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事

　　《情事》
　　文/锦时安
　　2024.12.6

　　【妈妈，芜城真的好大好繁华，等我赚了钱，一定要带你和妹妹过来看看。】
　　庄美雪低头按着手机上的按键，点击了发送。

　　妈妈的信息很快发了回来。
　　【好孩子，你就是妈妈的希望，你一定能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妈妈！】

　　庄美雪被妈妈的夸奖，瞬间开心得心里直冒泡泡。

　　她小心翼翼喝掉冰露里最后瓶底的水，犹豫着开口要不要再找妈妈借点钱。

　　庄美雪从老家来芜城打工，妈妈一共给了她一千块钱，来的第一天跑了半天看房子，房子比她的卧室还大一点，她很满意，只不过房东说交房租要押一付三，她讨价还价了很久，还是被付出去了七百块。

　　剩下的三百块她要撑到下个月发工资。
　　今天，庄美雪只吃了一小袋打折面包。

　　发出去要钱的微信，没有收到回信。
　　可能妈妈又去打麻将了，没看到消息。
　　庄美雪没放在心上。

　　华灯初上，马路上车水马龙。
　　庄美雪举起手机，咔嚓拍了一张身后的高楼，又转过身，想拍一张繁华的马路。

　　模糊的镜头内，她看到一辆黑到发光的大车停了下来，司机开门下来，用几乎是拖的方式把后车座的人拽了下来，那个被拖拽的人已经有些不省人事，司机把人放到附近的花坛旁边，拔腿就走了。

　　目睹到这一切的庄美雪，也忘了给妈妈发照片，“哎哎哎”地连喊三声，拔腿冲到了花坛旁。

　　那人坐在花坛上，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口卷在胳膊上，领口大敞，活脱脱一副良家男被糟蹋了的样子。

　　庄美雪蹲在他面前，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男人的脸上微微泛着红，眼睛迷离中带着点凶气。
　　他簇起眉头，看着庄美雪，眼神里更加嫌弃。

　　庄美雪看不到男人眼里的嫌恶，只觉得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她也有些着急，又问：“你家里人呢？”
　　男人眉头簇得更深了：“我没有家人！”

　　懂了。
　　庄美雪看男人的眼眸里，已经带着怜悯。
　　他一定是因为失去了家人，所以心情不好才去喝酒。

　　看着男人好像真的很难受的样子，放任他在这睡一晚庄美雪怕他会遇见意外。想来想去，庄美雪扛着这个路都走不太顺的男人，找了附近小巷子里的一家小旅馆。

　　前台，正在看电视剧的女人眼皮瞥了一眼庄美雪和半挂在她身上闭着眼的男人，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回手机上，手指点了点墙上头顶位置贴的一张手写纸。

　　【单间50，大床房99】

　　庄美雪看着价格，咬住下嘴唇踌躇了一会。她腾出一只手往男人的衣服和裤兜里摸了摸，除了一只手机和车钥匙，空空如也。

　　“还开不开房了？”女人不耐烦地问了一嘴。

　　“能不能便宜点啊？”庄美雪摸回自己口袋的动作有些窘迫。

　　“你在芜城打听打听，什么年代了上哪找我们这么便宜的宾馆！”

　　庄美雪按着自己的口袋，里面只剩下不到三百块，这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可旁边这个男人她又不能见死不救。

　　“那……给我开个单间吧。”
　　超市里也有试吃的，每天多吃一点她就吃饱了，连饭前都能省出来。

　　女人又斜眼看了眼庄美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两个人只能开大床房。”

　　“不不不！”庄美雪头摇地像只拨浪鼓，脸着脸小声解释，“我只是把他送到这里，我不在这睡！”

　　“每个来我们这开房的都这么说。”女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们这里不用身份证，价格又便宜，所以经常有一些没钱又忍不住下半身那点事的男那女女过来开房。
　　又补充一句，“爱住不住，就这个价。”

　　庄美雪快哭了。
　　做好人的代价好大哦，可这个男人连家人都没了，实在太可怜了。

　　庄美雪想起从小妈妈对她的教导“妈妈和妹妹这么可怜，美雪一定要对我们好。”
　　“美雪什么好吃的都让给妈妈和妹妹，美雪最乖了。”
　　“美雪真是妈妈的小棉袄……”

　　“好的好的……“美雪摸出口袋里的一张人民币。

　　没有找零，而是递上来一瓶熟悉的冰露和一把钥匙。
　　“钥匙上有房间号，昨晚明天中午12点退房。记住，床单不许弄脏，要不然罚钱。”

　　*

　　庄美雪半抱半拖，将男人拽到了床上。
　　好人做到底，庄美雪还帮他把鞋子和外套一并脱去。
　　她从小有丰富的照顾妹妹的经验，眼下，庄美雪也只把这个可怜的男人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妹妹。

　　男人在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额头浮起一层细汗，看上去很不好受。
　　以前妹妹喝多了也是这个样子。

　　庄美雪只得把房间里的水壶刷了刷，将那瓶冰露烧开，又用洗手台里的热水将毛巾洗了一遍，拧干，给男人擦了遍脸。

　　等水没有那么烫了，庄美雪端着杯子去走到床边，轻轻摇晃男人：“你先醒醒，喝点水吧，否则明天醒来嗓子就会变哑。”

　　男人的眉头拧得更深。
　　庄美雪怕水洒在床上，只得先把杯子放在床头，凑得更近一些去叫醒男人。

　　“你好，醒一醒——唔！”
　　许是嫌她太吵，一只胳膊揽了过来，将她扣倒在床上。
　　庄美雪瞪大双眼就想推开对方，哪知刚才还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此刻却又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雪松混着酒香的味道笼罩着庄美雪。

　　庄美雪贴着男人的胳膊，紧绷着神经。
　　她还从来没有跟一个男人如此近距离睡在一张床上，虽然对方很可怜，但只要他敢做什么事情，庄美雪也绝对会一脚把他踹开。

　　不过男人似乎并没有醒来，而是以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将庄美雪圈在自己怀里。呼吸的气息拂在她的耳畔，还有一只轻柔抚上她头的手：“乖乖，别闹，再睡会。”

　　*

　　沈季安很久没睡过一场完整的觉了。

　　以至于他被助理的电话叫醒时，才惊觉居然已经过了八点。
　　上次睁眼发现已经天亮是什么时候来着？

　　沈季安挂了电话，依旧眯着眼，意识却开始回笼。

　　床上的触感非常糟糕，空气里飘着腐旧和潮湿的味道。
　　这里根本就不是他家。

　　沈季安猛地睁开眼，坐起来，警惕地环视了一圈。
　　还没有他家厕所大的小房间，装修的像是上个世纪的贫民窟，肉眼可见的杂质在空气中漂浮着。

　　他明明记得，昨晚他是去参加大姐办的晚宴，莫名其妙被灌了好多酒。至于喝醉后发生了怎么，沈季安一点都没想起来。
　　但他记着一点淡淡的清香味，他还以为是乖乖刚洗完澡身上香香的味道，他还安抚着抱着乖乖让它别闹，这才好好睡了一觉。
　　可现在看来，很显然不是。

　　沈季安穿衣服的时候，仔细检查了一下，既没被劫色，也没少个腰子。
　　醉酒后的头疼让他按了会太阳穴。

　　桌子上有一瓶空的冰露，沈季安嫌弃地看了一眼旁边陶瓷杯里盛着凉掉的水。
　　很怀疑里面有没有让人生病的物质，最后还是没有喝。

　　一脸不快地离开这个阴暗潮湿的老鼠窝，沈季安让助理来接他。
　　真是诡异的一个早上。

　　*

　　沈建大厦26楼。

　　“庄美雪？”HR拿着简历，又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女生。
　　庄美雪双脚并拢，两只手搭在膝盖上，挺直胸膛，坐的非常板正。
　　她露出一排整齐地牙齿，微笑：“我是庄美雪。”

　　HR微微蹙眉，问：“22岁？怎么看着跟个未成年似的。”
　　庄美雪紧张地攥起拳头，很小声地说：“我真22岁了……”

　　“有恋爱经验吗？”
　　庄美雪茫然地摇了摇头。

　　“市面上同类型的游戏玩过吗？”
　　“呃……”
　　庄美雪窘迫地摸向了口袋里她的翻盖手机。

　　HR被气笑了，她揉了揉额头，将庄美雪的简历甩到桌子上：“这位同学，我们公司主要是开发角色扮演类恋爱互动手游，你来面试游戏文案策划，却连市面上同类型的游戏都不了解，你觉得合适这份工作吗？”

　　“可是……可是我在学校的时候文章写的很好，还在校刊工作过。”

　　“抱歉女士，目前阶段你的工作能力还无法胜任我们公司的这份工作，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又被拒了一家。

　　庄美雪站起来，HR头也不抬地对她说：“一会出去帮我关上门谢谢。”
　　见人还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她又抬起头来问：“还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把简历还给我呀？”庄美雪露着牙齿笑。

　　HR一愣，这样的要求其实不太常见。
　　哪个面试者不是打印好几份简历，有的还是精装彩印，力求在花哨的同时突显她们的能力。

　　而庄美雪的这份，不仅是黑白打印，而且是最普通的网格简历，没有丝毫的竞争力。
　　她随手将桌子上的简历递给庄美雪，心里打了个×。

　　庄美雪小心翼翼接过简历，安静地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哪知门倏地被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火急火燎的阿姨，瞪了挡着她道的庄美雪一眼，气势汹汹地走到HR面前，大喝一声：“这活我干不了！”

　　HR闭上眼，揉了揉头。
　　耳边是保洁阿姨絮叨着自己多不容易，拿那么少的钱，干又脏又累的活，还有一个脾气古怪的老板，除非薪资再多加一点。

　　HR已经记不清这一是今年换的第几位保洁阿姨了，只能耐着性子跟对方说，薪资的问题她可以再去跟总裁商量一下，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总裁心情。

　　“请问，保洁的工资是多少？”站在门口的庄美雪突然出声。

　　HR一惊，视线从保洁阿姨的身上转向门口，一脸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保洁阿姨也跟着扭过头，一脸嫌弃地劝道：“哎呦小姑娘，这是家黑店，不要来哇。一个月就给三千块，光打扫办公室就累死的哇，那个凶到死的老板更是难伺候的哇！”

　　庄美雪忽闪着她那双杏园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管饭吗？”

　　HR愣了愣，好一会才说：“管，食堂窗口每天18样菜不重复。”

　　话音未落，庄美雪重新回到了桌前，双手捧住HR的手，无比诚恳：“我想，我可以胜任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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