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看雪

　　阳光温柔地洒在教室，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

　　余心亭坐在靠窗第二排，专注地听着数学老师讲解着最后一道压轴题。

　　她笔记本上写满了整齐的公式，字迹清秀工整，就连划线都是用尺子量过的。

　　今天是周一，教室里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

　　前排的女生悄悄打了个哈欠，后排传来反动课本的细微声响。

　　余心亭却依然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重点。

　　“这道题的关键在于……”数学老师正说到一半，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班主任站在门口，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在余心亭身上落下，“余心亭，你来一下办公室。”

　　余心亭愣了一下。

　　她很少被叫到办公室，作为班级的学习委员，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从不惹事，正当她收拾课本准备起身时，突然看到门口那道身影。

　　那是她的母亲。

　　余女士身穿一身深蓝色的职业套装，黑色高跟鞋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

　　那是她开会时的标准装扮。

　　但是现在才下午两点，母亲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学校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教室里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余心亭慢慢站起身，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低着头，沿着走廊的方向走去，皮鞋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办公室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办公室桌上的绿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那是班主任经常喝的铁观音。

　　“心亭。”余女士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感情。

　　余心亭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她知道母亲这种语气意味着什么——每次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的语气。

　　“公司调我去俞城，下周我们就搬过去。”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余心亭心上，泛起层层涟漪。

　　“我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学校。”余女士继续说，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余心亭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

　　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映照出一道清晰的泪痕。

　　“可是……可是我马上就高考了。”她声若蚊蝇，“而且我的朋友都在这里，老师们也都认识我……”

　　“到那边一样可以高考。”余女士打断她，“而且俞城那边你奶奶可以照顾你，这对你来说也是和奶奶亲近的机会。”

　　“机会？”余心亭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就像三年前你说搬家是一个机会一样吗？就像当初你说和爸爸离婚对我们都好一样吗？”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余女士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那是另外一回事。”她说，“心亭，听话。”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余心亭压抑依旧的情绪。

　　“听话听话。”余心亭的声音突然拔高，“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要拿这句话来搪塞我！”

　　“因为我是你妈。”余女士说，“我比你更清楚，什么是对你最好的。”

　　余女士的手指微微颤抖，她转身看向窗外，操场上，几个学生正在打篮球，欢声笑语随风飘进来。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最终余女士还是用她一贯的语气说道：“后天我们就走，今天下午你就可以请假，回去收拾东西。”

　　余心亭看着母亲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陌生，她们之前的距离明明只有两步，却仿佛一道看不见的墙。

　　“我知道了。”余心亭早就习惯了母亲她做的决定，只是平静的接受一切。

　　“回家吧，了了。”每当余心亭听话的时候，余女士都会欣慰地喊着她的小名，像是奖励。

　　余心亭低着头，“我自己回去就行。”

　　不等母亲回答，余心亭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她一路走过熟悉的走廊，经过贴满奖状的展示墙——其中还有几张印着她的名字。

　　她走到操场上，风吹动她的发丝，带着几分凉意。

　　这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树下的石凳上还刻着她和好朋友的名字，虽然已经被学校重新粉刷过，但仔细看还是能找到痕迹，操场上还留着她参加运动活动的足迹，教室里还挂着她上周的黑板报。

　　余心亭站在校门口，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她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空空如也的收信箱，只好默默地将手机放回口袋，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她经过了放学常去的奶茶店，墙上还保留着上周她和朋友拍的照片；小吃店的老板年正忙着做外卖订单；图书馆还挂着她连续两年的优秀读者证。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家附近的小公园。

　　秋千还在随风轻轻摇晃，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每次和母亲吵架她都会来这。

　　余心亭坐在秋千上，回忆起俞城。

　　那是她从未去过的城市，唯一的联系就是奶奶在那里。但她们已经三年没见了，自从父亲离开后，母亲就很少提起那边的事。

　　只是偶尔听母亲在深夜打电话时提到，奶奶那里似乎有父亲的消息。

　　这次突然要去俞城，会不会……余心亭的心跳突然加快。她想问母亲关于父亲的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些年，每次她想起父亲，母亲总是会岔开话题。

　　雨越下越大，整个公园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雨幕中，余心亭仰起头，眼眶里的泪水划过脸颊。

　　也许这次搬家不全是坏事，至少她可以见到奶奶，或许还能知道关于父亲的事。

　　想明白之后，余心亭声息一口气，擦干脸上的泪水，慢慢站起身。

　　回到家，只见玄关处整齐的地摆着两个行李箱，看来母亲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客厅里余女士正在打电话，声音轻柔得让人觉得刺耳：“是的妈，我们后天到……嗯，心亭也很想你。”

　　余心亭冷笑一声，推开房门的瞬间，她愣住了。

　　原本温馨的房间已经面目全非——书架空了一半，墙上的照片被取了下来，只剩下几个刺眼的图钉印记。

　　她的衣柜门大开着，里面的衣服都被分类整理好，显然是母亲趁她不在的时候收拾的。

　　这种被人擅自处置的感觉让余心亭彻底爆发，她走到书架前，一把将剩下的书全部扫到地上。

　　“余心亭！”余女士快步走进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在帮你收拾啊。”余心亭扯出一个假笑，“不是要搬家吗？那就都扔掉好了，反正你做决定的时候也没问我要留下什么！”

　　“你……”余女士有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养了十七年的女儿，这一瞬间只觉得有些陌生，“你平复一下心情，我们再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

　　“为了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吗？”余心亭打断母亲的话，“你总是这么说，可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

　　床头柜上的相框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三年前的全家福，父亲搂着她的肩膀，母亲站在一旁微笑。她抓起相框，手指都在颤抖：“就像你当初说搬家是为了给我更好的教育一样？”

　　“够了！”余女士上前夺过相框，她不明白明明刚刚还乖顺的女儿怎么变得自己不认识了，“这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

　　“我怎么会不明白？”余心亭往后退了一步，“我明白的很！你就是想控制我的人生，就像你控制着我和爸爸见面一样！”

　　“我没有……”

　　“那爸爸为什么在俞城？为什么你这三年从来不让我联系他？”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现在突然要去俞城，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余女士的脸色变得苍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窗外传来雷声，电视新闻播报：“请广大市民减少外出，暴雨即将来临。”

　　余心亭紧紧抱着相框，“我不会和你去俞城的。”

　　余女士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又是这样！”余心亭把相框重重地放回床头，“每次说到重要的事情，你总是这样敷衍我。”

　　余女士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房间，关门声音很轻却让余心亭感觉比摔门还要难受。

　　她知道这些年母亲的不容易，也知道自己应该理解母亲，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问问爸爸，想问问当年的事。

　　余心亭瘫坐在床上，看着满地的书本和衣物，这个房间，这座城市，还有她熟悉的一切，都要离她远去了。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是嘲笑她无能为力。

　　手机震动起来，余心亭打开手机，发现是一堆垃圾软件发来的传销信息，她一个一个点击删除，直到最后筋疲力尽。

　　观看着大家的朋友圈，看着她们吐槽着晚自习，不敢相信自己马上就要离开。

　　余心亭烦闷地关掉手机，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也许睡一觉起来，这一切都是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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