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 章
暮冬的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像细针扎。楚寒玉立在街角的茶寮下,素白的衣袍沾了些雪沫,却依旧挺拔如竹。他本不爱下山,偏生遥川峰的墨块用尽了,玄真长老又说山下新开的那家“文砚斋”有上好的松烟墨,便破例来了这烟火气重的镇子。
茶寮老板正用抹布擦着油腻的柜台,看见他这一身不染尘的打扮,眼神里带着几分敬畏,又有些好奇。楚寒玉指尖叩了叩桌面,声音清冽如冰泉:“一杯热茶。”
茶还没上来,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哭喊声,混着男人的怒骂,刺破了街面的宁静。
“小杂种!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楚寒玉抬眼望去。巷口的积雪被踩得稀烂,一个穿着短打的壮汉正抬脚往地上的孩子身上踹,踢得那孩子像片破布似的滚了两圈,怀里的布包掉出来,滚出半块干硬的麦饼。
孩子看着不过七岁,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棉袄,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他被踹得趴在地上,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渗出血珠,却死死盯着那半块麦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像只被打伤的小兽。
“张屠户,差不多行了。”旁边卖菜的大婶看不过去,劝了句,“这孩子听说爹娘没了,跟着你打杂,也怪可怜的。”
“可怜?”被称作张屠户的壮汉啐了口唾沫,“老子让他去送肉,他倒好,偷我的饼!这种白眼狼,不打不成器!”说着又要抬脚。
楚寒玉的目光落在孩子攥紧的拳头上。那只手冻得通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却透着股不肯认输的犟劲。他想起自己八岁那年,师父第一次问他“想学剑吗”,他也是这样攥着拳,生怕漏了一个字。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张屠户愣了愣,回头看见楚寒玉,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这人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尤其是腰间那柄剑,剑鞘古朴,却隐隐透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位……这位公子,这是我跟我雇的小杂役算账,跟您没关系。”张屠户讪讪地收回脚。
楚寒玉没理他,径直走到孩子面前。孩子抬起头,脸上沾着雪和泥,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雪地里埋着的星子,带着警惕,也带着点不甘。
“起来。”楚寒玉说。
孩子咬着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腿疼,刚撑起身子又跌了回去。楚寒玉弯腰,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额角的伤口,孩子猛地一颤,却没躲开,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
“疼吗?”楚寒玉问。
孩子没说话,肩膀却悄悄抖了抖。
楚寒玉直起身,看向张屠户:“他欠你多少?”
“啊?”张屠户愣了愣,“也……也没多少,就……就半块饼钱。”
楚寒玉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张屠户脚边,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够吗?”
银子落在雪地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张屠户眼睛都直了,连忙点头哈腰:“够!够够!公子您真是大方!”揣起银子,灰溜溜地走了。
巷口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的呜咽声。楚寒玉重新看向孩子,孩子已经自己爬了起来,虽然站得不稳,却努力挺直了腰,像株被风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细竹。
“你叫什么?”楚寒玉问。
“晓……晓镜吟。”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说得清楚。
“晓镜吟。”楚寒玉重复了一遍,指尖在腰间的剑柄上轻轻摩挲——那柄剑名清霜,陪了他十年,剑穗上的龙纹已经被摩挲得发亮。他看着晓镜吟冻裂的嘴唇,忽然想起师父曾说,剑是有灵的,遇对了人,才能活过来。
“我是遥川峰楚寒玉。”他说,“你愿入我遥川峰吗?”
晓镜吟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没听懂。遥川峰?他听说过,镇上说书的先生讲过,那是在高高的寒月山上,住着会飞的剑仙。
“我……我愿意。”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对方反悔,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楚寒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他。瓶身冰凉,上面刻着简单的竹纹。“这里面是治伤的药。”他说,“明日辰时,自己到寒月山遥川峰来拜师。”
晓镜吟双手接过瓷瓶,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楚寒玉看着他冻得发紫的鼻尖,补充了一句:“寒月山路险,雪又大,若中途倒下……”
他没说完,却足够清楚。
晓镜吟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像淬了火的星子:“我不会倒下的!”他用力抿了抿唇,“我叫晓镜吟,明日辰时,我一定到!”
楚寒玉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他转身,清霜剑在鞘中轻轻嗡鸣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我等你。”
话音落时,人已经走出了巷口,素白的衣袍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很快融入了漫天的雪幕里。
晓镜吟站在原地,怀里的瓷瓶还带着一丝余温。他低头,看着那半块滚落在雪地里的麦饼,忽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雪,揣进怀里。
然后,他握紧了那个小小的瓷瓶,朝着寒月山的方向,用力鞠了一躬。
明日辰时。
他在心里默念着,仿佛这样就能攒起更多的力气,去面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去抓住那个突然砸进他灰暗生活里的、叫做“遥川峰”的希望。
风还在吹,雪还在下,但晓镜吟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第一章寒街遇稚雀
暮冬的风卷着碎雪,打在脸上像细针扎。楚寒玉立在街角的茶寮下,素白的衣袍沾了些雪沫,却依旧挺拔如竹。他本不爱下山,偏生遥川峰的墨块用尽了,玄真长老又说山下新开的那家“文砚斋”有上好的松烟墨,便破例来了这烟火气重的镇子。
茶寮老板正用抹布擦着油腻的柜台,看见他这一身不染尘的打扮,眼神里带着几分敬畏,又有些好奇。楚寒玉指尖叩了叩桌面,声音清冽如冰泉:“一杯热茶。”
茶还没上来,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哭喊声,混着男人的怒骂,刺破了街面的宁静。
“小杂种!敢偷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楚寒玉抬眼望去。巷口的积雪被踩得稀烂,一个穿着短打的壮汉正抬脚往地上的孩子身上踹,踢得那孩子像片破布似的滚了两圈,怀里的布包掉出来,滚出半块干硬的麦饼。
孩子看着不过七岁,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棉袄,袖口磨得露出了棉絮。他被踹得趴在地上,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渗出血珠,却死死盯着那半块麦饼,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像只被打伤的小兽。
“张屠户,差不多行了。”旁边卖菜的大婶看不过去,劝了句,“这孩子听说爹娘没了,跟着你打杂,也怪可怜的。”
“可怜?”被称作张屠户的壮汉啐了口唾沫,“老子让他去送肉,他倒好,偷我的饼!这种白眼狼,不打不成器!”说着又要抬脚。
楚寒玉的目光落在孩子攥紧的拳头上。那只手冻得通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却透着股不肯认输的犟劲。他想起自己七岁那年,师父第一次问他“想学剑吗”,他也是这样攥着拳,生怕漏了一个字。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张屠户愣了愣,回头看见楚寒玉,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这人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尤其是腰间那柄剑,剑鞘古朴,却隐隐透着寒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位……这位公子,这是我跟我雇的小杂役算账,跟您没关系。”张屠户讪讪地收回脚。
楚寒玉没理他,径直走到孩子面前。孩子抬起头,脸上沾着雪和泥,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雪地里埋着的星子,带着警惕,也带着点不甘。
“起来。”楚寒玉说。
孩子咬着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腿疼,刚撑起身子又跌了回去。楚寒玉弯腰,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额角的伤口,孩子猛地一颤,却没躲开,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
“疼吗?”楚寒玉问。
孩子没说话,肩膀却悄悄抖了抖。
楚寒玉直起身,看向张屠户:“他欠你多少?”
“啊?”张屠户愣了愣,“也……也没多少,就……就半块饼钱。”
楚寒玉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张屠户脚边,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够吗?”
银子落在雪地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张屠户眼睛都直了,连忙点头哈腰:“够!够够!公子您真是大方!”揣起银子,灰溜溜地走了。
巷口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的呜咽声。楚寒玉重新看向孩子,孩子已经自己爬了起来,虽然站得不稳,却努力挺直了腰,像株被风雪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细竹。
“你叫什么?”楚寒玉问。
“晓……晓镜吟。”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说得清楚。
“晓镜吟。”楚寒玉重复了一遍,指尖在腰间的剑柄上轻轻摩挲——那柄剑名清霜,陪了他十年,剑穗上的龙纹已经被摩挲得发亮。他看着晓镜吟冻裂的嘴唇,忽然想起师父曾说,剑是有灵的,遇对了人,才能活过来。
“我是遥川峰楚寒玉。”他说,“你愿入我遥川峰吗?”
晓镜吟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没听懂。遥川峰?他听说过,镇上说书的先生讲过,那是在高高的寒月山上,住着会飞的剑仙。
“我……我愿意。”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生怕对方反悔,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楚寒玉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他。瓶身冰凉,上面刻着简单的竹纹。“这里面是治伤的药。”他说,“明日辰时,自己到寒月山遥川峰来拜师。”
晓镜吟双手接过瓷瓶,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楚寒玉看着他冻得发紫的鼻尖,补充了一句:“寒月山路险,雪又大,若中途倒下……”
他没说完,却足够清楚。
晓镜吟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光比刚才更亮了,像淬了火的星子:“我不会倒下的!”他用力抿了抿唇,“我叫晓镜吟,明日辰时,我一定到!”
楚寒玉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他转身,清霜剑在鞘中轻轻嗡鸣了一声,像是在回应。
“我等你。”
话音落时,人已经走出了巷口,素白的衣袍在风雪中渐行渐远,很快融入了漫天的雪幕里。
晓镜吟站在原地,怀里的瓷瓶还带着一丝余温。他低头,看着那半块滚落在雪地里的麦饼,忽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雪,揣进怀里。
然后,他握紧了那个小小的瓷瓶,朝着寒月山的方向,用力鞠了一躬。
明日辰时。
他在心里默念着,仿佛这样就能攒起更多的力气,去面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去抓住那个突然砸进他灰暗生活里的、叫做“遥川峰”的希望。
风还在吹,雪还在下,但晓镜吟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
鸡叫头遍时,晓镜吟就醒了。
他蜷缩在破庙的草堆里,怀里紧紧揣着那个刻着竹纹的瓷瓶。昨日楚寒玉离开后,他用雪擦了擦额头的伤口,又倒出一点药膏抹上,凉丝丝的,竟真的不那么疼了。剩下的药膏被他小心地收在怀里,贴身暖着,生怕冻成了冰。
破庙外的雪还在下,借着熹微的晨光,能看见远处寒月山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山顶的积雪在云层里若隐若现。晓镜吟咬了口怀里的麦饼,干硬的饼渣剌得喉咙生疼,他却吃得很慢——这是他唯一的干粮了。
“辰时。”他对着庙门口的积雪,用冻得发僵的手指画了个“辰”字。楚寒玉的话像颗钉子,钉在他心里:“寒月山路险,雪又大,若中途倒下……”
他不会倒下的。晓镜吟攥紧拳头,将剩下的半块麦饼仔细包好,塞进怀里。他穿上那件不合身的旧棉袄,又捡了根还算结实的树枝当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了风雪里。
通往寒月山的路,比他想象中难走百倍。
起初还是镇上人踩出的小径,积雪没到脚踝,每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可越往山里走,路越陡,积雪也越深,有时一脚踩下去,能没到膝盖。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的耳朵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树枝戳在雪地里的“咯吱”声。
“坚持住……”他给自己打气,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却很快被风雪吞没。他想起楚寒玉那双清冷的眼睛,想起“遥川峰”三个字,脚下仿佛又有了力气。
走到半山腰时,天已大亮。晓镜吟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咔嚓”一声,抬头就看见一块磨盘大的雪块从崖壁上滚下来,带着骇人的声势。他吓得浑身僵硬,竟忘了躲闪,只觉得眼前一白,整个人被雪块撞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
雪灌进了他的领口,冻得他一哆嗦。后背撞上了一块石头,疼得他眼前发黑,半天爬不起来。怀里的麦饼被压成了碎渣,那瓶药膏也滚了出去,在雪地里滑出老远。
“药……”晓镜吟挣扎着想去捡,却发现右腿动不了了,一动就是钻心的疼。他低头,看见裤腿上渗出暗红的血,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眼。
风雪落在他脸上,渐渐融化,像冰冷的泪。他看着那瓶在雪地里闪着微光的药膏,忽然有点想哭。原来楚寒玉早就知道这条路有多难,那句没说完的话,其实是在告诉他——你很可能到不了。
“我能到……”他咬着牙,用树枝撑着身子,一点点挪向那瓶药膏。手指触到瓷瓶的瞬间,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在手里。药膏瓶身上,楚寒玉的温度仿佛还在,那是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暖。
他撕下棉袄的一角,胡乱地缠在流血的腿上,又将药膏倒出一些,抹在伤口上。清凉的药味散开,疼痛似乎减轻了些。然后,他拄着树枝,一瘸一拐地,继续往上爬。
正午时分,晓镜吟终于看见了寒月山的山门。
那是一座巨大的石牌坊,上面刻着“寒月仙境”四个大字,笔画苍劲有力,像是用剑刻上去的。牌坊下站着两个身着青衫的弟子,腰间佩着剑,目光锐利如鹰,正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左边的弟子开口,声音带着山间的寒气。
晓镜吟喘着气,扶着牌坊的石柱,勉强站直身子:“我……我叫晓镜吟,是来……来遥川峰拜师的。”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些惊讶。他们看晓镜吟浑身是雪,裤腿上还沾着血,显然是历经了艰险才到这里,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
“楚师尊的弟子?”右边的弟子问,“可有凭证?”
晓镜吟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个瓷瓶,递了过去:“是……是楚师尊给我的。”
弟子接过瓷瓶,看了看上面的竹纹,又闻了闻里面的药膏,点了点头:“确是楚师尊的东西。但要入遥川峰,需过三关,你可准备好了?”
“三关?”晓镜吟愣住,楚寒玉没说过还有考核。
“凡欲入我寒月山者,皆需考核。”弟子将瓷瓶还给他,语气严肃,“第一关,辨剑。”
他领着晓镜吟走进山门,穿过一片松林,来到一间石屋前。石屋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剑,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寒光闪闪,有的长如长枪,有的短如匕首,密密麻麻地挂了满墙。
“楚师尊的剑,名为清霜。”弟子指着满墙的剑,“你从中找出清霜剑,算过第一关。”
晓镜吟傻了眼。他从未见过清霜剑,怎么可能找得出来?他看着那些剑,有的剑鞘华丽,镶嵌着宝石;有的剑鞘古朴,刻着复杂的花纹。他想起楚寒玉腰间的剑,似乎很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
他走到墙边,挨个儿看着那些剑。手指抚过冰冷的剑鞘,有的粗糙,有的光滑。当他的指尖触到一柄剑时,忽然停住了——那剑鞘是素白的玉质,上面只刻着几缕简单的云纹,握在手里,竟有种熟悉的凉意,像极了楚寒玉指尖的温度。
“是这柄吗?”他不确定地问。
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点了点头:“不错,正是清霜。你倒是有些眼力。”
晓镜吟松了口气,手心却全是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这柄剑,只是觉得,它就该是楚寒玉的剑。
第二关,试心。
弟子领着晓镜吟来到一座吊桥前。吊桥横跨在两座山峰之间,下面是深不见底的云雾,桥身由麻绳和木板组成,在风中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断裂。
“从这里走过去。”弟子指着吊桥,语气平淡,“走到对岸,算过第二关。”
晓镜吟站在桥头,往下看了一眼,顿时头晕目眩。云雾像翻滚的浪,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他的腿开始发抖,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怕。
“我……我不敢……”他声音发颤。
“不敢?”弟子挑眉,“连这点胆识都没有,还想拜楚师尊为师?楚师尊的剑,斩的是妖魔,破的是心魔,你连座吊桥都不敢过,将来如何握剑?”
弟子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晓镜吟心上。他想起楚寒玉那双清冷却坚定的眼睛,想起自己说过“我不会倒下的”。是啊,连座吊桥都过不去,还谈什么拜师学剑?
“我过!”晓镜吟深吸一口气,抓住了冰冷的麻绳。
刚踏上吊桥,桥身就剧烈地摇晃起来。木板之间有很大的缝隙,能看见下面的云雾,吓得他紧紧闭上眼睛,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夹杂着木板的“吱呀”声,像鬼怪的哀嚎。
他想起了爹娘还在的时候,爹曾带他走过村口的小桥,那时他也怕,爹就说:“别怕,看着前面,一步一步走,总能过去的。”
晓镜吟睁开眼,看着对岸的青山,不再去看脚下的云雾。他握紧麻绳,忍着腿上的疼,一步,又一步……当他终于踏上对岸的土地时,几乎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那弟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苍白的脸,点了点头:“还算有胆气。跟我来吧。”
第三关,问志。
他们来到一间简朴的竹屋前,屋里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玄真长老。长老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柄木剑,剑身光滑,显然被人用了很久。
“孩子,坐。”玄真长老指了指对面的竹凳。
晓镜吟拘谨地坐下,腿还在发软。
“你为何想学剑?”玄真长老问,目光温和,却带着洞察人心的力量。
晓镜吟想了想,小声说:“我想变强。”
“变强做什么?”
“变强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他顿了顿,想起楚寒玉在巷口救下他的模样,“还能……还能保护别人。”
玄真长老笑了,拿起桌上的木剑,递给晓镜吟:“这柄木剑,你拿好。若能在日落前,用它劈开院中的那块青石,便算通过最后一关。”
晓镜吟接过木剑,只觉得沉甸甸的。他走到院中,看见那块青石足有半人高,坚硬无比,别说是木剑,恐怕就是真剑,也未必能劈开。
可他没有退缩。他想起楚寒玉挥剑时的模样,虽然记不清具体的招式,却记得那份坚定。他举起木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青石劈了下去——
“啪!”木剑断成了两截,青石却纹丝不动。
晓镜吟愣住了,看着手里的断剑,眼眶忽然红了。他是不是……还是不行?
“劈剑,靠的不是蛮力。”玄真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心劲。你若真有那份志,就算没有剑,也能劈开青石。”
晓镜吟似懂非懂。他捡起地上的断剑,又一次举起,这一次,他没有用蛮力,而是想着楚寒玉的话,想着自己一定要拜他为师的决心,将所有的信念都灌注在手臂上——
木剑落下,虽然依旧没有劈开青石,却在石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晓镜吟眼睛一亮,又一次举起断剑,劈了下去。一次,两次,三次……他的手臂酸得抬不起来,手心磨出了血泡,却浑然不觉。阳光从头顶照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株倔强生长的小树。
日落时分,玄真长老站在竹屋门口,看着院中的孩子。青石上已经布满了浅浅的痕迹,而那孩子,还在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断剑,脸上沾着汗和泥,眼神却亮得惊人。
“够了。”玄真长老开口。
晓镜吟停下动作,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
玄真长老笑了:“三关已过,你随我来吧。”
寒月山的铸剑庐,藏在山腹之中。
晓镜吟跟着玄真长老走进铸剑庐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巨大的熔炉里,火焰熊熊燃烧,映得整个山洞通红。几个赤裸着上身的铸剑师,正抡着大锤,“叮叮当当”地敲打着烧红的铁块,火星四溅,像天上的星。
“楚师尊早已吩咐过,若你能通过考核,便为你铸一柄剑。”玄真长老指着熔炉旁的一块玄铁,“那是千年玄铁,采自极北之地的冰原,性极寒,需以心火炼之,方能成剑。”
晓镜吟看着那块黑漆漆的玄铁,它静静地躺在石台上,却仿佛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铸剑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小锤:“孩子,把手伸出来。”
晓镜吟犹豫了一下,伸出了自己冻得发红的小手。老铸剑师拿起小锤,在他的指尖轻轻一刺,挤出一滴血,滴在了那块玄铁上。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滴血落在玄铁上,竟没有散开,而是像活过来一样,顺着玄铁的纹路,慢慢渗透进去。玄铁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表面渐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白光。
“好剑骨。”老铸剑师赞叹道,“这玄铁与你有缘。”
他将玄铁扔进熔炉,火焰顿时变得更加旺盛,呈现出诡异的青蓝色。老铸剑师抡起大锤,开始敲打烧红的玄铁,每一次敲打,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嗡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
晓镜吟站在熔炉旁,看着那块玄铁在锤下渐渐成形,从一块黑漆漆的铁块,变成一柄剑的模样。他的心跳得很快,仿佛那不是在铸剑,而是在铸造一个全新的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老铸剑师终于停了下来。他将那柄剑放进冷水里,“滋”的一声,白雾升腾而起,遮住了剑的模样。
“好了。”老铸剑师拿起那柄剑,递给晓镜吟,“此剑认主,从今往后,便是你的了。”
晓镜吟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剑。
剑身狭长,通体乌黑,却隐隐泛着银光,仿佛有寒星藏在里面。剑鞘是朴素的黑色,没有任何装饰,却握在手里格外舒服。他试着拔出剑,只听“噌”的一声,剑身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凛冽的寒光,寒气扑面而来,让他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奇异的景象再次发生——剑身上,竟自动浮现出两个字,像是用冰雪凝成的,清冷而决绝。
“辞悲。”玄真长老念出了那两个字,点了点头,“好名字。”
晓镜吟看着剑身上的“辞悲”二字,忽然明白了什么。辞掉悲伤,忘掉过去,从今往后,他不再是那个被人欺负的小杂役,而是遥川峰的弟子,是这柄“辞悲”剑的主人。
他握紧了辞悲剑,剑身在他手中轻轻嗡鸣,像是在回应。
“走吧,”玄真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楚师尊还在遥川峰等你。”
晓镜吟跟着玄真长老,走出铸剑庐,走向遥川峰的方向。夕阳的余晖洒在雪地上,泛着温暖的光。他的腿还有点疼,手心还有血泡,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他握着辞悲剑,走在通往遥川峰的路上,一步一步,坚定而沉稳。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和这柄剑一样,告别悲伤,迎接新的开始。
而在遥川峰的竹林深处,楚寒玉正坐在青石桌旁,看着手中的清霜剑。剑身在暮色中泛着冰蓝的光,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抬起头,望向山下的方向,嘴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等的人,来了。
插入书签
倘若发现我的文章与他人的文章相同,如果是我先发,我便不整改,如果是他先发我便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