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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
我是一副眼镜,划重点:名贵的、全新的眼镜。
“这是您的眼镜,请收好。”于是我被带离出展示柜,离开了我的七爷八奶、十姑九叔。
再见了我的朋友,再见了我的家人们。
再见了,爸爸妈妈,我终将长大、独自远航。
哈哈哈,抱歉我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那群没品的家伙,终将是我比你们先离开玻璃柜台,我才是比你们更受欢迎的眼镜!
(2)
高兴得太早了,大意了。
买下我的女孩近视度数实在不低,连带着我的镜片也实在厚重。这这这,在追求轻薄款的当下,我如何能在爱情战场赢得优势??
不会有一副眼镜会喜欢变得大腹便便的我的,我悲从中来。
纵使我是名贵的、九九新的眼镜。
(3)
我出生在一个名贵的家庭:我生母(父)出生贵族,是x国女王御用眼镜的嫡长孙;我生父(母)出生新兴阶级,曾为当红明星王x凯代言过,他的海报,至今还在霸占在眼镜店的门口。
而我……我、我自然也是名贵的眼镜,只是比起双亲略逊风骚……略逊而已!
只有那些“没眼力”和“没眼光”相互促进的亲戚,才会暗讽我是龙凤呈的“翔”,才会认为我是新时代“土”的标杆,是双亲私奔杂交出来的杂牌货。
当然,作为出生高贵的眼镜,我是不会在意这个的。
(3)
当然,话又说回来,作为名贵的、九八新的眼镜,我理所应当和双亲一样拥有绝对美好的爱情。
爱情理应向我让步,我一度没有怀疑过这个事实。
我曾万眼镜丛中过、处处留情。而不论我怎么推辞,热情总会向我拥来,我随手一捞,便是满手爱情的碎沫。
你看,我理应是天之骄子,出生高贵、在爱情上也如鱼得水。
什么?他镜爱我只是为了借助我获得玻璃柜更好的展示位置?开什么玩笑,我如果没有了高贵的身份,他们依然会追随我、爱我,这只源于我的个镜魅力。
最后,我还是与那些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眼镜一刀两断了,因为他们并没有充分认识到我的个镜魅力,在他们眼中,我优异血统耀眼的光芒盖过了我本镜璀璨的灵魂。
(4)
于是,我决定离开这个地方,寻求独属于我的完美爱情。
于是在几个月的双向筛选中,我挑选了一个平民女孩。在璀璨的我衬托下,她显得平平无奇,但她胜在眼光好,从毫不起眼的橱窗c位一眼发现了我,并斥巨资将我带走。
我保证,这将是这个平民女孩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有我架在她鼻梁上,将是她无上的荣耀。
呵,知道配不上尊贵的我,还不快天天为我沐浴眼镜清洗液、一天一换眼镜布?能服侍我,是她祖坟冒了八辈子青烟得来的殊荣。
(5)
但最终还是我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从此有了开篇属于厚重的我的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无知的平民女孩,不顾我的反对,为我更换了一千度的内核,导致现在的我,活像挺着啤酒肚的优秀的高贵的九七新的贵族眼镜!
我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副犹如蒙了尘的明珠的我,也会迎来我所向往的真挚爱情。
(6)
忘了说,眼镜实际上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性别的,所谓的“性别”其实还是人类为眼镜赋予的“男款”或是“女款”。
眼镜没有所谓的性激素,更无所谓的荷尔蒙。我们生来不带区别,也不用费力把款式与性别划上直接联系,我们性别自由,爱也不分款式。
(7)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性别自由,爱也不分款式。
咳,我就是在离开那间狭小眼镜店后,邂逅了那副镜。
他比较……额,他是复古款的眼镜,对,复古款的黑色圆框眼镜。他架在一位老先生的鼻梁上,随老先生一起沉淀出岁月的痕迹。
他宁静、从容的气息在对视的那一瞬将我笼罩……我仿佛闻到了我幼时在阳光下灰尘的味道。
(8)
之后,我经常会碰到那位老先生,以及……那副镜。
那位老先生是平民女孩马原课的代课老师。这节课开在下午一点二十分,我与他相见的背景常常是被窗帘遮蔽的阳光。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平民女孩抬头、低头、抬头、低头记笔记,晃得我晕乎乎、迷瞪瞪的,几乎让我的贵族教养付之一炬。
拜托,这并不是我阅历浅、相关经验少的原因,任一眼镜遇到这样的情况都难以从容面对的好吗。
(9)
事实证明,我的话说早了。
当我再次抬头时,我看到那镜从容地在老先生八百个假动作下颠簸。
他就像我曾在电视里见过的绅士,永远优雅、永远风轻云淡,能在一盏茶的功夫执一子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最后抿茶淡笑:承让了。
(10)
我不知道一见钟情的语境,也不清楚一瞥惊鸿的含义,更不明白一眼万年的阔别。
只是我的本能在不断暗示我:就是他了。直觉告诉我,他不会留意我高贵的出生,也并不在乎我臃肿的身材,历经风雨的他,定能为我金子般的内核驻留。
当然,如果他真的拒绝我,也只能证明我看走镜了,他并没有我想象中慧镜识珠。
但我相信我慧镜识珠。
(11)
我昂框挺镜,显出我的出尘身段;我目中无镜,显出我的不俗气质。
我企图拿我虽然稍显沉重但总体优异的外在吸引他。
很好,他没有多分给我哪怕一秒钟的关注。
不愧是我看上的镜,一点也不肤浅,我咬“牙”切“齿”。
(12)
我决定肤浅地勾引他。
否则不与他接触,他怎么看到我内在璀璨的灵魂?
我冲他抛媚“眼”。
他目光多向我停留一秒,他终于抵挡不住优秀的我的冲击。
他精神触须——哦这是我们眼镜交流与接触的框段——探向了我,他语气温和如水:[这位同学,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舒服?真是媚眼抛给无镜片眼镜看!
我忍着平民女孩摇头晃脑带来的眩晕,决心变成冷漠的镜,我说:[没有不舒服……呕……]
他精神触须拍了拍我,安抚着我:[深呼吸,镜光注视一个点……眩晕状况在新镜中很常见……很快你就能适应了。很好……就是这样,你做得很标准。]
[做得很好。]他精神触须拍了拍我的框。
他就像一副幼教老师……但我不喜欢被当成小孩。
我镜框发烫,因为窗帘没完全挡住太阳。
(13)
下次马原课我会继续碰到他,他会在我看向他时点头致意,我则会用精神触须优雅地拍拍他的镜框。
要当,也是他当小孩,我想。
于是他会回以无奈的笑,我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于是我同样回以无奈的笑。
这样的一幕持续在我今后见到他的每一个午后,那时的太阳会被挡在厚窗帘外,而我每回都会清晰地看到他镜框上斑驳划痕。
(14)
还是一个无趣的普通午后,但是我们的关系显然在许多个这样的午后进展了不少。
我试探他:[厚重的我会赢得我想要的爱情吗?现在的镜审美都偏向于轻薄款眼镜甚至隐形眼镜。]
他说了什么?他说:[不用让流行的审美左右你的视线。在我年轻的时候,凭你的厚重程度,能被称为是一副博学多才的镜。所以不必妄自菲薄,你其实很优秀。]
也许是他的佩戴者是教师的原因,他交流总不可避免地带有一股说教意味。但不可否认,他说的实话很好听,也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我乘胜追击:[那在你不年轻的现在呢?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他:[在现在的我看来,你依然优秀,你的内涵与你的厚度相称。]
他寥寥数语令我镜框发烫:该死的,他这话不就是喜欢我的意思?他这是趁机向我表白吗?我是不是该用我纵横情场多年的手段欲擒故纵,将这副为老不尊的眼镜牢牢掌控?
我烫着镜框:[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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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短篇,大概三四章就写完了。
下章提前预警一下,非典型性//交,涉及触手、触须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