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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北凌二十三年,佛城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在佛城的郊外,杂草丛生,一片荒凉之中,魏暮雪轻声细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当年,为何离开她?”
她的身后,一名黑衣男子跪在地上,一柄软剑的剑锋紧紧抵着他的脖颈,寒气逼人。他声音颤抖,满脸恐惧:“小姐,小姐,不要杀我。当年,我真的没有办法啊。他们劫持了我的妻子,那年我的女儿才刚满月,我真的无法反抗啊。”
魏暮雪闻言,缓缓转身,眼中泪光闪烁,声音哽咽:“是谁?是谁要杀她?”云芝手持软剑,剑锋又往前逼近了几分,那人的脸色更加苍白。
“是……是湘王!”那人终于崩溃,大声喊道,“湘王只告诉我,让我在那天晚上离开夫人的身边。我也是没办法啊,小姐!”
魏暮雪的手紧紧握着那枚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玉佩,玉佩温润如玉,仿佛还残留着母亲的余温。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云芝,放了他吧。”
云芝眉头微皱,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收回了软剑。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雪越下越大,魏暮雪伸出右手,一瓣雪花轻轻落在她的手心,她凝视着这片雪花,轻声说道:“这样的大雪,母亲一定很喜欢。”
半晌,她们坐上回城的马车。魏暮雪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当年的往事。
当年先皇病危,太子年幼,湘王在朝堂之上声名鹊起,权势日盛。慕家与魏家本为姻亲,慕家嫡女慕世姝于及笄之年嫁与魏家家主魏临。然而,北凌十二年,慕世姝突然暴毙于魏家,自此以慕家为首的内阁大臣纷纷站队湘王党。魏家则成了皇帝重用的大臣,掌兵部大权,与慕家分庭抗礼。
湘王为了拉拢慕家,不惜使用各种手段。而调离暗卫,或许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早就知道慕世姝会死,那么魏家在此局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魏暮雪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心中一片混乱。此时,马车已驶入佛城,云芝说道:“小姐,方才探子来报,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驶入一条幽暗的隧道,隧道两旁的石壁斑驳陆离。不久,马车在静河边停下,它是佛城通往黑市的必经之路。
魏暮雪与云芝戴上了黑色的纬帽,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两只眼睛。她们从马车中走下,云芝从怀中掏出一点银钱,轻轻递给船夫,船夫点头哈腰,满心欢喜地接过。
她们登上了一艘小船,船夫熟练地挥动船桨,小船缓缓划入静河之中。半晌之后,小船终于来到了黑市的入口。
黑市之中,长年黑夜,未见白昼。
魏暮雪与云芝穿过窄小的廊道,小心翼翼地避让着来往的行人。在路的尽头,有一个不起眼的暗门,暗门紧闭,仿佛与周围的墙壁融为一体。
然而,当她们走近时,暗门却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他身着黑衣,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他开口说道:“小姐,一切准备妥当。”
在这幽暗的暗门之后,竟隐藏着一个庞大的斗兽场。斗兽场四周由青石砌成,高耸的看台环绕四周,却又透露出一股森然之意。
魏暮雪穿过拥挤的看台,脚步轻盈而坚定。她缓缓往斗兽场中望去,只见场中央,一个满身血痕的少年与一只已经倒地的凶兽。
只见斗兽场上,那少年浑身是血,缓缓起身,乌黑的眼睛看向周围。那股眼神似是要把周围之人都吃掉一般。令人不由的一颤。
突然,魏暮雪在行走间不经意地望向斗兽场,那少年竟猛然转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所在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少年的眼中闪烁着一种不甘与倔强,仿佛要将所有的苦楚与愤怒都倾泻而出。魏暮雪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那或许是对他境遇的同情,又或许是那眼神触动了她内心深处对于母亲离世时自己那份不甘心的回忆。她轻轻摇头,收回视线,不愿再沉溺于过往的思绪之中。
随后,魏暮雪踏过阴暗潮湿的长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终于,她们来到一个古朴的隔间前,轻轻推开木门,只见一位满头白发、双眼略显沧桑的老者端坐于内。
魏暮雪缓缓坐下,一旁的云芝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敬意:“您便是黄老吧?我们东家需要一条消息,一条关于十一年前的往事。”黄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这的消息,价格可不菲,不知东家是否备足了银两?”云芝从袖中取出一精致木盒,轻轻放在桌上:“这里是一千两银票,请黄老过目。”
黄老打开木盒,满意地点点头:“东家真是爽快人。那么,不知东家想要打听的消息是?”魏暮雪接过话头,声音清冷:“十一年前,谁来此买过千机引?”
黄老闻言,面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十一年前,确有一位黑衣人前来,开口便索要千机引。此毒无解,我自然多留了个心眼。在他离去时,我瞥见他腰间露出了一个用玉做成的边角,虽说只露出了一点但我还是认了出来,那是宫中的玉蝶,而那玉蝶上的金丝花穗,更是只有宫中的贵妃与皇后娘娘才可使用。”
魏暮雪听闻此言,心中五味杂陈。云芝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对魏暮雪道:“小姐,当年夫人正是从老夫人探望叶贵妃归来后,次日便……”魏暮雪眼中闪过一丝泪光,轻轻点头:“是啊,怎么会那么巧?”
她回想起母亲离世后的种种,魏家因兵部大权而崛起,成为皇帝身边的得力助手。先皇薨逝后,魏家更是全力扶持年幼的太子,与湘王党相抗衡。这一切,父亲他真的毫不知情吗?若没有他的默许,这一切又怎能如此顺利地进行?
魏暮雪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愤怒,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冷静:“原来,母亲不过是他们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她闭上眼睛,泪水悄然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魏暮雪与云芝踏上了归途。重新穿过那来时狭窄的楼道,魏暮雪好似已经习惯了那种腐臭味,魏暮雪不经意间又瞥见了那个方才在斗兽场中见过的少年。此刻,他正被一名妖师无情地抽打着,每一下都似乎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
魏暮雪停下脚步,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一幕。她心中明白,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无法插手每一个不幸的灵魂。她当即将转身离开,再次路过那斗兽场时,那少年的眼神却如刀刻般印在她的心头。那是一种雪夜中独行的雪狼所拥有的眼神,迷茫、无助,却又充满了不甘。
最终,魏暮雪无法忽视这份共鸣,她转头,毅然决然地朝着那个方向奔去。当她再次回到那里,那少年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唯有那双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魏暮雪缓缓走近,对着那名妖师说道:“他,我买了。你开价吧。”妖师闻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五十两,不二价。”云芝从袖中取出银票,轻轻放在妖师手中。妖师接过银票,转身对那少年说道:“你小子真是走运了,居然有贵人愿意买你。”说着,他将手中的御妖令递给魏暮雪,“姑娘,以后若是这妖不听话,你便用此令便可叫他听话。”
然而,魏暮雪并未接过御妖令。她凝视着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少年见状,身体不由的颤了颤。突然,她拿起御妖令,一击之下,令牌化为齑粉。她看着那少年的双眼,温柔而坚定地说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以此来控制你了,你自由了。”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后,魏暮雪吩咐云芝叫来下人,将他带走。回到佛城中,魏暮雪寻来一位医师。医师初见那少年浑身血肉模糊的模样,也吓了一跳,连忙为他医治。
魏暮雪交与医师一笔丰厚的银钱,并嘱托他务必照顾好这少年一段时间。她站在床榻边,望着此刻正安静躺着的少年,轻声说道:“愿你此后不再孤独的前行,找到你的前路。而我也会的。”说完此话,魏暮雪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少年的眼神依旧懵懂,似是不懂这番话的深意。随后,她决绝的转身离开。
回上京城的途中,马车辚辚,魏暮雪倚坐其中,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云芝,替我拟封书信。回到魏府时,你便将此信放入我的装匣,记住,一定要让翠竹看到。”云芝虽心存疑惑,却仍恭敬回道:“遵命。”
话音未落,马车后突然传来一声异响,魏暮雪敏锐的感知立刻捕捉到这一细节,她迅速示意车夫停车。云芝身形一闪,已率先下车,软剑于袖中悄然滑出,她步伐轻盈,缓缓朝马车后方行去。
片刻之后,云芝的剑锋凝于半空,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蜷缩在马车后的身影上。那正是她们在斗兽场救下的少年,他的伤势尚未痊愈,却已偷偷爬上了他们的马车。
云芝将他带上马车,魏暮雪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她将身上的披风轻轻披在了少年单薄的身体上,那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醒目。
“你,为何跟着我?”魏暮雪的声音温和而平静。
少年低头,声音微弱:“我……不知道。”
“你,有家吗?”魏暮雪又问。
“没……没有。”少年的回答带着一丝颤抖。
魏暮雪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自嘲:“真巧,我也没有家了。”
她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少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魏暮雪继续问道。
“我……没有名字。”少年的声音更低了。
魏暮雪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温柔:“那么,从现在起,你便随我姓,你叫魏昭。愿你昭昭若日月之名,离离如星辰之行。”
话音未落,一丝灵力自魏暮雪体内溢出,与魏昭的灵力悄然相融。在两人之间,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灵佩缓缓成形。魏暮雪伸手接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灵佩?”
灵佩,是人与妖之间心意相通之时,方能形成的妖契。在这片寂静的雪夜里,两只孤独的雪狼,终于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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