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相忘

　　一个天气不大好的下午，天空中布满了阴云。
　　“我跟你说啊，那酒的滋味啊，啧啧啧，绝佳……"
　　我穿着一件仅能蔽体的破衣裳坐在席子上，可是并不似青楼风尘女子那般。微微转身，虽不得倾国倾城，却也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迎面走来了两个醉汉。他们走着走着看到了我，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人说：“哟，小娘子，大冷的天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们可是会心疼的。”他说着就要来摸我的脸，但却被我一把推开了。小小的女子惊觉自己受人凌辱，高昂着头，怒瞪着面前二人，颇有宁死不屈之风范。另外一个男人却对我的不服从生气了，边说着肮脏的语言边抓住我的头发往墙上撞去。我的头重重地磕在墙壁上。墙面很粗糙，我的皮肤又细嫩，鲜红的血液沿着灰白的墙壁流下来，像是寒冬腊月开放的血梅。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长长的皮鞭抽在了那一个抓着我头发的男人身上。
　　“啊！”那个男人惨叫一声，倒在我旁边。另一个人见到也吓跑了，是留下惊魂未定的女子跌坐在原地。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抬头一望，是一位长得很英俊的少年将军。我很警惕，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过去。本以为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可指尖碰触到的却是温暖的掌心。“抬起头来。”温柔的男声轻拂耳边，我缓缓抬起头来，双双目光相视，我飞快的抽回了手。其实我现在容貌并不美丽，灰头土脸的，有些富贵人家看到我的模样怕是会把我当成叫花子驱逐出去，可是他没有。他像是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虽有将军的成熟，可眉宇间还是透着一丝少年的稚气。而我像是无人在意，被抛弃了的人偶。“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年岁几何？”他微微一笑，轻柔地问我。我虽然很防备，可还是回答了：“……民女名为许念，年方十三。”他忽然瞥见我还半坐在地上，便扶起了我，询问道：“家父是……许知县？”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一直不愿提起这件事的情绪和落寞的眼神，依然不知边界地问着。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可声音却忽地小了下去，声线还是如刚才那般温柔：“那个许……许念，你怎么了？身上可有不适？”这时，他身边的侍卫开口了：“将军，您这般询问许姑娘，怕不是在审理犯人。”我听这位将军唤他煜年，应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侍卫了，不然，谁敢与大将军开如此玩笑，要处在军营之中啊，早就受军法了。那将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我到是被他那慌乱的神色给逗笑了。低头掩面，头上唯一插着的银流苏簪子轻轻摇晃，那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可他们皆从未懂得啊，现下我的心里正日夜记挂的，是我那在衢州枉死的爹爹……
　　我娘亲早亡，爹爹是前任衢州知县，被人栽赃陷害后砍了头，我们家家破人亡，就连府上的丫鬟小厮都逃了个干净。我一路跟随流民逃亡才来到了此处。可我看着这位小将军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心思单纯，便放松了警惕，也像打趣似的的问他：“那将军你呢？你姓甚名谁，年方又是几何？”他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微愣了一下，便又开口说道：“你……不怕我？”我叫他逗得愈发舒心，竟也肯敢放开了胆子与他谈笑：“当今广定将军虽日日为国征战沙场，却也性情良善，与人温和。是天底下人尽皆知的事。这样一位好将军，民女为何要怕。”他眼中的疑惑消散了，转而回答道：“我叫宋行舟，十七了，可比你大好多呢。他们都叫我宋将军，还怪膈应人儿的，到不显尊敬，反显的生分。你就叫我本名宋行舟吧。”我浅笑了一下，望着面前孩子气的少年将军，故意说道：“宋将军少年英雄，民女实是佩服。”“你怎么还唤我……”他说到一半，又顿住了，“无事，你愿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哦，对了，许姑娘有处可去吗？你这般女子如此有趣，本将军也不忍看你流落街头当叫花子，算本将军心地良善、怜香惜玉罢了。你不如就在将军府住下吧。”听了这话，我表情立刻恢复了平淡，还多加了一副诚惶诚恐。我知道他们贵人最喜欢下位的人们低三下四去恭维他们的模样。像我们这种百姓，他们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何况是让我一介罪臣之女入住将军府。便小心翼翼的说：“民女不敢，民女只乃一介罪臣之女，已不为金贵小姐。更以现下是布衣之身，不配入住将军府。”聊着聊着，突然发生了这一幕，宋行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久经沙场的将军此刻却浑然不知了对策，他无措地张了张嘴，想说的话还是噎在了喉咙里，使他发不出声音。好在他身边的侍卫煜年比较识时务，连忙对我解释：“许姑娘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将军可不是那般的人，我们将军不同于其他人。他不会看低许姑娘你，更不会看低任何一个人。将军他对圣上和皇朝是那样赤胆忠心，他还十分的体恤、爱护子民。许姑娘不要见外，将军他真的与那些贪官庸臣不一样，将军他也从未对一位女子如此特别过。况且将军他请姑娘你入府居住也是……”看着喋喋不休的煜年，我到没觉得烦，到是宋行舟先发话了：“好了煜年，你先回去吧。”可我却叫住了煜年，饶有兴致地问他：“煜年将军，我到是想知晓您刚刚说也是什么？还有，宋将军对我特别又是何用意呢？”煜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仿佛还很委屈：“也是关心姑娘……”他越说声音越小，伴而随来的是宋行舟的话语：“煜年！”煜年自知形势不对，道了句告退便赶忙策马回府。煜年走后再次抬头望向宋行舟，他的面色染上了一抹绯红，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格外明眼。“抱歉啊，许姑娘。那你……还住将军府吗？”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所有的高官重臣，皇亲国戚都是恶人，他们也有良善的。就比如他，宋行舟。他好像也不是我脑中想象的那般。是啊，他也只是一个比我大四岁的少年罢了。“多谢宋将军。”一道温柔清脆的女声在宋行舟耳边响起。今天天阴，太阳升不高，可轻轻飘着的柔云却灰的正好。城门前，一个姑娘和一名少年相互对视，却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情感。刹那间，一切静止。全天下都是灰灰的，轻轻的，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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