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做丫鬟的日子

　　卯时刚至，天将亮未亮，平远侯府下人院子的各间屋子就陆陆续续地亮起昏黄灯光，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众人穿衣洗漱的声音。

　　叶锦芊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她微微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屋子里的正忙着梳头发洗脸的其余人，愣了一会也坐起身来穿衣裳。

　　睡在她隔壁床铺的柳儿刚对着铜镜把自己的头发抿好，一转身就瞧见了叶锦芊的动作，赶紧走过来小声劝道：“芊儿，你身子才刚好，今儿还是我替你去烧热水，你再多歇一会就是了。”

　　叶锦芊摇摇头，开始略有些生疏地给自己穿上衣裳，一边答道：“我感觉好得差不多了。”

　　于是柳儿也就不坚持了，一屋子里的六个人不大一会收拾好了以后就出了下人房，一路沿着抄手游廊往侯府里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清晨还有一些薄薄的雾气萦绕在周围，偶尔吹来一阵温柔轻凉的微风。叶锦芊走在最后面，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下这座陌生又奢华的侯府，而后慢慢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还有些忐忑的心情。

　　新鲜感和不安感过后，叶锦芊又将目光落在前面这几人一模一样的背影上。再低头瞧瞧自己的装扮，也跟大家一样穿着的是豆绿色下等丫鬟服饰，梳着规规整整的双丫髻发型。

　　自己竟然变成了一个丫鬟？叶锦芊这会想来仍然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

　　起先叶锦芊还有些不适应和小郁闷，不过经过一天的休整，很快也是调理好了心态。

　　反正自己从前也是当牛做马地给别人打工，如今穿越了，虽然是个孤苦可怜的小丫鬟身上，但那不还是给人打工嘛！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大厨房里头，几人散开来，该生火的生火，该打水的打水。这些事情都得在各房主子起床要热水前全部准备好。

　　叶锦芊跟在丹儿和柳儿的身后，有样学样地忙活了一大通，烧完了几大桶热水。这时候天已完全大亮，亮堂堂的晨光洒向侯府的每一处，各房里的丫鬟小厮们这才过来拎热水，顺便交代了主子们的早饭要吃什么。

　　不过给主子们做饭这样尊贵的活计就轮不到叶锦芊这些小丫鬟们了，那都是妈妈们和几个二等婆子们才能做的。

　　张妈妈是大厨房里的管事婆子，她到了大厨房里头一眼就瞧见了略微有些眼生的叶锦芊，在脑子里这么一扒拉这才想起来这是那个一进府就病倒了的小丫头。

　　叶锦芊见状赶紧适时露出一个乖巧礼貌的微笑，张妈妈撇撇嘴便也懒得再说什么，不耐烦地指了指大厨房那头的一口灶眼，示意她过去看好火。

　　柳儿和丹儿也跟了过去，三个人就坐在几个灶口处守着里头烧得正旺的柴火。

　　可躲过了张妈妈的责骂，叶锦芊却忽视不掉在一旁洗豆子的另外几人有些不大友善的眼神。

　　叶锦芊自然记得她们，大家伙还是住同一个屋子呢，难不成原来原身得罪过那几个人？一时想不起来的叶锦芊也就先不想了，开始和丹儿柳儿嘀嘀咕咕一边干活一边闲聊。

　　那边同一个屋的桃儿和梨儿也在蛐蛐人。

　　“凭什么她一来就在床上歇了一天，这是主子还是丫鬟啊，那张妈妈也不说说她。”桃儿不忿，本来还以为今儿张妈妈至少会教训教训那个叫芊儿的。

　　梨儿自然也眼红，不过也没什么法子，两人凑一块对着另外三人评头品足，另外一个话少的就站一旁一言不发。

　　张妈妈就在不远处的案板上擀面皮，今儿大房吴娘子说了想吃馄饨，汤得是母鸡吊的，馅得是虾仁做的，弄起来麻烦着呢。

　　张妈妈一边包一边拿眼睛时不时地去瞄这新入府的一批小丫鬟，那桃杏梨三个果子不用说，手脚又笨又爱嚼舌根。那个丹儿瞧着那娇娇模样就不是个安分的。这柳儿又太憨了些，不是个聪明样。

　　至于这第一天来干活的芊儿，张妈妈暂时还没瞧出来什么样，只等着以后再瞧瞧。

　　张妈妈这边馄饨准备得差不离了，又去看二房三房的吃食，掌厨的另外两位妈妈也都熟练着，这银丝面、酱宝菜还有水晶糕、甜酥酪等等各式早饭也已经都备齐了。

　　于是等在大厨房门口的各房各院的丫鬟小厮们就都一一拎着自家主子的饭食回去了。

　　这一通下来大厨房上午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干完了，不出意外的话，大厨房里的人吃过早饭简单歇息一会就要开始准备主子们的午饭了。

　　意外很快就来了。

　　张妈妈这边刚收拾好手上的活计，大厨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大厨房里所有人都不想看见的熟悉脸庞又出现了。

　　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的春蝉站在大厨房门口，扬着脑袋打量了一圈忙忙碌碌的大厨房众人，然后一眼就找到了站在案板前的张妈妈。

　　她招招手示意张妈妈过来，表情里明明带着笑却又有一丝轻蔑，仿佛大厨房这地儿要是踩进去她得多嫌弃似的。

　　一见到春蝉又来了，张妈妈内心也很是崩溃无奈，但是面上不敢显出怠慢，将手上的面粉随意擦一擦就赶紧过去了。

　　“张妈妈，我们姨娘说了今早的饭食不合她的胃口，姨娘吃不下去。”这几日春蝉过来一张嘴就是这几句词，张妈妈都快听习惯了。

　　于是张妈妈也十分熟练地答话，“那孔姨娘今儿可是有什么想吃的？我这就给姨娘做去。”

　　春蝉却不像往日那样重新点菜了，对着张妈妈慢条斯理道：“姨娘说不上来想吃什么，反正胃口不大好。”

　　这时候大厨房里众人的打扫收拾工作都已经结束了，一会就该是下人们吃早饭的时候了。可是张妈妈还跟春蝉两人站在那说话，于是大家的耳朵都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就想听两人说了什么。

　　春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找茬，张妈妈微微有些尴尬，自己好歹是大厨房的管事，又在这侯府干了不少年的活，这个死春蝉死丫头竟然半点面子也不给。

　　张妈妈脑子里将二房的一对主仆骂了几句过了瘾，这才装作想了好久的样子答道：“那我这就去给孔姨娘做些新鲜开胃的，一会就送过去。”

　　春蝉应下了，又捏着手绢施施然地离开了。

　　张妈妈回过头来，面色如常地让其余人去准备好下人们的饭食，自己则是又开始给孔姨娘重新做。

　　不大一会，金银丝卷、八宝粥酪、雪衣糕、玉露团还有七八种各式开胃酱菜和小食，足足装了两个食盒。这才打发个人去给二房孔姨娘院子里送去。

　　干完这些张妈妈舒了口气，正准备坐下和其余人一样吃口饭，春蝉就忽然之间又来了。

　　依旧是那副神情站在大厨房门口，春蝉示意身后的那个小丫鬟把两个食盒递过来，又朝张妈妈招招手：“张妈妈，姨娘说她还是吃不下。”

　　张妈妈端着粥的碗还没放下，一瞧着春蝉那张笑着的脸就倒胃口，黑着脸就走了出去。

　　“春蝉，就这会功夫孔姨娘就把我做的这些菜都尝过了？”张妈妈可不信，这春蝉可是跟去二房送菜的小厮前后脚回来的。

　　孔姨娘这几日是二老爷面前的红人，春蝉自然也得脸，对着张妈妈的诘问倒也不害怕。“张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姨娘说了你做的这些她都不爱吃难不成还有假？”

　　这声音有点大，大厨房那张长桌上吃饭的人都看了过来，张妈妈面上更是难堪，也就顾不得许多了。这几日春蝉仗着孔姨娘得宠，张妈妈之前可是给了她几分面子，可她却还蹬鼻子上脸了。

　　“那请孔姨娘今日想吃什么还请明说，孔姨娘是新入府的，我又不曾去过戏班子里唱戏，还真是不大清楚姨娘的喜好。”

　　“你！”

　　春蝉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红了，指着张妈妈的手都有些颤抖了，而张妈妈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闹起来了，大厨房众人赶紧过来劝和，一时间这门口挤了不少人热闹得很。

　　叶锦芊吃瓜吃得有些不大明白，问身旁的两人，“张妈妈说了啥这春蝉气成这样？”

　　丹儿消息灵通，这会拿出手绢优雅地给自己擦嘴，一边提示道：“孔姨娘原来是在戏班子里唱曲儿的。”

　　叶锦芊了然点头，又问道：“这几日孔姨娘总是这样来大厨房找茬吗？”

　　“反正一日里春蝉总得来个四五趟吧。”柳儿答道。

　　叶锦芊心想，看来这孔姨娘也不是嫌弃饭菜难吃而是纯找麻烦啊，这下大厨房可真是摊上事了。

　　大厨房的门口，那头的局势春蝉已然占据了上风，她冷哼了一声道：“张妈妈有这功夫耍嘴皮子，不如抓紧时间给我们姨娘做饭去，要是迟了晚了闹得姨娘不舒服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另外两位妈妈也是如此小声劝张妈妈的，这府里一应事宜虽说都是大房在管，可二老爷疼爱孔姨娘，她大小也是个主子，闹起来没好处的。

　　张妈妈心里明白这个理，但是这会又拉不下面子再去给孔姨娘做饭，她扭头望向两边，谁知那俩老油条妈妈，一个望天一个望地也不搭话。

　　张妈妈更是气得肝疼了，一张老脸都绷得紧紧的。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张妈妈，您老事忙，要是您不嫌弃，能不能让我来试试？”

　　张妈妈扭头看过去，正是那个第一日来干活的小丫鬟叶锦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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