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村传说]三年级的夏天

　　此时是九局下半局，比赛六比六战成平局，如果能守住这一局，那就还有最后的机会。
　　泽村荣纯站在投手丘，静默的分析着场上的状态。
　　[满垒，球数两好三坏。已经被逼到走投无路。]
　　[——但就是这种时候。]
　　泽村荣纯沉下心来，努力屏蔽外界的压力。
　　[就是要和打者决胜负！]

　　他高高的抬起自己的脚，做出柔软且韧性十足的投球姿势。面对这种紧急的局面，他更得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泽村荣纯咬牙，将全身的力气传递到手臂上，力量注入到手握的球中，接着狠狠将球甩出。

　　台上的高岛礼，正默默关注着这场已经到最后的比赛。
　　看见场上的表现她表现的有些惊异，嘴不自觉张开，身体下意识坐正，她推了推眼镜，眼神被反光的镜片挡住看不出想法。
　　“啊，捕手没捕到球，是个大暴投呢。”周围传来窃窃私语。
　　[不，明明那是这场比赛中最好的一球，可以看出投手顽强的意志。]，高岛礼分析。
　　[应该进了好球带，但因为捕手能力不足，导致捕逸。]

　　随着这最后的一投，他们的比赛很快结束。赤城中学国三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的比赛，就此完结。
　　泽村荣村垂着头站在地上，被隐藏在柔软的棕色发丝底下的，是阴郁与不甘心。
　　”这位同学、”，裁判催促，“快点整队了。”
　　周围的队友也纷纷说出劝导的话。
　　苍月若菜是离荣纯最近的人，也是这个场上唯一一个女生。
　　她担忧的望着面前垂头的少年，想出言安慰，“……荣纯。”
　　却又在下一瞬说不出话来。

　　泽村荣纯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他抬起手臂用手捂着眼睛，哽咽道：“对不起、大家，明明是想和大家一起去甲子园的，但最终还是没做到。”
　　“……小荣”苍月若菜、阿信和其他男生听着他的话，眼神动摇。

　　泽村荣纯旁边的对手们却是纷纷爆笑出声。
　　“哈哈哈，你听见他说的了吗？他居然说想去甲子园。”
　　“高飞球接不到，滚地球也接不掉的球队，还说这样的大话？而且我记得你们赤城中学马上就要废校了，这是来制造回忆的吧？”
　　旁边几个穿着灰蓝配色球衣的男生笑得捂着肚子，以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的表情戏谑地询问，“你在开玩笑吗？像你们这种捕手捕不好，守备也通通是失误，就连基础棒球知识都没有搞懂的队伍。更别说还有女生在，我们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们这种有女人的球队，还想去甲子园？简直是异想天开。”

　　“……这就是我们赤城中学的灵魂。”泽村荣纯注视着自己的左手。
　　随后哭泣着大喊着，“可恶！”，他将左手高高抬起。
　　而对面的男生脸上还带着笑意，抬头，莫名的看着伸到他面前的手掌。
　　一时间场地一团糟，声音也极其复杂，能听见连续的“嘿休嘿咻！”、“啪、啪、啪”，以及女生惊慌大喊“荣纯！”的混乱声音。

　　————

　　时间一转，赤城中学教师办公室。
　　佐野老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面前闭眼土下座的泽村荣纯，好像十分正经丝毫不慌张的样子，但脸颊的旁的一丝冷汗还是暴露出他的一点不平静。
　　“笨蛋，大笨蛋！看看你做了什么事？你不仅打了他们12个巴掌，还打到了裁判！那些球员都把我瞪死了，还有他们的教练家长跟裁判，你知道事后我道了多少歉吗？！”
　　“这也都不提了，你的初中三年一直都在打棒球，最后竟然留下这种记录，这可怎么办？”前面佐野老师非常的愤怒，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又带上忧虑。

　　这时泽村荣纯平静开口，“教练，你骂的很有道理。我竟然输给那种嬉皮笑脸的球队，实在是太丢脸了。”
　　佐野老师很是无语，“不是吧？谁在跟你说输赢？我是说之后的巴掌、巴掌！”
　　泽村荣纯好像才意识到一样，抬起头，语气很是不以为然，“啊那个？”，他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非常心大的挠了挠自己的头，“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泽村……”佐野老师无奈叹气，随手抓个椅子坐下，“你明明好不容易以队长的身份带领整个球队走过来，结果这最后一下前面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你知道这可是会影响你升学吧。”

　　泽村荣纯安静听完，却扬起坚定、不容置疑的微笑，“没关系的吧？只要有球棒跟球就能打棒球了。”
　　“我们不就是这样一路打过来的吗？”
　　少年坚定的双眸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闪出金棕色的光芒。

　　佐野老师看着这样的泽村荣纯，话语卡顿起来，“话不是这样说的……”
　　这时一位西装褴褛的中老年人，笑眯眯的走过来，“泽村君。”佐野老师回头一惊，他立马直起身来喊着，”校长。”
　　老校长和蔼的对泽村荣纯说着，“如果真的喜欢棒球，就应该遵守所谓的规则，就算是帮朋友出气也绝对不能使用暴力。”
　　这时的泽村荣村才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老校长和佐野老师对视一眼，后者心不甘情不愿的移开目光，叹了口气，放弃说教。

　　但接下来不过一瞬，泽村荣纯就跑到了门外，笑嘻嘻的模样看着很是欠打，他扒在门边，“那、我已经反省过了，就先告退了！”
　　佐野老师一下气急，对着泽村荣纯奔跑的背影大喊，“站住，快回来！”
　　老校长却是劝慰道：“算了、算了，佐野老师。”
　　他微笑着，像是回忆着什么缓慢说道：“那个孩子说过想让即将废校的赤城中学留名，为了这个目标每天都练习到很晚。”
　　“老实说，我真的很以他为傲呢。”

　　体型宽大的教师失语了一瞬，很快冷哼出声，喋喋不休地抱怨着，“那臭小子动不动就说要参加练习赛让我准备巴士，赢了又让我请吃烤肉。”
　　“一想到以后我再也不用被他耍的团团转。我还高兴的不得了！”
　　“……因为重要的伙伴被瞧不起才做出那种事。”佐野老师垂下眼睛，说到最后又露出微笑，“那个最后的比赛，真的很有他的风格。”

　　————

　　泽村荣纯站在窗边，眼前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他脑子里一直回想那最后的暴投。在他现在一个人待着时，没有露出像刚刚老师面前耍滑的笑容，他异常的沉默着。
　　［结果……国中三年一次也没拿到。]

　　泽村荣纯的几个朋友听见推门声瞬间回头，看见少年踏进教室他们通通起身，口上喊着小荣，纷纷向泽村荣纯为中心靠近。
　　“终于回来了！佐野亲很生气吗？”
　　少年看见朋友的一瞬间就扬起微笑，大大咧咧说着，“当然，他都要气炸了。太啰嗦，我就逃跑了。”
　　周围的男生发出不明的惊叹，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在座位上被女生包围的苍月若菜，也忍不住询问，“你做出那种事应该会影响你升学吧，佐野老师跟你说过这事吗？”
　　泽村荣纯瞪大眼睛面对青梅竹马的问题有些不知所措。
　　女生带有不满和担忧地继续说，“你要怎么办呀，笨蛋！做事不考虑后果……”
　　场面有些沉默。夹在他们中间的男生们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但沉默没有持续很久，泽村荣纯很快笑出声，将手搭在搭在他的朋友们身上，大笑安慰着。
　　“我会跟大家上同一所高中的。就算母校消失，只要我们能聚在一起，赤城中学的灵魂就永远不灭。初中没有完成的梦想，就让我们高中再次挑战。”
　　大家看着泽村荣纯，看着神采奕奕的他，脸上不自觉露出微笑。他举起手大喊对未来发出宣言，“等着吧，甲子园！我们一定会去征服你的，啊哈哈哈哈哈！”

　　然而苍月若菜不想听这个笨蛋男生的狂言，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所以你不参加推选，那怎么考上高中啊？我们要考的那所高中，偏差值还蛮高的。”
　　瞬间泽村荣纯好像被抽干精气，脸色惨白，浑身都是冷汗。
　　女生又继续无奈开口，“现在最让人担心的就是你的程度了。”
　　泽村荣纯回头，满头冷汗，默默地盯着他身后的伙伴们。他们也都满头冷汗，默默地避开那质问的眼神，一脸菜色的点头。
　　他瞬间更慌了，大喊，“你们是什么时候偷偷念书的？”
　　“嗯……”，一人回嘴，“一般都会念吧。”
　　“真的吗？！”他崩溃，“我的数学只学到分数！”
　　“嗯……”，另一个人立马回答，“那这样的话、那就太迟了。”
　　泽村更加崩溃，泪崩大喊出声，“一点都不晚！”

　　————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艰苦复习后，在一天下午，泽村荣纯的爷爷打开泽村的房间门，“荣纯，荣纯啊，有客人找你。”
　　泽村荣纯现在是已经像死了一样的摊在桌子上。他流着面条眼泪，感觉世界已经无望向爷爷诉苦，“怎么办啊，爷爷？完蛋了，大家都要丢下我远走高飞了。”
　　泽村爷爷用泽村家家传的巴掌把他孙子给扇醒，怒斥道：“你在说什么梦话呀？！洗完脸到客厅去，那个来见你的人可是专程从东京来的！”
　　少年短暂放下对学业的绝望，疑惑起身，“从东京？”

　　当泽村荣纯终于下来时，就看到他的三位家长在客厅正坐着，他们的对面是一位虽然披着头发但头发打理的很好，戴着眼镜的年轻精英女士。
　　那位女士看见泽村看过来，于是出声，“初次见面，你是泽村荣纯君，对吧？”
　　她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丝微笑，手指轻轻将桌子上的名片向前推，“我是青道高中棒球部副部长，高岛礼。”
　　“我来这里是来邀请泽村君，希望务必来我们学校的棒球部。”

　　泽村荣村一脸莫名的听着高岛礼的话，“青道高中？”
　　旁边的泽村爷爷一脸惊愕，小声地对荣纯说着，虽然因为他们祖传的大嗓门，这个所谓小声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青道高中不就是参加过好几次甲子园，名门中的名门吗？”
　　然而泽村荣纯脸色依旧没有变化，保持着之前的一脸莫名，“那是什么？很强吗？”房间一共五人，四个人都被他的话惊住了。
　　泽村爷爷更是惊讶出声，“天呐，荣纯！你打棒球连青道高中都不知道。”结果还得爷爷给泽村荣纯解释，“那些在电视上很有名的职棒选手，很多都是从青道出来的。”
　　男生却是状似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带着害羞地笑着回答：“因为嘛，与其看电视转播的棒球自己打棒球更好玩儿啊。”

　　泽村爷爷又是一记泽村家家祖传巴掌把他孙子给打飞，“给我闭嘴！”

　　这下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泽村的爸爸妈妈带着神色莫名的看着旁边已经歇菜的荣纯。高岛礼也是一脸无奈，没想到泽村荣纯还有泽村家是这样的风格。
　　泽村爷爷还在非常有礼貌地道歉，“我家孙子真是太没礼貌了，真是万分抱歉。”
　　高岛礼眼角微微抽搐，但又很快冷静下来，她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不会。”
　　之后泽村爷爷疑惑地问：“但是东京的棒球名校怎么会来找这个家伙呢？他就是一个乡下什么不懂的傻小子而已。”
　　“我看了之前泽村君的比赛，觉得他拥有无限量的潜力。”高岛礼微笑回答。

　　“但是……”泽纯爷爷短暂停顿，最后还是说出口，“荣纯在比赛后闯了大祸。”
　　但没想到高岛礼却是一声“啊”，莫名地笑了笑，推了下眼镜，眼镜的反光挡住她的神色，“那巴掌的后劲还真是吓人，不愧是投手呢。”
　　瞬间泽村家长三人，张大嘴巴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他们三人的斜笑仿佛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纷纷劝荣纯。
　　“这是个好机会呀！”
　　“荣纯，趁这位小姐还没有跟改变主意，快点答应人家！”
　　“今晚要煮红豆饭了！”

　　泽村荣纯终于从刚刚的巴掌缓过劲儿来，一脸扭曲地回答面前的三位家长，“什么？等一下啊。”
　　“为了打棒球还要特地跑去东京？老实说，我可不想在那么枯燥的地方打棒球。”
　　高岛礼听到这话面容一下严肃。
　　他的家长也是被他惊到了，“你在胡说什么呀？你知道这件事代表着什么吗？”
　　“是啊，这是个好机会喲。”

　　“虽然不用考试是很不错，但是既然目标一样，我果然还是想和我的伙伴们一起去甲子园。”
　　高岛礼和他的三位家长都被泽村荣纯的话给镇住。这位精英女士低下头一扶眼睛，小声喃喃，“……原来如此。”
　　泽村荣纯一脸自豪微笑，仿佛这件事就要这样过去。

　　“那么，你什么时候来来参观我们学校呢？”
　　“哎？！”泽村荣村一下惊讶出声。
　　“接下来我也会比较忙了”，高岛礼继续非常理智的说着，“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越快越好。”
　　泽村荣纯目瞪口呆。
　　[她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嘛！]

　　看见少年的反应，高岛礼却是微笑道：“球场就像一张反射选手心内心的镜子，最真实的自己就在那里。泽村君，那场比赛你所投出的最后一球——九局下半，两出局满垒，只要一直安打就可以结束比赛，但那个时候你投出的球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完全舍去迷茫而高高抬起的右腿，平衡感十足支撑着全身，完美的投球姿势。那是面对危机所产生的危机处理能力，还是身为一个投手的自尊，简直像是全神贯注，全心投入对付打者的、本能的一球。”
　　泽村荣纯有些莫名，“你说我那最后的一球？”
　　“我就在那个时候看见了你身为投手的本质。”

　　话音刚落，泽村家就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完全不吃这套。
　　“这个人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呀？”
　　“她真的是青道高中的人吗？”
　　“不觉得很可疑吗？”

　　[嗯……]高岛礼嘴角抽搐，赶紧把话题扯回正题。
　　“总而言之，泽村君还是先来看看我们的练习比较好。依照我的观察，赤城中学根本没有像样的教练吧？也找不到一个能互相切磋磨砺球技的对手。”
　　“如果你真的有打算进入甲子园的打算，先看看全国大赛等级的练习，对你应该没什么损失吧？”

　　[全国……]
　　在夕阳的照射下，少年扭曲的脸色清晰可见，发丝以及瞳孔仿佛都被阳光染上了色。
　　泽村荣纯青筋暴起，心底回响起愤怒的笑声。
　　[啊哈哈哈，开什么玩笑？]
　　[这个人，是不是打从心里瞧不起我们赤城中学的棒球啊？]
　　[那我就去看看你所谓的全国大赛级别的练习，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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