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杀之

作者:苏子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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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长辞觉得自己就是个十足的倒霉蛋。

      以前在钟离国时就屡屡遭人追杀,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莫名其妙来到千年后的大宋朝,本想着来这里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谁知道还是被人满大街地追杀!

      该死的瘟神,不就是给他下了点媚药么,又没失身,至于对一个弱女子如此痛下杀手吗?!

      ……

      正想着,马车突然“吁——”地一声骤然停下,长辞顺势往前一栽,这才回过神来。

      掀开帘子往官道上一瞧,“前面这是怎么了?”

      此时天色渐晚,通往昇州城的进城官道上却人满为患。十余家马车都被堵在路上过不去,车夫和仆役都下了车前去探查路况。

      城门口吵吵嚷嚷的,听着似是守城门的官兵在赶什么人。

      “我下去看看。”靠在车壁的男子放下手中的书,一手撑着车辕跳下马车,朝人群中走去。

      远处炊烟袅袅,林间春雨淅沥。

      长辞瞥了一眼马车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两摞书籍,随意捞起一本翻了翻。这些书大多是历朝历代的史册典籍,是与她同行那人的至宝,平日里碰都不让她碰一下。

      手指抚过一本名为《列国策》的古籍,她“啧啧”两声,将书放回原位。心里嘀咕,这种枯燥的书究竟有什么可看的?

      “算了,上辈子搞不懂,这辈子还是搞不懂。”

      说起上辈子……长辞忽然觉得好遥远。

      其实用“上辈子”这个词并不是太准确,但长辞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段离奇的经历,她只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空,而是来自于一千多年前的钟离国。

      彼时周天子式微,各诸侯国纷争不断。

      还记得当日国破城毁,敌军屠城,百姓四下逃窜,她被人追杀时身负重伤误打误撞跑进城外山林,林子深处的王陵外有一座殿宇,她进去之后躲了一阵,再出来时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千年后的另一方天地。

      起初长辞认为自己一定是死了。

      此地极有可能就是传闻中的幽冥地界。直到她被人救下,在一个名为杏林堂的医馆休养了大半年,这才慢慢接受了自己不但活着,且还来到了一千多年后这个事实。

      “哈哈哈哈哈。”长辞仰天大笑,心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啊。既然她这个祸害没死,那之前追杀她的那群人……她的好叔父,可就别想再好好活着了。

      长辞一边养伤一边琢磨着怎么回去,然后将仇人大卸八块,以告慰亡灵。不过说来也怪,当日她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进入那座殿宇后又发生了何事,长辞竟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就好像这段记忆是刻意被人抹去了一般,任她怎么回想,脑海中永远都只有一团雾气,拨不开也散不尽。

      不过长辞也没有十分苦恼,只要还活着,就总能想出办法回去。

      “路通了,可以进城了。”

      方才那个下车的青年男子小跑着回来,微微喘着气,“刚刚城门口聚集了好些流民,这才堵住了回城的路。”

      流民?听到这两个字,长辞的眸子微不可察地暗了暗。随即很快又回过神,看向眼前之人。

      此人名叫张行简,是江宁城第一大医馆杏林堂掌柜的外甥,据掌柜的说,他这个外甥是都城汴京人,前几年跟家里起了些争执才投奔到他这里来的。

      至于什么争执倒是没说。

      马车踩着水坑,叮铃咣当地缓缓前行。张行简一上车就拿开了坐榻上的软垫,打开下面的箱柜来回翻腾。

      “你被猫上身了啊,爪子乱翻什么?”

      “我记得从江宁出来时备了许多干粮糕饼,这怎么也没剩多少了。”张行简将所有吃食都找了出来,说着又打开包袱把银子倒在手心数了数。

      长辞眼珠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喂,你该不会是要跟我分道扬镳吧?”

      她在这里举目无亲,要非说亲人的话,眼前这个被她硬拉着拜过把子的人勉强算一个,张行简这人还不错,除了是个书痴以及做事太规矩之外,算得上是个好骗……

      咳,好相处的老实人。

      “自然不会。”

      张行简转过身一脸郑重其事,“君子之言,自是一诺千金。我既答应了陪你南下到大敖山寻宝,就绝不会食言。况且,此前你说藏宝之地发现了大量东周时期的古书……”

      他顿了顿,双拳紧握,眼神坚定无比:“古书,我势在必得!”

      “这个嘛……”长辞心虚地摸摸耳垂,心说那只是我为了诓你去大敖山随口胡诌的。

      前阵子四处都在传大敖山有不少稀世宝物横空出世,长辞便想着前去瞧瞧,没准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有什么法宝能将她传送回原来的世界。

      至于张行简口中所说的“东周时期”,其实就是她所在的那个时代,她也是来这里之后才知道后世还有这么个叫法。

      长辞回神,清了清嗓子道:“不是分道扬镳那你这是在干嘛?”

      “哦,我打算将马车上这些吃穿用度先接济给那些流民,昇州不让他们入城,将他们赶到林子里去了。”

      张行简将碎银全搜刮出来,“暮春多雨水,那些年壮的受些风寒倒无所谓,可幼子怎么受得住这样的风雨天,只怕捱不住两日……”

      亏得表舅给自己安排的马车巨大,塞了好几条厚棉被。

      张行简抱着被子,打着商量道:“长辞,你将这些吃食与棉被送去林子给难民,我得赶在关城门之前再买些馒头拿给他们,好歹先度过今……”

      “不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口回绝。张行简疑惑地“啊”了一声,抬起头看她。

      原以为此等举手之劳长辞定不会说什么,谁知她突然就变了脸色,且还冷着脸补了句,“你也别去。”

      “为何?”

      张行简纳闷,长辞这人吧,虽说有时候挺狠的,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也绝不是铁石心肠,平日里与杏林堂伙计还有街坊四邻都有说有笑的,很是平易近人。

      这会儿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呢,正想着,就听她冷不丁问了句十分突兀的话。

      “你听说过大恩几于仇,非杀不足以报答这句话吗?”

      听是听过,但张行简觉得她这话问的也太奇怪了,“我只是送他们一些吃食用度,又算不上什么大恩,怎么还扯上杀不杀的了,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一定会……”

      “会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是吧?”长辞道:“我就是知道。”

      “不、不至于吧?”她平时嘻嘻哈哈惯了,这冷不丁沉下脸来,张行简还真有点发怵。不过还是答道:“不管怎么说,我也不能因为一句无端的揣测,就舍弃自己为人的道义啊。”

      “道义?”长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忽然大笑起来。良久才道:“我以前也认识一个人,他也是为了那所谓的道义救过一群流民,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群人却争着抢着地要杀他。”

      “啊?那后来呢?”

      “后来……”她掀开一侧的车帘看向窗外,脸上似笑非笑,“后来他就被那群流民万箭穿心给射死了。”

      “……”张行简下意识捂了捂胸口处,也不知这事儿是真的还是长辞唬他呢,只觉得提起“流民”两个字时,她虽然面带笑意,眼中却流露出浓浓的杀气。

      他小心翼翼道:“你认识城门口那些人?”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

      “既然不为什么,你能不能去……”

      “啪”地一声,长辞一掌拍在书堆上,“我说不去就不去,进城!”

      “好的!”张行简吓了好大一跳,护着那两摞书连连点头。说实话,他确实有点怕长辞,尽管她大多时候总是眉眼弯弯,展颜甜笑。

      想起初见长辞那日,是在杏林堂后院的墙根。

      当时他刚访完名川归来,见她左臂还裹着纱布,右手支了根拐杖,正一瘸一拐地教巷子里的孩童们翻墙,巷口有几个顽劣不服管教的混混爬上墙头朝她扔泥巴,长辞拐杖一扔,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即便伤口撕裂疼得直冒汗,也将那几个“恶霸”狠狠揍了一顿。

      当时他只觉得这姑娘挺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后来有一次,有人来杏林堂闹事,表舅本着“和气生财”的祖训正与那歹人讲道理,谁知长辞突然窜了出来,不知打哪儿寻了个三尺长的有豁口的大刀,磨得锃亮,然后一刀朝那人砍了过去,吓得人当场就晕了,醒来之后连夜离开了江宁。

      在这之后江宁人人都说,杏林堂的长辞姑娘长着一双笑眯眯的杏仁眼,瞧着乖恁恁的,实际上很是不好惹嘞。

      张行简虽跟她拜了把子成了她的兄长,与她还算亲近,但三尺大刀那一幕到底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马车摇摇晃晃地进了昇州城。

      直到进了一家玉器铺子,长辞心情才好转起来,摸摸这个又戴戴那个,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乐呵呵的样子,与店掌柜相谈甚欢。

      玉饰琳琅满目,张行简正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忽地就瞧见长辞从袖口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顿时张大嘴巴,“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两?”

      亏他方才还精打细算,将那几两碎银数来数去,感情大户就在眼前啊。

      “这你就甭管了。”长辞将银票往张行简怀里一塞,“拿着,住客栈用。”

      说着边往外走边撑起素花纸伞,“方才掌柜的说,昇州最大的客栈叫什么福来居,呐,我们就住这福来居,你先去办,我再逛逛就来。”

      不等张行简反应上来,大户长辞已经一溜烟没影了。

      张行简朝她消失的方向定定看了会儿,确定人是真的走了,这才连忙扭头招呼车夫,“快!我们先去城外。”

      刚起身没走两步又折了回来,“等等,我得先买上几笼馒头。”

      ……

      新朝建立,宵禁制度也不似前朝严苛,未及三更不禁行人,故而即使此刻已过酉时,往来行人也都没有半分疾色。

      更有甚者,还三三两两地凑在知州衙门口看热闹。

      “热闹?”

      长辞抱着二两刚从果铺里称的盐炒黑瓜子,见雨停了便收了伞,挤在人群中左瞧右看。

      她最喜欢看热闹了。

      “大婶子,这是干什么呢?”长辞用胳膊肘戳戳一旁的人,还热络地将瓜子往人手心里捏了一撮。

      大婶正愁找不到人说闲话,一看眼么前这姑娘笑眯眯地怪惹人爱,也不认生,便压低了声同她道:

      “姑娘刚入城还不知道吧,这事儿闹了有好几日了,哎哟怪吓人的,据说是个大官无故杀人啦!这不,死者妻子都告到州衙了。”

      “杀人?”长辞踮起脚尖想看个清楚,奈何前面站着几个壮汉挡住了视线,她就只能从人群缝隙中看了几眼那妻子的模样。

      “这大官为什么要杀人?”

      “这个……”大婶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像是汴京来的什么司,来、来接管军务的,结果跟城外的流民起了冲突,一怒之下就把人给杀了,你是没见着,方才那些流民还在城门口闹呢。”

      又是流民。

      “不能吧。”长辞觉得这事儿有点匪夷所思。

      此前张行简给她说过,数月前先帝退位,将皇位传给了那位统领禁军的殿前都点检,这位新帝即位后忧心动乱,即刻张贴了安民告示,下令不得扰民伤民,但凡有烧杀抢掠搜刮民脂者一律处死。

      这个节骨眼上,笼络民心都笼不够呢,又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杀人?

      “怎么不会!”左手边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转过身,愤愤道:“昇州天高皇帝远,这些人自然不怕。他们是上头来的,州衙又岂敢得罪。”

      “就是!”另一人道:“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汴京又换了主,咱们这位知州大人的官位保不保得住还不一定呢,哪还有心思管这档子破事。”

      “嘘,小声些,你不要命啦!”

      “怕什么,这几十载纷争不断,汴京那把龙椅便是今天你家坐坐,明天我家坐坐,换了多少人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可不么,唉,就是苦了你我这样的读书人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长辞和大婶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请教一二。

      “照先生这么说,这杀人案就、就这么算了?”大婶还挺好学。

      “不算了还能怎么着,要怪就怪他倒霉。”书生看了一眼州衙方向,“这鸣冤鼓都敲了好几日了,你们可曾见过有人出来管这事?”

      长辞和大婶配合地摇了摇头。

      书生压低了声音,“这不就对了,要我说啊,这天下乌鸦一般黑,谁在上位都一样,说不准今上还不如昔日那位……”

      正说着,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一道男子声音传来——

      “哦?是吗?我看今上似乎也不如你,要不然汴京那把龙椅……你也去坐坐?”

      这这这、这话也太大逆不道了!众人瞬时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人谁啊竟如此大胆。

      这熟悉的声音……长辞身躯一震,咬咬牙道,怎么又是这个瘟神!

      众人顺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只见一只冰青色的玉笛缓缓拨开人群,紧接着走出来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玉冠束发,风姿秀逸。

      蓝衣书生将其上下打量一番,视线停在他胸前镶绣的那一大朵金线祥云上,估摸着此人非富即贵,顿时气势就弱了下来。

      “你、你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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