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春雨至冬雪
婴儿的啼哭声降临在将军府的淅沥雨中,飘荡着,像是在为谁击鼓鸣冤,响亮而凄厉,冲破了浓重的黑夜,伴随着每一次惊雷。
雷声吓人,啼哭声凄厉,婴儿的面庞却只如春笋破土。
新生者手脚挥舞着,意识混沌。
而红日下的梁温露痛苦捂住胸口,拼命去够桌子上的笔,两厘米过于遥远。只是刹那间,她穿越了,还穿越成一个处于混沌之中的婴儿。
她回想着,今日历史讲座中她举手发言分析着封建父权,得到全场称赞,而此刻,她竟离这场经久的噩梦如此之近,直至重合。
噩梦伊始……
视觉听觉渐渐清明,她应当是什么将府的二小姐,听一些零碎声音知道她还有个哥哥。
她迷迷糊糊地用这剧身体呼吸,倔强地维持着生命,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空白一片,只知道将府的夫人,她的娘亲抱起她时母亲怀抱的温度……
是与已故母亲一般的温暖。
与已故的那位不苟言笑孤独落寞的女士不同,母亲身上似乎少了一些负担,对她笑得纯粹,可眼神中又有着难以忽视的僵硬,这僵硬像极了讲座上看到的复原画像,美丽而无神。
莫名地笑起来,她伸手去够母亲的手,够到了,逗得旁边的姨母们直笑,都上来轻轻牵她的手……柔软静谧。
至少两三年的生活,都是这样的美好。美好到梁温露多了个妹妹这天,她似乎听见丫鬟们的议论,说什么二姨太的小公子什么的。不过她不在意,重回童年,大概是儿童的激素的影响,她在意的只有,从今日开始的无法见到母亲的钢铁禁令。
十一岁,母亲病逝。
在她牵着妹妹的小手找哥哥的时候……哦,其实没有什么哥哥,是女扮男装的姐姐。
姐姐梁温道挽着剑花,倚靠在高高的墙边冲她和妹妹笑着,利落收剑,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妹妹大了,现在都不给我鼓掌了啊。”
梁温露恍惚间看见了初中语文课本上木兰诗的字字句句,木兰木兰,是想让她的姐姐像木兰一样,沙场征战后,再次投身到这个盛大的父权狂欢中成为牺牲品吗?
这个只谈付出不谈得到的封建世界,这个愚忠愚孝的世界。
相由心生,比起梁温道身上潇洒的气息,梁温露好像浑身上下都是苦大仇深的味道。
“诶,你说说你,小小年纪,怎么天天板着个脸啊。”
说着玩笑话,梁温道牵着妹妹,妹妹牵着小妹妹,步入厢房,开启机关,进入暗室。
“温梦都领过来了,咱能别这么紧张兮兮的吗,她多大年纪啊,听得懂人说话吗你就带她来……”
梁温道指了指小妹妹温梦,她跟温梦温露并无血缘关系。温露温梦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府小姐,而自己不过是将军夫人在街上捡的乞儿,带在身边当亲女……亲儿子养着。
本来应该有一道鸿沟横在这里,可她莫名其妙特别喜欢梁温露,在梁温露身边晃常了,就逐渐熟络了。
将军夫人似乎也看到这一点了,于是这间暗室,仅她二人清楚。
“事已至此,她不懂也得懂。”
梁温露眼神坚毅,迎着梁温道复杂且难以置信的目光。
“你这不纯坑小孩吗?”
“那你说如何?明日你就随父亲出征了,药王谷我是肯定要回的,而此处还需要人接应。若是他人来,你放心我也不放心。”
被坑的“小孩”一无所知,盯着烛火,瞳孔中映射出橙黄之色:“阿姐有什么不放心的呀,温道姐姐不是说,阿姐有此间绝无仅有之心境,可抵万朝之变。”
孩童比少年更天真,整个屋子里仅有梁温露这个心理年龄略长之人愁闷烦躁。
皱起的眉头是她明媚面庞上唯一的不和谐,梁温道注视,微微抬起的手想要捋平这褶皱,而后放下。没有立场,没有身份,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漂亮剑花后的无能,是女扮男装的软弱。种种,都成为了她放下的手。
“温梦。”
梁温露正襟危坐,像老师点名一样叫妹妹的名字:“这个房间的位置记住了吗?”
“记住了。”
温梦点点头,看着姐姐,眼神稚嫩,不明所以。
“好,每隔三天的夜里,你就到这个屋子前跟你秋兰姐姐说‘……奇变偶不变’!”
梁温道觉得妹妹被逼疯了,梁温露也觉得自己疯了。秋兰是母亲当年的陪嫁丫鬟,一辈子跟着母亲,比梁温道还靠谱呢,就是秋兰姐姐也有活要干啊!不然城西的庄子谁去看啊?
真是要疯了。
终究是朝五晚十的高中生活让她练就了过硬的心理素质,这种像极十分钟的课间要补三个晚自习作业还要找老师检查背诵的时候,往往只需要一节讨厌自己的老师的英语课。
所以……“梁温道,你一定要走?”
梁温道看着妹妹表情变来变去,真是忍不了一点:“行了,秋兰说庄子那边耽误会儿不要紧,别犟了。”
梁温露自是不认可,庄子真的很重要,那可是信息中心,这会儿又没有互联网,信息最值钱了……心疼。
“你也确实得避避风头,今日东宫不太平。”倒反天罡,梁温道个要上前线的将军还担心上她这个干“后勤”的了?
眉眼间尽是无奈与纵容,心中无限感慨,温梦盯着的烛火能否永恒存于目中,耀于心间。只世事无常,今日的担心在明日便会被证明并不是杞人忧天。
梁温露垂首,泪意同思念般在那所谓“可抵万朝之变”的心境前弱小地攀升着,却无法被忽略。思念过往世界清晰的可掌控感,担忧面前无辜的时代牺牲品。
“沙场无眼,向来看不见任何人的泪水和思念,如若你留在那蛮夷之地,至多三年,今夜这通明的光在我心中就会黯淡了去。”
梁温道闻言,面上竟难掩欣喜。
语文书上的送别诗只具现在梁温露的心神之中。桌无清酒一烛火,心无困苦满赤诚。她的姐姐只是乐观。
忠肝义胆赴沙场,怎教思念缠了心头,将火光留在此地,将已故的将军夫人的任务放下,只管接前人的旗,撑大军之伍。
可言外之意,姐姐也听得很清楚。
回不来就把自己忘了啊,好残忍的说法。
不会忘的。可这话梁温道根本不敢说,太不吉利了,好像自己真回不来似的。
人生在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好啦知道啦,娘会保佑我们的。”
两个密谋者若是撑起一片光,此光之微弱便是拼尽全力,也将飞蛾扑火,而敌人毫发无损。
所以很巧,梁温露也不敢说,不敢说一句“谁信呢?”悲观不利于事态进行发展,再想说的话,有一丁点低落便要咽下去,烂在肚子里,这就是两个人的状态。
最彻骨的寒意永远在送别的路上,没有酒,只有梁温露亲手做的饺子,卖相也不大好,煮也煮碎了。
梁温道把碎渣一点一点填进嘴里,咽下,面上笑容不断:“你这是按煮草药的法子煮的饺子吧?”
“不都是煮吗?挑什么。”
梁温道眼中眷恋温柔更甚:“是,一样。”
梁温露似受了启发,抽象之计再上心头,于是遣散众人,贴近梁温道耳侧:“要是出事了先给药王谷寄信,药王谷太远到不了,你就先找戴金鱼耳坠的人或者与空明堂掌柜说‘奇变偶不变’,她要是回你‘符号看象限’,你就跟她走。”
梁温道知道,这是妹妹离自己最近的一次,唯一一次,她不会有事的。
插入书签
小小的总结,大概就是梁温露的妈妈收养的梁温道,梁温道是女扮男装上阵杀敌,她觉得自己要隐藏性别很窝囊,无法对梁温露表露心意也很窝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