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蝉鸣撕开七月滚烫的空气，林心盯着课桌上的草莓蛋糕发呆。奶油上歪歪扭扭的"18"字样被空调风吹得微微融化，像极了她此刻忐忑又甜蜜的心情。手机在桌洞里震动，闺蜜苏瑶发来消息："顾霄刚往咱们教室方向去了！"红色提示框在聊天界面格外醒目，她慌忙把手机倒扣，却在桌面映出自己泛红的耳尖。余光瞥见后排女生好奇的目光，她下意识用课本遮住蛋糕，指腹摩挲着边缘融化的奶油，在封面上晕开浅浅的白痕。

　　粉笔灰簌簌落在数学卷子上，林心数着秒针等下课铃。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白墙上摇晃，她想起三天前体育课，顾霄倚在单杠上喊她名字时，阳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睫毛下投出细碎的光斑。"周五放学别走。"他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喉结轻轻滚动。当时他手腕还缠着帮她包扎伤口的创可贴——昨天做实验时，她不小心被烧杯划破手指，是他冲去医务室，回来时连校服下摆都沾着跑过操场扬起的草屑。此刻回想起来，他递棉签时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连消毒水的气味都变得温柔。

　　“林心，你的快递！"前排男生的喊声惊得她差点碰倒水杯。牛皮纸包裹上是顾霄的字迹，拆开是本《飞鸟集》，扉页贴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去年秋天，他们误打误撞进了同一场冷门文艺片，散场时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成细长的诗行。书页间夹着淡紫色的勿忘我，干枯的花瓣里藏着张字条："老地方，等你。"她摩挲着纸条边缘的毛边，突然想起上个月月考，自己因感冒缺考，他特意把课堂笔记整理成彩色便签，连例题旁都画着戴护士帽的简笔画小人。那些便签还整齐收在书桌抽屉里，最上面压着他悄悄塞来的润喉糖，包装纸上用铅笔写着"多喝热水"。

　　放学铃声响起的瞬间，林心几乎是冲出教室的。楼梯转角飘来茉莉花香，她想起上周值日时，顾霄帮她擦玻璃，袖口沾着的就是这个味道。当时他踮脚擦拭高处的水渍，白衬衫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她慌乱低头，却在水桶倒影里看见他偷偷红透的耳尖。此刻跑过熟悉的走廊，她注意到墙上贴着的艺术节海报——那张他们并肩做志愿者时被偷拍的照片，顾霄低头帮她整理工作牌的模样，被印成了海报角落的小插图。

　　操场边的老槐树缀满白花，树洞被月光浸成银灰色，她蹲下身时，运动鞋带不小心散开，发梢扫过膝盖。礼盒裹着柔软的天蓝色缎面，打开时手链坠着的星星突然亮了。林心屏住呼吸，发现星星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母"LX&GX"。卡片上的字迹力透纸背，边缘还晕着水痕，像是匆忙间写就："你总说星星遥不可及，可你低头解题时，睫毛上的光比银河更耀眼。" 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自己在图书馆备战竞赛到深夜，他冒着大雪送来姜茶，保温杯上凝结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当时他冻得通红的鼻尖几乎要贴上玻璃窗，却笑着在雾气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生日快乐。"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林心转身撞进一片红玫瑰的海洋。顾霄额角沁着薄汗，白色衬衫第二颗纽扣歪了位置，显然是跑过来时太急。他捧着花的手微微发抖，玫瑰刺勾住了袖口，"本来想把星星摘给你......"他忽然笑了，耳尖红得像晚霞，"后来发现，最亮的星星一直在我身边。" 此刻他眼底映着暮色，像是把整片天空揉碎了藏在里面。林心这才注意到他领口沾着颜料——是美术教室的天蓝色，上周她随口提过想看他画星空。

　　林心的眼眶突然发酸。她想起初二那年暴雨，顾霄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自己却淋着雨跑回家；想起月考失利时，他塞来的热可可杯壁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想起昨天他在校门口等她，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保持着半臂距离。更想起去年艺术节，他作为学生会主席主持晚会，却在人群里一眼找到她，话筒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接下来这首歌，送给我最重要的人。" 那时舞台追光灯太过耀眼，她却清楚看见他耳后别着的蓝色发卡——正是她落在图书馆的那枚。

　　"林心。"顾霄单膝跪在草地上，红玫瑰的香气混着青草味扑面而来，"我知道承诺太早可能显得轻率，但每次想到你，就想把未来所有的春天都和你分享。"他声音发颤，却固执地与她对视，"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想牵着你的手，从校服走到婚纱的那种喜欢。" 话音未落，一只萤火虫突然从他肩头飞过，绿莹莹的光点落在玫瑰花瓣上，像是他藏不住的心事终于有了形状。远处篮球场传来少年们的笑闹声，却在晚风里渐渐模糊，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交叠的呼吸。

　　风突然停了，蝉鸣也变得遥远。林心感觉胸腔里有烟花炸开，喉头发紧说不出话。她轻轻点头的瞬间，顾霄立刻起身，动作却极轻极慢，像是怕惊飞了什么。玫瑰花瓣蹭过她的脸颊，他的拥抱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手臂圈成的弧度却留出足够的空隙，仿佛在说：只要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林心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动着她的耳膜，突然想起数学课学过的共振原理——原来心跳也会在某个瞬间，与另一个人完美同频。

　　暮色渐浓，老槐树的影子漫过他们交叠的影子。林心靠在顾霄肩头，数着他衬衫第二颗纽扣的纹路——那里有块淡淡的水痕，不知是奔跑时的汗水，还是写卡片时滴落的泪。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喃喃道："以后每年生日，我都要第一个对你说快乐。"远处教学楼亮起零星的灯光，像散落人间的星星，而树下的少年少女，正把彼此的心跳谱成青春最动人的乐章。晚风掠过操场，带起礼盒里那张字条，字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如同他们刚刚开始的故事，满是未完待续的温柔。林心突然想起《飞鸟集》里的句子："我相信你的爱。"此刻，这句话在夏夜的风里，有了最具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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