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的名义

　　“姜决，你怎么忍心——”

　　“他们待你如兄弟一般啊，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一阵凄厉的谴声从姜决身后传来。姜决微微失神，一霎间未意识到，刚刚话音落响时亦紧随弓绷紧的声音。

　　有经验的弓箭手的箭头其实很快，每秒最低都有四十五米。当箭头穿过人的身体的时候，也很快，但其实它的轨迹是复杂的：表皮，血管，脂肪，皮下组织里的神经，肌肉层，连接骨头和肌肉的肌腱，骨头，然后又从骨头重新出发。肉身被穿透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当两指粗的箭头这样穿透姜诀的肩头下时，他疲惫的狭长眼睛就这样看着弓的主人，如同早春樱花一般的唇微微张口，想要要说些什么，一丝殷红的血从姜诀朱喉头涌起，于是他喷在围巾上。

　　萧不惑仍端着弓，心口微微抽了一下。

　　姜诀用围巾擦了擦嘴角的血痕，接着卷作一团，点燃了围巾。火光映照他白皙的面孔上，他的打扮像是一个在冬天里买一份关东煮就着急着回家烤火的学生。

　　他微笑地说道：“ 可惜了，是爱马仕的。”监听室里，姜诀的前同事，一个身材圆滚滚的大妈状猫耳生物撇撇嘴，扭头对一旁的一个黄头发男生说：

　　“ 这小子，都快死了还吹他那名牌呢。我以前咋不知道他那么虚荣啊，真是忘本。”

　　接着他微微眯眼，肩头下的伤口竟是肉眼可见得开始愈合。姜诀眯眼像是在低声梦呓一般地说：“ 精灵用已经绝迹的双翼神马的筋腱制作的弦，箭身使用的是传说中梣木，墨利阿得丝女神的神木。最重要的是教皇赐福的箭头，可以燃尽一切罪恶之物，有罪之生物会像万箭穿心之中。”

　　“ 你们围剿计划下了血本。只是未免有些残忍吧，让他来亲手杀死我。看我——万箭穿心的模样。”姜诀对着一群身穿圣袍的人嘲讽道。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佩戴着通讯和录像设备，这里的每一句话都将传递到M国超自然局特备行动小组的成员耳里。

　　黄头发男生正欲回应猫耳大妈，只听监听机继续继续传来姜诀的声音：

　　“ 你们要判我什么罪？”

　　“ 我死了就会停下来，是吗？”

　　过了一会，有个老者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 巫师姜诀，你现在是故意杀人罪，种族灭绝罪，学习禁术罪名，滥用禁术罪，偷窃店铺罪。巫师自治委员会亦定性你为滥用蛊虫罪。速令你速速就擒。你的能力的确罕见，为保证宪法第九百九九条“巫术多样性”，自治委员会和魔法部不会处死你或剥夺能力！”

　　姜决冷冷一笑，绝然挥手，众好手只觉面前一道有形的阴风压来，刹那间所有人目光皆变得暗淡，有些开始抽搐。个别七窍缓缓渗出血来。他们都是魔法局的好手，不乏血统奇绝者。萧不惑只道不妙，传声器里一群专员冷静克制中亦不□□露出慌张：“人......人蛊？”

　　姜决挥挥手，几个被他控制的人先一并制服了仍在反抗的一位两米高的蓝白头发，胡苒发紫，浑身发着冰爽冷气的大汉。当然大汉一直在试图甩开。但是被控制的专员们一同绊倒了笨重的身躯。姜决想道：“ 巨魔血统，居然能对我这蛊有所反制？”看来以后得对这些奇形怪种有所防备了。

　　时间很快，一干精锐人马皆被姜决控制。个别能自持者也被姜决的傀儡们放倒。只有一袭白衣凛凛的萧不惑仍然挺立在此，持着玉剑浑身绷紧。萧不惑先是一指将自己身上的监听器摁碎，接着传音给姜决：他们都听不到了。”

　　萧不惑知他不会伤害自己，仍存了一分感化他的心思。缓步走上来，玉剑本打直持在他手里，翡翠剑柄莹莹得像蓄着一汪泪水。他走前来，剑仍悬停在原处，凌空如君子长身直立。

　　姜决收回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目光炯炯地看向他。“ 你还要说什么？要不你就在此把我刺死吧。反正我已经是杀死群巫之首的恶人了，他们都恨不得啖我血肉呢。”

　　萧不惑盯着他，亦是想到往事。

　　“ 有时候，死比生更容易。”

　　姜决冷笑道：“ 是啊，比起这些愚昧冲锋死在我手下的人，活着为我叫冤好似更难。”

　　只听萧不惑敛容喝道：“ 再大的冤屈也不该用别人的血来暖自己。”

　　姜决沉默了，良久，一只蝴蝶从他法兰绒袖口飞出，翩翩起舞，终落到了萧不惑额上。萧不惑亦是分毫未动，连护体真气运起。蝴蝶微微颤动玉色翅膀，如梦似幻。

　　“ 你知道情蛊的原理是什么吗？不是像永久专属春药一样磕了就一劳永逸；而是.......百分百共情和百分百理解。其实，情蛊本身还是取决于施蛊者。如若施蛊之人真的不配被爱，那么情蛊也是无用的甚至会加剧厌恶之情。”

　　“ 你大概会从我出生的第一声啼哭开始，到现在我用怎么样的心情和你说话，你能知道这个间距中我所有细枝末节的记忆和感受。是的，你会知道所有事情。包括你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

　　两小时后的加利福利亚州，越野公路上几百米都遇不上一个人。偶尔有鹿或者仙人掌属的高大植物沉默地注视着公路。不过今天是少见的：一辆飞驰的红色敞篷跑车，前视境上投下的阳光刚好照在驾驶员的手上，白皙的皮肤微微附在骨头与青色的血管，让人想到颤抖的青花瓷器。如果有人沿着指间到袖口的百达翡丽Calatrava手表，再到白得像刚刚从裁缝拿来的西装，敞开的领口，零星的血迹，颈部依稀可见的线条，再到二三月的樱花——那时候的樱花，欲说还休，倒并不烂漫鲜艳——一般的嘴唇。

　　他长得有一种平和的俊秀，只是现在车里放着的是一直在用撕裂音的摇滚乐，他的面孔近乎本能地随着节奏震动，而他的瞳孔竟然是全黑的，眼角泪沟竟是有血痕，这是使用能力透支的表现。

　　姜诀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留心着四周，如果有易容者或者化形者在此处埋伏，他的蛊可以瞬杀他们。他脑海里翻滚了许多巫术的使用方法，不过巫术哪怕知道了其运行方法，也需要冥想时才能充分理解和掌握。而他这一路上一直在被追杀，根本没有时间去冥想。不然他早就使用瞬移或者飞行的巫术了，不过也好，慢一点可以空出脑子想想何去何从。

　　从人蛊控制中醒来的魔法部专员们，他们只看到萧不惑修长健硕，平日如山峰雄健的身躯再难扶起，玉剑横斜在一旁，满地桃红色殷殷的血。有人当时以为是萧不惑击退了姜决自己也失血过多，也有人觉得是萧不惑没有击杀姜决自己无颜面对大家便自我了断（反对者称萧不惑是中国人，非日本武士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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