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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岛之夜
这天晚上,他穿着剪裁合身又时髦的三件套,款款踏出家门台阶。
身上那件马甲,把他的腰身修饰地无比温柔。
密度极高,质料却极轻巧的布料下,包裹着极其理想的年轻线条。
套在外面的那件外套有点特殊,因为驳领的走向是当地裁缝巧用匠心,加上他本人关于衣服的一些奇思妙想,才成就了这件的独一无二。
报纸上每天都有政客吵架,舞厅里甩着流苏的衣裙越裁越短,鞋跟伴随着碟片,吱吱呀呀的声音在打满蜡的地板上扭动。灰缸堆满,尾烟袅袅上升,剔透的各式高脚杯壁黏上些许唇膏印记。
这是全陆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年。
经历了骇掉人灵与肉的恐怖炮火,活下来的,都在尝试享乐。
在新汽车、新酒、新房子和新音乐的催使下,米可这件剪裁样试略新的外套,并不会太过于惹眼。
其实,再怎么独一无二的衣服,在这个煤与汽所引领的,犹如火车一般不断向前冲的年代,也会面临被大批量复制的命运。
因为有利可图。
可他不一样。
所以他的衣服,也不一样。
他是当地话事家族,莱尼伍德家这代,唯一一个已经成才的孩子。
他没有像其他家族的孩子一样成长——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国外的封闭式院校,或是人数很少的班级里授课——从一开始接受的,就是一种服务于精英的稀有式教育。
他从小跟随在父祖身边,跟着他们参与谈话,出席某种场合,熟悉某种礼仪。耳濡目染,言传身教,他小小年纪,自是学会了一套待人处事的方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他也不例外。
他的皮肤看起来柔软干净又紧致透亮,不是那种常见的白。
因为长时间在参与户外运动,让他的肤色看起来有一种像是蜜糖又像是秋梨膏般,散发着甜味又不会过分腻味的暖意。
他是莱尼伍德家族这代,唯一一个有望成才的孩子,Mik。
莱尼伍德家族扎根在某处靠近陆地的南小岛上,大家都叫它莱蒂尼岛。
这里有很多码头船只,还有那座不知什么时候修建的石桥。
除了船只,这座桥是岛与路之间唯一的连接处。
气候常年炎热,导致这里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种相对而言慵懒而开放的神色。目光短浅,同时又有着某种矛盾的现实。
狭窄的地域和常年的炎热多雨,使得这片土地没有办法从事长时间稳定的农耕劳作,他们更倾向于出海,由贸易带来的衣锦还乡。
当然,如果能躺在榻上,靠做梦出海,他们也是不会拒绝的。
这样的地方性格,加上时代气息的影响,很容易让这里的年轻人沉湎于一时带来的轻柔美妙,或者如火一般燎起的激情之中。
加上这里大部分都是港口,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的来往更加频繁。
莱尼伍德家族盘踞在这里已经很多年,至少从米可的祖父就已经明显发迹。他们的生意内容,是工厂、红灯区、赌场与海路运输。
和人们印象里的地头蛇家族不同,莱尼伍德家族,严禁莱蒂尼岛民和本家子弟接触罂粟极其衍生品。
同时,当地居民的治安和青年的就业,也都被莱尼伍德家族主动接手。
如果有人问,难道就没有人对这里产生过觊觎吗?
那肯定是有的。
可莱尼伍德家族再怎么在本岛上“横行无忌”,终归处于帕斯国领土内,只不过,莱尼伍德家和每一位从北方行政中心派来的治安官的关系,都不错。
可以说,莱尼伍德,在十分强劲的企业及下一轮革新浪潮席卷而来前,他们大致只需雇佣几个头脑灵活的会计,就可年年高枕无忧。
近两年,莱尼伍德家中大小事都会报给米可,让他拿主意。
米可的祖父作古多年,米可的父亲,洛根,前段时间住进了山坡中的小屋。木门一关,谁都不见,就靠住在附近的农家夫妇送去日常饭食衣物。
面对父亲的行为,米可并不多说什么,若他听到有人碎嘴,说老莱尼伍德神经失常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异样反应。
只是过不了几天,那个碎嘴的人就消失在了莱蒂尼,就再没有人对这件事发表过愚蠢的评论。
另外,米可的全名,叫米科罗米尔·保罗·洛科蒂诺·莱尼伍德。他家里的每个男孩女孩,都有如他的名字般悠长。
这表现了莱尼伍德家族的团结,还有他们对族人、先辈的情感。
米可的中间名,“洛科蒂诺”,是他祖父的名字。
米可的长辈常亲切地唤他“Miklo”。
年近三十的米可这天晚上推掉一部分事,走进莱蒂尼当地一家较为出名的酒馆。
世界上的每间酒馆都有自己的熟客,只要你走进去几次,就能看见那些坐在老地方,或是迷醉,或是忧郁,或是因饮下酒水而感到身心畅快的面孔。
他一推门,就和店里的几位客人,还有一层吧台后的店员打了招呼。
活动了脚手腕,米可身手敏捷,扒住连结在两层吧台外的脚手架装置,爬到了二层。
这家酒馆的布置十分有趣,吧台建有两层,下面供啤酒葡萄酒;上层供高度数基酒和花式调酒。
坐在二层狭窄的座位向下看,能够看到一楼不规则散落着几个人的头顶。米可点了一杯尼格罗尼。
可能有的人会问,为什么他不点一杯更符合他身份的教父?
这时候米可就会冲着你笑。
他笑起来十分的甜美无公害,就在别人以为自己没经过思考的一句话,是不是真的无意间取悦到了这位继承人的时候,下一秒,米可的眼神就会告诉你,谁错了。
他不只是作为家族财富的继承人,更是十分聪慧、无师自通学会了很多长辈在谈话时候所刻意流露出来的,那种奇怪的,只属于上位者的稳重。
当然,从前的米可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家族里的位置,他并不常露出这样的眼神,因为他还年轻,族中总有长辈在。
他就没有必要过于锋芒毕露。
他只需做好他承担的事,整理事件,隔段时间查一遍身边人的底细。
只是近两年,尤其是在老洛根回避公共事务之后,那种神色就常出现在他脸上了。
爬上来后,他便顺势坐在一个女人身旁。
实在不是米可天生登徒子,而是酒吧里的规矩:从哪里爬上来,就选择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位置。
离他最近的位置就是这里。
他坐下的时候,解开了西装外套最上面的那颗扣子,佛手柑味缓缓飘了出去,一时间,他满鼻子只能闻见自己的味道。
大动手脚爬架子,带出来几分香味无可厚非。
他看不清身边女人的脸。
当然,他一开始也没想看清。
他对别人的好奇早就过了劲儿,从前被带着,出入各处也见算过不少美人,在他17岁后就更是如此。
甚至曾有人把他当作一块肥肉,想要通过往他身边塞几个蜜糖般的人。可谁知道,米可本身就是一块难嚼的蜜糖。
这女人似乎有点东陆血脉,她的头发在灯光委婉的倾泻之下呈现出栗子剥了壳般的棕色,又泛出某些深沉的黑。
可她的打扮却是十分当地化的。
这不由得让米可去思考,城中何时出现过这么一位血脉不同,却在生活方式上和本地十分契合的人。
一时之间,他没想到。
尼格罗尼的甜味作用到他的舌头,口舌生津。
佛手柑的香气已经散地已经差不多了,他隐隐闻到旁边女人身上传来的,人工合成的某种香醚,掺杂着夏夜土壤和雨后湿润的玫瑰味。
他恍惚觉得,自己似乎从前在哪见识过这种味道——后花园吗?
可家里的玫瑰由专人打理,养在温室,十分精美,也十分娇贵易损。并不像这位女人散发出来的,某种淋过天降暴雨后,也不会受到屈折的生命力。
忽然,一只手轻柔地拍上了米可的左肩,女人座位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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