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荀］颍水记

　　曹操几百岁时就是在洛阳城里远近为名的小魔头了，平时爱拉着夏侯他们上山拜谒各路神仙，无一例外通通被打回原形。

　　原因是：此猫性邪，又无正根，不宜修道。

　　曹操这臭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凭空施了法一把火把山烧了，从那以后再无师傅敢收他为徒。

　　当然，臭名远扬的曹阿瞒也荣幸获得了一个称号。

　　魔头曹操。

　　且说自董卓入洛阳以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各路仙门道童屈从其淫威之下，不敢造次。

　　“一只臭公猪，”曹操叼着根草，斜斜躺在石头上，“也妄想位列仙班，挟持真龙天子？”

　　“他能称仙，那我觉得你也能。”夏侯惇蹲在地上拔狗尾草，一股脑放进曹操怀里。俩人正玩的不亦乐乎，眼见一白衣男子踏水而来，华贵之气溢于言表。

　　袁绍来时总要搞出一堆花花绿绿奇奇怪怪的出场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高贵优雅的白泽兽。

　　“我说阿瞒，”袁绍清了清嗓子，“考虑的事儿怎么样了？”

　　“我不同意。”曹操吐掉嘴里的草，翻了个身道，“董卓无论怎么样名义上都是仙族，那是受了仙族册封的。贸然跟他硬打我们没胜算，毕竟……”

　　“对我这种猫妖来说，那就是天大的种族压制。”

　　袁绍瞥了一眼曹操，“孟德，这话不中听。”

　　“我现在不仅有不中听的话要说，你说，天下人要尽是那白泽神兽还愁董卓不除？”

　　夏侯惇踢了一脚曹操，示意这话过分了。

　　“不管是正面打，还是暗中搞偷袭，前提是我们有拿得出手的人。去吧袁本初，散落在世间的名士高手就要看你能不能收入囊中了。”

　　袁绍又以一套异常复杂的离场技消失在原地，曹操暗骂了一声，翻过身接着睡了。

　　高贵的白泽兽，我永远都要屈服于你吗？

　　梦里曹操进入一片森林，树林阴翳光影交错，曹操只觉得林子过于安静，像是一潭死水。曹操饿的急了，从树上拽下几片叶子放在嘴里，只觉得唇齿留香甘美异常。

　　越是深入越是透露着安静的诡异，像是嗅到了奇香，曹操循着香气一路跟到了一棵古树下。

　　“这……”曹操那股倔劲儿又来了，攀着树枝三下两下爬了上去。

　　谁料那树妖竟幽幽开了口。

　　“我很高，不是吗？”树妖像是刚刚睡醒，用叶子轻轻碰了碰曹操的脸。

　　“嗯？小树妖，你可真香啊。”曹操也不避讳，摘了片叶子就要往嘴里放。

　　树妖也不恼，等着躯干渐渐伸长，曹操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离地百丈。曹操又是个恐高的主，小时候爬树上房怎么着都行，真让他上百丈连原身都变不回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我怎么下去！”曹操抱着树干不肯撒手，“你快变回去啊啊啊啊啊——”

　　“这是惩罚，”小树妖叹了口气，“区区两千年的猫妖，你或许还要称我一声爹。”

　　“你——神经病啊！快放我下去，我，我错了…”

　　树妖并不打算就此停手，用小树枝狠狠抽了下他的屁股。

　　“嗯？怎么好像突然就不怕高了？”曹操坐起身，晃着树枝审视这片森林。

　　“很高吧，能看清整个颍川呢。”树妖故意捉弄了一下曹操，用树枝颠了颠，吓得曹操险些一脚滑下去。小树妖继续说：“你现在就在颍水的尽头哦。”

　　“颍水？你们这儿的树妖真多啊，你是什么品种的？”曹操晃着腿，细细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树妖被这一下子弄的有点不好意思，条件反射把他扇飞了。

　　曹操惊醒，夏侯惇吓了一跳，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一会。

　　“这什么破梦。吓死老子了。”曹操坐起身，如果不是从怀里掏出来一片香叶，他几乎真的以为刚才那是一片幻梦了。

　　“元让，颍川有……呃…森林？？”曹操握着那片叶子，在夏侯惇鼻子前晃了晃。

　　“有吧。我也不知道，没去过。这什么，好香。”

　　“你知道颍川水的尽头吗？就是在那里。有一片森林，还有好多千年树妖。”

　　夏侯惇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做个梦去环游颍川了？

　　只是…

　　“哎呀好了！我们现在就去颍川，去找那片森林！”

　　只是…颍水会有尽头吗？

　　曹操果然迷路了。

　　在接连七八个老头的指引下，曹操不仅没看到颍水，还差点被沿路的黄巾魔头伏击。他突然有点伤神，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偏偏孤身涉险？

　　遥闻远方清脆的马蹄声，曹操和夏侯惇面面相觑，见一士兵一跃下马。

　　“曹大人，袁大人手书。”

　　这下夏侯惇懵了，“我们才刚入颍川地界，怎么就被袁氏的人…”曹操盯着隽秀的字迹，沉吟片刻，翻身上马。

　　颍川，他日后可能再没有机会来了。

　　黑山贼并不好打，毕竟人数差距在那里。不过这帮黑山贼多数都是低级妖吃人得以化形，脑子普遍笨笨的，曹操用计相继杀了于毒白绕等人后黑山贼成了乌合之众，投的投跑的跑了。

　　袁绍得知曹操守住魏郡东郡两地，当夜大摆宴席，亲自给他的这位小弟接风洗尘，袁绍还特意将自己的位子安排在曹操旁边。

　　宴会上，丝竹管弦觥筹交错，曹操喝的多了，小有醉意的支着胳膊，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袁绍轻轻碰了碰他。

　　二人对视，袁绍的狐狸眼里藏着坏，他轻轻抬起手臂，赫然露出一物。曹操盯着那物件看了一会，惊的他酒要醒了。

　　传国玉玺。怎么会在他那里？

　　袁绍只是盯着曹操笑。曹操扯了扯嘴角，这物件若不是真的，那就是私刻玉玺，天理难容。他突然背后发凉，看来为他接风洗尘是假，私刻玉玺…私刻玉玺是要做什么？

　　“各位，”袁绍一嗓子叫停舞姬，挥挥袖打发出去，“在座诸位皆是英雄，本初试为大家言一二句。”

　　袁绍缓缓步入高位，朗声道，“如今董卓乱政，致使朝廷有累卵之急，苍生有倒悬之危。今我为盟主，全仗诸位抬举，但有一事，我需与在座商议。”

　　曹操暗道不妙，慌乱之中碰掉了酒杯。

　　袁绍手捧传国玉玺，神色悲戚而肃穆。大宴之中，喧哗至极，曹操轻轻嗅了嗅鼻子。

　　“如今，传国玉玺在我之手。天子年幼，汉家衰微，我身为汝南袁氏白泽却不能为苍生解困，致使黄巾遍地，董卓横行，天子受辱。只是幽州有一汉室宗亲，德行兼备大有君子之风，爱民如子得仁君之道，若他为天子，百姓得救，大汉得救！”

　　“袁绍盟主说的对啊…”“天子年幼就是不行…”“传国玉玺在手就是正统…”“我们拥护袁绍盟主！”

　　群臣炸开了锅，曹操耳鸣一阵，死死盯着袁绍。

　　黑夜吞没了最后一缕日光，曹操借着酒劲拔出匕首，狠狠扎在了桌上。

　　“闭嘴！”曹操猛地起身没站稳，勉强扶住桌子，“那天子有何过错，本初，你如今要拥立刘虞，和董卓那厮有什么区别？天子年幼但终无过错，如今又深受奸臣所害，不思就天子于水火，竟然…另立新帝？哈…”

　　袁绍像看傻子一样望向曹操，若不是这一番话，袁绍险些以为他在耍酒疯。

　　且不说刘虞是否能用肉身扛过真龙授礼，若是没扛过呢？董卓至少还比他聪明一点，毕竟刘协当年要是没扛过，没准就要继续用刘家人试天命了。

　　“诸君北面，我自向西。”曹操像是呢喃了一声，刚好被袁绍听到。

　　“诸君北面，我自向西！”

　　必须要走了。过了今晚，明天一早必须要出发。方才在宴席上出尽风头，奈何根本无人听他劝告，一甩披风走人的戏码固然过瘾，但若真的和袁绍翻脸便得不偿失。

　　四世三公，白泽加身，对他而言，天下到底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曹操在宴席上嗅得了那股香气。他不太懂，比如说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又为什么出现在袁氏的军营？但此时此刻，他面向山月，那香气就萦绕在他身后。

　　那人的脚步声很奇怪，像是…残疾人？好像还拄着根木棍。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又向后躲远了。

　　这是吓到他了？

　　谁也没先说话，曹操席地而坐，抬头看着天边的圆月。

　　“你不出来，我就走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长风。曹操侧眸，青色的衣角消失在风中。

　　曹操真的走了，在接到袁绍向天子请奏东郡太守的任职之后。他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那树妖竟然选择了…呃…袁绍？

　　临走那天，袁绍带着他的部下送行。

　　曹操盯着他身后的树妖，“这位是…？”

　　“在下颍川荀谌。”

　　曹操点点头。

　　袁绍搂着荀谌的肩膀，向曹操介绍：“阿瞒你不知道啊，有天夜里梦游颍川，见颍川树妖各个神通广大，便生出招贤纳士之意。唯有一树，名为王佐，连接颍川灵树根脉，得他便能定天下。”

　　曹操纳罕，想必这位王佐便是这位荀谌了吧。

　　“孟德此去东郡，若有难处，袁氏随时欢迎你。”

　　“本初，走了！”曹操摆了摆手，策马扬长而去，留下袁绍荀谌等一干人。

　　袁绍看向荀谌：“令弟今日怎么没来？”

　　荀谌定了定，“文若上个月才刚刚化形，王佐灵树，根系通达颍川，还不会行走。昨日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去登东山，今日便大病一场，几乎不能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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