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一瓶混沌的酒

　　哥顿是组织里难得的正常人。
　　他情绪稳定，嗜好正常，执行任务时只会精准打击从不滥杀，跟人合作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从不抢功。组织里有不少底层成员受过他的照拂。
　　“是个令人舒心的合作对象。”某任交替对象这么说过。
　　“很好相处的老大，只要你安守本分。”一位底层虾米这么讲。
　　还有人这么评价过：“哥顿么?琴酒的副手，琴酒的车胎，琴酒的打火机。还有——琴酒的一条狗。”
　　哥顿均不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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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什么便当?”哥顿下车前问了句。
　　坐在副驾驶位的琴酒低头发邮箱，回了句随便。倒是驾驶位的伏特加很有要求：“再来包烟吧，有点受不了了。”
　　他们三人不分昼夜扫了一批任务，负责开车的伏特加是最难熬的。当然也不是体力不支，只是最近的任务大多是监视、交易、监视，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有些索然无味。
　　哥顿把烟和饭带回来的时候，看见琴酒眯着眼像是在小憩。
　　不过，就在他那利落的板寸头伸进车窗的那一刻，琴酒睁眼了。墨绿色偏小的瞳仁天然带着兽性般的冰冷，沉默地接过了他手里的便当。
　　哥顿的口粮问题已经在附近解决过了，他倚靠在车门专注地看着琴酒和伏特加进食，那视线不加掩饰，以至于让琴酒感到不适。
　　“又犯病了吗?”琴酒的语气不冷不热。
　　“只是突然想起刚跟你一起做任务的时候，”哥顿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闲聊，“那时候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人都是不吃饭的，最多带上压缩饼干泡水吃。”
　　“怎么可能嘛，”伏特加插入闲聊，“任务结束当然是正常吃饭的，压缩饼干的味道可不怎么样。
　　琴酒虽然没有立即答话，但在处理好包装盒后，还是慢条斯理地给了个评价：“下次换家店买。”
　　好吧，就算是组织的topkiller，也不会喜欢天天吃差不多的便当。哥顿笑了。他想，还是活着的琴酒好啊，活着的琴酒总是更鲜活有趣。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见到琴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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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哥顿重生回来的第十三天。
　　重生前，组织已经覆灭了三年，哥顿作为被日本公安后期策反的线人，却在组织覆灭后，在日本消失了踪影。
　　至于琴酒，则是在组织覆灭当天失去踪迹，警方和组织的人至今无法推断他的生死。
　　只有哥顿知道，琴酒死了。

　　组织被摧毁的那一天注定不平静，本部势力被临时迁移到了一个海岛，而海岛周边，全是警方的人。
　　行动组的人员锐减，一群亡命之徒走到末路，戾气更盛。哥顿在里面却显得很安静，琴酒看了他一眼，最终默许了哥顿的跟随——毕竟在那一天，连伏特加都成为了掩护的牺牲品。琴酒几乎没有人可以用了。
　　他们一路走进了基地的最深处，哥顿没有问，琴酒也没有说，或许是BOSS有什么单独的任务吩咐给他，又或许是琴酒本人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一直到了地下室入口，哥顿被琴酒安排在地上待命。只要琴酒能够从那里走出来，在外待命的哥顿可以继续做琴酒的肉盾，掩护他逃出去。
　　而如果出不去——
　　琴酒少见地摘下了碍事的黑色圆礼帽，丢给哥顿：
　　“二十分钟内看不到我，自己逃命吧。”
　　那是哥顿作为一个背叛者，所听到的、来自琴酒的最后一句话。

　　哥顿最终没有等到琴酒出来。
　　因为有人启动了基地的自毁装置，整个基地连同那些研究资料被一同炸毁。
　　在最浓的硝烟和最深的废墟间，哥顿看到了赤井秀一的身影，从炸毁的基地里被抬出。
　　后来，哥顿混在重伤救治的队伍里逃了出去，并偷渡到美洲，当了三年的亡命之徒。最终，他在美国西部边界被赤井秀一追到悬崖，子弹穿胸而过。
　　在剧烈的疼痛和失温中，哥顿死死地盯着赤井秀一，盯着他明显烧伤的脸和特制的墨镜。“琴酒……是怎么死的?”
　　“很遗憾，”那个被称为银色子弹的男人声音丝毫不带温度，“我并没有见过琴酒——他恐怕是死于你们自己人启动的炸弹。”
　　哥顿闭上眼睛，炸开的胸膛倒灌海风。
　　在赤井秀一补最后一枪之前，他张开双臂，终于还是向大海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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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顿醒来的时候，正被关在审讯室里。
　　他被拷在电椅上，脑子处在一种昏昏然的状态——这是吐真剂作用下的结果。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没能死成功，被赤井秀一那个家伙给带回去审讯。毕竟胸口处是同样的疼痛，而模糊的意识不能帮他分辨这种疼痛来自什么样的伤口。
　　直到他在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里，见到那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
　　——哥顿整个人都震颤了下。

　　在阴影处的审讯者和琴酒交谈了些什么，而后安静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琴酒和哥顿在审讯室单独相处。
　　琴酒一步步走到哥顿面前，面容也越发真切起来。
　　这个以残忍酷烈闻名组织的男人见惯了手底下那些成员或畏惧或忌惮的模样，因此在见到哥顿身上细微的颤抖，也并不奇怪。即便在此之前，组织里总有传言说他将成为伏特加以后跟在琴酒身上的第二条忠犬。
　　然而，一条真正的忠犬，不应该有太多遮遮掩掩的秘密。

　　“你的嫌疑解除了。”琴酒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正恶趣味地停顿了下，观察这个昔日下属的表情是否忽然轻松。不过哥顿看起来还处在电击后木然的状态，似乎没什么反应。
　　琴酒只好无趣地继续下去：“苏格兰死了。”
　　“......”
　　仍然是一片沉默。但琴酒看到哥顿的眼皮在颤动，像久睡的人苏醒一般绵密地眨眼、睁开。
　　这时，哥顿忽然低低地喊了一声，说了句什么，但琴酒没听清。
　　于是琴酒屈尊靠近了一些，终于听清他疑似精神错乱的呓语。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琴酒。”
　　——“这些年我真的非常、非常地想你。”

　　琴酒面色变得非常古怪，在隔壁监听的贝尔摩德更是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组织新研发的吐真剂效果不错。”贝尔摩德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入耳麦，在此刻的琴酒听起来烦人得很，“你应该感到开心才是，琴酒。”
　　琴酒冷笑了一声，拿枪身拍了拍哥顿的脸侧：“我劝你清醒点再说话，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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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仍未得知哥顿那天被教训成什么样。

　　哥顿在清醒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重生回到苏格兰叛逃后、自己蒙上嫌疑被审讯的节点。
　　上辈子苏格兰叛逃后，和他关系密切的人多数受到了监视。苏格兰在组织的时候，就和哥顿交情不错，而出事时，哥顿甚至就在他附近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喝酒。
　　当时琴酒对东京正在活动的代号成员都下达了击杀叛徒的指令，但距离最近的哥顿，却迟迟没有动作，后来还声称自己和苏格兰相持时被打成重伤。
　　最后任务清算时，有不怀好意的代号成员向琴酒报告，说是哥顿恶意阻挠其他人的追捕。苏格兰与他见面后的忽然失踪这一点，更是加重了这层嫌疑。
　　这一年的哥顿才拿到代号不久，根基尚浅。再加上琴酒向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很快，哥顿被拖到了审讯室，若非后来找到苏格兰的尸体，他恐怕不会被轻易放过。
　　可哥顿也的确不无辜。
　　包庇苏格兰叛逃这件事，是哥顿在组织生涯的一个转折点。从那之后起，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被琴酒排斥在核心之外。
　　也是从那之后起，上辈子的哥顿开始一步步背离组织，成为公安的线人。

　　“糟糕的开局。”哥顿心想，“但我已经足够幸运。”
　　组织的覆灭不可挽回。但在那之前，哪怕是一起下地狱，他都要改变琴酒一个人死在地下室的结局。
　　一起赴死也好，活着逃亡也罢，他都不想再被琴酒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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