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

　　我出生在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村落里人不多，不富庶，和外界来往少之又少。
　　听婆婆说，这里原来是个很大的城镇。因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导致整个镇子一夜之间覆灭。现在住在这的人都是后来移居过来的。
　　我问婆婆，他们招惹了什么人啊？
　　婆婆停下手里的活计，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悲凉。
　　婆婆是村子里负责祭祀的巫女，也就是现在的神婆。在信奉鬼神的那个年代，婆婆在村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我和婆婆并没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我小时候家里穷，孩子生了养不起，加上我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云游路过的道士也指着我的眉心说我不吉利。于是邻里亲戚都不喜欢我，见我都要啐一声晦气。
　　我长到7岁的时候，母亲连拉带拽，把我扯到张老爷家里，想让我做个打杂的丫鬟。
　　张老爷在村子里是富甲一方。他为人温和，乐善好施，总是收养别人家养不起的孩子，名声是极好的。
　　我去的巧，刚好碰上来张府做法的婆婆。母亲拉着我在一旁驻足观看，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一些“神佛保佑”之类的话吧。
　　我闲不住，一双眼睛不住的往四处乱瞟。只听远处有细碎的哭声。我抬眼望去，看见房梁上坐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儿，穿着不知道什么料子缝的红肚兜。五六岁的年纪，就坐在那里呜呜的哭。他哭的那么急，那么伤心，我真担心他这么哭死过去。
　　“别再哭了！”我竟忍不住冲那边大喊了一声。
　　他抬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我回头的时候，发现整个院子的人都在看我，因为我的一声大喊。祭祀被迫中途停下了。
　　在那个时候祭祀中途停掉是很不吉利的，天神怪罪，是要有大难的。
　　母亲气的脸发红，扬手就要打我。
　　我害怕的闭上眼睛，可是并没有等来想象的疼痛。我狐疑的睁开一只眼，就见婆婆横在中间，拦住了母亲那只高高上扬的手。
　　“稍安勿躁。”婆婆轻声道，她看不见，转身摸了摸我的五官。
　　“这孩子有灵。”她说。
　　“以后就跟着我吧。”
　　就这样，我成了婆婆的继承人，也就是下一任巫女。
　　*
　　张老爷收养了个漂亮的女孩子。
　　清晨阳光正柔和，婆婆坐在院子的藤椅上吸烟斗。突然，她轻轻“啊”了一声烟斗掉在了地上。
　　“婆婆，你怎么了？”我赶忙过去拾起地上的烟斗，递给她。
　　婆婆颤抖着手接过烟斗。她的手上布满黄拌，皮肤松弛的像树上剥落的老皮。
　　婆婆收养我的时候也不过20出头，风华正茂的年纪。可不过短短8年，婆婆却已头发花白，身体佝偻。已然像个年过80的老妪了。
　　她敛着眸，磕着烟斗中的烟灰，始终一言不发。
　　后来张老爷将那个漂亮的女孩儿取名“阿善”，认了义女。我背着婆婆跑出去看了认亲仪式，那女孩子哭丧着脸，独自蜷缩在房里发呆，甚是可怜。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伤心，在我看来张老爷家财万贯，定然不会亏待了她。我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离开了喧嚣的张府。
　　我回到家的之后婆婆正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我自知理亏，乖顺的站在一旁，轻声讨饶。
　　婆婆看了我一眼，沉重的叹了口气。
　　从那之后婆婆就不许我出去了。
　　我被关了禁闭。
　　被关禁闭的日子是很难熬的，我每天只能待在那一方小院。望着四角的天空发呆。隔壁的少年经常爬过高高的围墙来找我玩，我不知道他叫什么，经常挖苦似的唤他阿呆。
　　阿呆不以为然，依旧傻笑着，痴痴的看着我。
　　“姐姐，姐姐，你能出去了。”
　　那天阿呆像往常一样来找我，一进门他就兴奋的朝我嚷嚷。“村中久旱，祭祀大人明日会去祈雨，一定会带你去的！”
　　能出去我自然很高兴，于是我冲他微微一笑。
　　他愣在原地痴痴的看着我笑，然后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抿着唇，惆怅的看着镜子里娇美的容颜。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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