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城

　　下城区特安部的总部会议室里来了个上城区的领导。

　　这对下城区特安部来讲可是个大新闻。一时间，整个下城区特安部的员工几乎全都沸腾起来，以至于还在三十公里外清理丧尸现场的林旸还没来得及对现场的消毒情况进行检验，就被部长派人强行拉回了总部。

　　“王部长啊不就是来个上层区的领导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林旸坐在副驾驶上，冲着挡板上的小镜子一边打理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一边通过耳麦冲远在总部的王部长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你从上城区下来的时候我不也是这么接待你的，怎么五年不到就被你忘了。”王部长似是被这番话气的不轻，背景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锤桌声。

　　林旸笑着还想说什么，但大抵是那边新来的领导说了什么，部长便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在一旁才入职的底层员工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头发乱的宛若鸡窝一般的林副部长，心想怎么会有人处理丧尸还穿的和个花孔雀一样花枝招展的是长的好看就不会被挨打吗？

　　而“花孔雀”林副部长似乎猜测到了他的想法，他艰难地在狭小的副驾驶座上扭动着努力从贴身防弹衣内胆中翻出手机，及其熟练地从里面翻出一篇论文投放在车辆挡风玻璃上，懒洋洋地说：“你看，人家简凌都说了，黄金病毒感染者与普通丧尸不同，感染后仍然具有部分自我意识，所以出任务时适当的为国家贡献一下自己的肉/体也是可以接受的。”

　　战战兢兢开车的新入职员工：“……”

　　谁说的副部长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

　　不过既然是简凌说的，他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好闭上嘴认真开车。

　　毕竟人家可是简凌。

　　在这个黄金病毒与丧尸肆虐的时代，简凌几乎是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的一颗明星。作为最年轻的国家工程院院士、国家黄金病毒技术研究中心主任的他，二十岁时的他就在校实验室内制出第一代黄金病毒阻断剂，二十五岁时由他带领的团队又在国家科学实验室里制出第一针黄金病毒疫苗。然而，大抵是天妒英才，三十岁地那年这位天才便于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悄然离开人世。

　　依稀记得他走的那一年全球媒体都在报道这位贡献于全世界的天才院士的离世，煽情地渲染着、哭诉着、斥责着老天为何要早早收走这位带领他们逃离病毒的神明。

　　冬天的下城区不像上城区那样具有完备的除雪设备，因此这平常只要半小时的车程硬是被这位不熟练的司机晃晃悠悠地多开了半个小时，总算晃到了目的地。

　　下车时，林旸特地提醒这位新人下次如果王部长又给自己安排这种任务千万别接，随后将放在后排的羽绒服一把捞起披在身上，风风火火地就朝着总部会议室走去。

　　林旸实属于那种电影海报上的标准帅哥，一米九二的升高在配上他肩宽腰窄的身材，在特安部的确算是天大地屈才。当年还没当上副部长时就有同事偷偷问过他为什么不去当明星，结果他就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没钱没背景还没人包养，怎么混？”

　　同事：“……”

　　往常放肆惯了的林旸在准备进门时还是念及着有领导的原因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穿的一塌糊涂的羽绒服后，才毕恭毕敬地打开会议室的门准备进屋。

　　刚开门，林旸便见到身着指挥官制服的男人端正地坐在办公椅上，王部长带着少见的微笑同那人交谈着。

　　那人看起来莫约三十岁左右，戴着一副金丝半框眼镜，及肩的金色长发被他梳至耳后，脸上揣着几分随性的笑容被林旸全数收进眼底。

　　“小林来了？来来来快过来简指挥官等你很久了。”王部长看着驻足于门口的林旸，和善地招手让他过来。

　　“啧。”林旸不爽地径直走到会议桌的另外一侧，重重地坐下，但目光却一直未曾从这位领导脸上挪开。

　　“这位是上层区特安部总指挥官伊里斯特·简。”王部长看着无动于衷的林旸，便先向林旸介绍着这位领导的身份，继续说道：“这位是咱们部的副部长林旸，未来的这段日子里要靠您多多关照。”

　　简笑笑说：“王部长您真的是抬举我了，我初来乍到更是要让您多多包涵。”

　　王部长欣慰地看着这位指挥官，心想要是每一个下来的领导都是这样那该多好。然而另一头的林旸可不这么想，他满脑子全是这男人怎么一副长着东亚面相却生的金发碧眼还取了个洋名字？

　　然而王部长和简都不知道林旸心里的那些小九九。王部长看着一动不动的林旸以为这小子出任务是太累了还没缓过来，他有意想把简的注意力转移，然而这位领导似乎是对这位未来的搭档格外关心，伸出手来冲着林旸彬彬有礼地说：“作为未来的搭档，不先来和我做个自我介绍吗？”

　　林旸一怔，随后才缓缓地抬起手，握住他那支有些冰凉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呃……啊……我叫林旸，下城区特安部的副部长……不对我们为什么会是搭档？”

　　简和王部长同时一愣，王部长尴尬地说：“这小子才从现场回来还不知道那件事，等会儿我会亲自和他对接的。”

　　简挥挥手表示没事，嘴角依旧略带笑意解释道：“根据上城区所获得线索，近期黑市上流传着一剂被称为‘王水’的新型疫苗，据说对于黄金病毒的前期治疗具有奇效。但由于这条疫苗货源掌握在下城区民间组织‘野火’手上，于是上城区和下城区便准备联合一起调查，并且尝试将该民间组织一网打尽。”

　　“野火？”林旸在下城区呆了足足五年，竟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组织。

　　简大抵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这个组织埋藏极深，你不知道也正常。”随后他将放在桌上的另一个文件袋递到林旸面前继续说：“这是我们上城区掌握的所有情报。由于该任务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这些资料要求阅后即焚，但由于我是该任务的负责人之一，后面有问题你都可以来问我。”

　　林旸点点头，打开了那份文件。

　　·

　　待三人从会议室中出来时，天已然黑透了。

　　王部长由于家里有人等着吃完饭的原因便自己乘车先走，唯留两位前上城区干部们在办公室里叙旧。

　　两人零零碎碎聊了不少东西，林旸总感觉无论是作为东道主还是搭档自己多多少少都应该请人家吃个饭，于是在最后他提出出去吃晚饭的意见。

　　简听后欣然答应，但由于简的车还留在机场还没来得及去取，便只好和林旸去挤那辆三年前林旸从二手市场收来的二手SUV。

　　狭小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还算好闻的茉莉花香氛味，简从衣兜中拿出一根烟，顺手递给坐驾驶座上的林旸说：“来一根？”

　　林旸挑眉，他没想到上城区的待遇那么好，这种时候居然还有烟，但他依旧挥挥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说：“戒了。”

　　“老婆不喜欢？”简带着几分调笑意味将烟放入嘴中不点火。

　　“没老婆。”林旸淡淡的说。

　　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拿出打火机将叼在嘴里的香烟点燃后，顺路降下窗户及其眷恋地深吸一口，浅浅的笑着说：“不应该啊，就你这条件追你的人不应该都能绕着赤道环绕一周吗？”

　　“喜欢的人十年前死了。”

　　简手中的烟一抖，带着几分愧疚的语气说：“抱歉提起你伤心事了啊。”

　　“害没事，谁还没个求而不得的爱人呢？”林旸点火起步，透过地下室昏暗的灯光瞥了一眼简，说：“那简指挥官呢？这任务机密性那么高，嫂子一人在上城区那可等得？”

　　“你可别磕碜我了，你看就我这条件哪里找得到老婆？”简又吐出一口白雾来，烟雾缭绕中，他那双蓝色的眸子里却流露出几分晦暗不明。

　　“就简指挥官这种放我们这里那可是抢着要的类型呢。”林旸轻车熟路地又拐过一个弯，轻而易举地将车开出停车场，眼前瞬间一片光明，刺的林旸眼睛有些疼。

　　简似乎也被晃的不清，抖落的烟灰都不小心掉在了他的裤子上，他连忙将香烟按灭，去擦他腿上的烟灰。

　　车内一阵安静。

　　刚才的话题终结于刺眼的灯光中，两人零零碎碎又聊了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出些什么所以然来。

　　是了，两个相差两岁并且都没成家的男人话题来来回回也就那些话题，在怎么聊也聊不出朵花来，幸好林旸要去的餐厅并不算远，没过多久便到了。

　　兴许是工作日的原因，这里人人并不算多，不过在下城区大部分人大抵也没有那么多闲心出来约会吃饭，毕竟没有人会知道下一秒上饭桌的究竟是丧尸还是饭。

　　毕竟这里可是大名鼎鼎的“黄金城”。

　　下城区又称黄金城，光听这个名字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以为此地拥有多少黄金，但只有生在下城区的人才知道，这是上城区对他们赤/裸/裸的嘲讽和嫌弃，因为这里多的并不是战略资源黄金，而是肆虐黄金病毒和满地感染黄金病毒的丧尸。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病毒泄露，由于某国政府的无所作为，最后居然成为了人类史上第一次的丧尸爆发，不久后又爆发出另一场更为可怕的疫情，大量黄金病毒从实验室中泄露，加剧了丧尸的清理难度和疫情控制，于是政府连忙成立特殊安防部（简称特安部），并且将难以管控地带划上地上地下分界线，黄金城便油然而生。

　　其实两区局势并非一直那么紧张，至少在简凌还活着时曾得到过好转，可好景不长，简凌死了，而世界上却没有第二个简凌。

　　病毒不会因为人类的死亡从而停止演变，他们只会在一轮又一轮地感染宿主中潜移默化地进行演变筛选，从而变为一轮疫苗难以控制的新毒株。

　　大抵是简的运气实在不怎么的原因吧，初来乍到的他还没好好吃上几口那看着还算不错的小炒，就立刻体验到黄金城特殊的风土人情：不知从何而来的丧尸群密密麻麻地撞击着本就携有裂痕的玻璃，还没等他们撞上几下那玻璃便破碎开来，大批的丧尸穿过那个洞口猛地涌入店里，倏然间一片血腥和腐烂的气味裹挟了这家不算大的饭店。

　　还好这饭店今天本来就没什么人，而大部分人都已熟练地跟随店长的指引躲进地窖，减缓了他们疏散人群的难度。

　　林旸暗骂一句，一边使用快捷键呼叫该区队长带人准备过来消毒，一边从防弹服外侧取出短刃准备揍人。

　　正当他一手抱住那第一个冲进来的丧尸的头准备割喉时，却猛地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枪响，让那丧尸的脑花天女散花与他来了个亲密接触。

　　“对付普通丧尸用热武器很浪费懂不懂啊？换刀！”林旸冲着身后继续上膛的简吼道。

　　“热武器上城区报销，接着。”简从腰间取出另外一把手枪丢给林旸，林旸接住后熟练地上膛射击，面前的几个丧尸瞬间倒地。

　　“枪法不错。”简由衷地赞叹道，然而他却将刚才那把的手枪塞回腰侧的枪袋中，掏出一把银色的剑柄出来。

　　熟悉各类武器的林旸立刻就认出这是现今最火的一类激光武器激光剑，由于管制难度大以及成本昂贵几乎没有在市场上流通，因此这也是林旸第一次亲眼见到激光剑，瞬间有些激动。

　　只见简将剑身长度调整好，随后按开电源键，带着激光剑上去就是一轮无差别攻击。

　　一管电池只能支撑该长度的激光剑半分钟，但对简来说机会绰绰有余，还没等电池用完，丧尸群已经被简全数解决。

　　简收回激光剑，像是胜利归来的狮王一般昂首挺胸地朝林旸走来，头发上沾染的些许血迹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肩头，看起来竟多了几分邪魅。

　　林旸把手枪还给他，呆若木鸡地说：“你们上城区装备都那么好？”

　　“不，我自己买的。”简并没有去接那把手枪，反而取出一盒子弹放在林旸的手里，说：“送你了。”

　　“有钱真好啊。”林旸不爽地努努嘴，却还是留下了。

　　还不等林旸回过神来，一只有些冰凉的手覆上了他的脸颊，是手拿纸巾正在替自己擦拭鲜血的简。

　　简比林旸矮上半个头，抬起头来替他擦去脸上血迹的他明显有些吃力，但偏偏就是这个动作却让林旸措不及防地与他来了个对视。

　　简的眼睛明亮，蓝色的眸子里闪灼的是不曾遮掩的心疼。

　　他连忙抢过他手上的纸巾，有些害羞地别过脸去尴尬地地替自己拭去脸上的暗红色血迹，不敢在看简一眼。

　　不知为何在刚才的对视中，林旸却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林旸不知道的是他红透的耳根被简收入眼底，他满意地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待a区队长带着消杀武器赶来现场对现场进行处理时，和林旸关系最好的支队长步清晚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那脸皮厚的堪比城墙的副部长林旸居然红这个脸低着头接受着消毒检查，颇感意外。

　　步晚清正想过去打趣两句，却被在一旁接受消毒的男人吸引了目光，不知为何，步晚清总觉得站在灯光之下的男人看林旸的眼神却有些怪异。

　　“您好，我是a区支队长步清晚。”步清晚认出了男人身上指挥官的制服，大概猜到他就是今天下来的那位领导

　　“上城区特安部总指挥官伊里斯特·简。”简立刻换上另外一副平易近人的笑容，冲步清晚点点头。

　　“据刚才在一旁偷偷观战的店长说您身手极好，就连咱们的部长都显得稍显逊色。”步晚清有意说着漂亮话想要打探这位领导的性情。

　　然而简并没有接他的马屁，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上城区了不起啊！”步清晚愤愤地心想，然后便看到林旸和自己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你知道吗他们上城区热兵器给报销诶！”林旸手握那盒子弹，激动地和自己的好友分享着这个好消息。

　　步清晚：“对不起我收回我的话上城区就是了不起。”

　　谁能懂下城区面对黄金病毒丧尸都要先肉搏肉搏解决不了才用手枪担心火药不够用的困境啊！！！

　　两人同仇敌忾地剜了一眼简，简感觉背后一凉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看了两人一眼，发现没事后又转了过去。

　　解决现场消毒的林旸有些惋惜地看着那被破坏的晚餐，耸了耸肩和简提出吃快餐的建议。简点了点头答应后，便和林旸一同与步清晚打了招呼提前离开。

　　没吃上晚饭的两人不尽兴地去商店买了几瓶冰镇啤酒和方便面一同开车回到了特安部为两人安排的宿舍。两人各拎一个装着泡面和啤酒的塑料袋，准备就这样草草地结束今天两人的第一顿晚饭。

　　“我们的第一顿晚饭居然就被这么打发了。”简扬扬手中的塑料袋，失落的朝着住在对门的林旸挥挥手。

　　林旸尴尬地笑了笑，表示下城区的日常就是这样，并且安慰他道好歹有方便面也不错，随后便也冲着简挥挥手，拿出钥匙来开门回家。

　　特安部安排的宿舍不算大，但对林旸一个人居住来说却刚刚好。他先将去冲了个澡将那股腐臭味洗掉后，便进入厨房烧水给自己煮了一碗带有溏心蛋的方便面。正当他找出碗筷坐下准备吃晚睡觉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林旸一边心想谁啊一边打开门摆着张臭脸准备发火，却在看到是简时一下子气消了大半。

　　也不是消了，就是看到他捧着一碗不知道是碗什么东西的东西站在自己门前，说：“我做了点宵夜，你吃吗？”

　　林旸看着那还冒着奇异味道的黑糊糊一时半会儿陷入了沉默，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人家今天说的是你别磕碜我了。

　　应该没有女人愿意嫁一位绝命毒师吧。

　　林旸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他才问道：“我能看看你的晚饭吗？”

　　“这个就是我的晚饭炒方便面。”简说。

　　林旸：“……”

　　最终林旸把那碗明明是自己的方便面让给了这位绝命毒师，自己去冰箱里取了几条临时充饥的代餐条充当晚餐。

　　兴许是光线的原因，堪堪只脱了一件制服外套的简的背影却莫名和某个少年重合上。

　　记忆中的少年也是身穿一件白衬衫，及肩的黑色长发耷拉在他的肩头，阳光透过树荫落在他的肩头，笑语盈盈地望着自己。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的很像一个人？”林旸咽下一口草莓味的代餐条说道。

　　“从来没有，林副部长不妨说说看？”简用没握筷子的那只手撩开散落的头发，转过头来笑语盈盈地望着林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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