,很轻松的便能顺着惯性抽出太刀,白晃晃的刀刃就架在她面前
且先不说这锐利的、疯狂的银光,作为禅院家嫡子承袭的咒术,就是家仆们不敢妄议的非常理可触及的东西。
她瘦成皮包骨样的、崎岖的手骨死死拧着衣服,嘴巴却闷不吭声,眼睛瞪得大大的,只有瘦弱的肩膀配合着颤抖
少爷见状,才从那种恍惚的意识里回笼,渐渐模糊地意识到院里家仆的生死,其实全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不用说其他人,就现在,只要再往前一些,不管是刀锋还是咒力都能把她侵蚀干净;而就算不干净,也自会有旁人来处理。
原本愕然惊怒的情绪,不知不觉因为这种思考而冷却下来。只剩下一种畅想完成后,圆满的、自得的情感
他语气明显缓了下来,甚至带了些诱导的姿态,却还是让人不明,显得冷漠又倨傲。
“你在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犯不着跟你一个仆人计较,只要你坦白地说。”
是想私会外人?想偷东西?还是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
想到这,他的表情不免开始变得傲慢,如果真是这样,那未免也太过愚蠢。
少女犹疑地、轻缓地点了点头,随即又马上把头低了下去,将事情娓娓道来
“仆人的屋子太冷,我来少爷们这边的走廊取一个灯台。”
她摸不清楚这位少爷的秉性,只能用将危险程度降到最低的说法。
少爷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
她的答案未免有些太稀松平常,这让这位少爷感到失望的同时,先前的轻蔑感不免涌上心头。
什么啊……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从里屋看见时的,那种奇妙的、颤动的意识慢慢变得稀薄,他开始有些烦躁。
微妙地,少女嗅到了一种熟稔的感觉。
啊……这位少爷是在期待着怎么样的回答呢?
只能依靠平时察言观色的直觉来想。
她皱了皱细弱的眉毛,作出小心的模样开口。
“其实是因为我在下人里面算资历最小的……跑腿这种差事自然也就落到了我身上,没想到还被少爷看到我在这里磨蹭,真是……不好意思呐。”
他看上去对这个新补充的说法更有兴趣些,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啊,果然吗?果然是孩子,对于这种恃强凌弱的故事而感到好奇在意,只不过仅此而已了,并且因为是少爷的关系,这种兴趣都带了一丝调笑取乐的意味。
就像是狼崽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磨牙骨头,于是兴奋的、跃跃欲试的,对这种揭露人性弱点与丑恶的事格外好奇。
这种时候……要想讨好少爷,就只有攀着他的话说了吧?
预料之内的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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