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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姑娘是客人
数九隆冬,月色朦胧。
天寒,地冻,夜深,人静。
正是偷偷溜走的好时候……
林瑛在偌大的院子里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颗光秃秃的歪脖子树,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向上一跃,抓着树枝爬到墙头上坐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连盏路灯也没有?”借着高墙之势环顾了四周,林瑛才发觉奇怪的不止是她现在想要逃离的这个院子。
望不见一座高楼,看不到一丝灯光,甚至听不到一点轰鸣声,若非是她身后这个院子太过繁富典丽太过古朴高雅,她都要觉得自己是在深山老林里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林瑛想着事不宜迟,牙一咬心一横就从墙上跳了下去。
咚的一声过后,就是几片墙头瓦碎了一地的声音。
紧接着,钻心的痛意从林瑛的脚踝处蔓延开来,还没等她做出下一步反应,就被人拎着后衣领给拎了起来。
“你是谁?”她被吓到魂飞天外,顾不得脚上的痛意,转瞬间就跳出去好几步远。
那人厉声问道:“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小贼?”
“贼?”林瑛赶忙对面前的男人解释道:“我不是贼,我叫林瑛……”
“不是贼?那你为何要在夜阑更深之时去翻人家的院墙?”他打断林瑛,不由分说就开始质问。
“我是……我是……他们家的客人……”
“客人?不都应该是走门的?”
“要翻墙的客人?我可是未曾听闻过。”
“我只是……有些饿了,对,我半夜醒来觉得自己有些饿,又不好意思同主人家说,就想出去随便找个路边摊……”看着黑漆漆的街道,林瑛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让客人挨饿?”说话间,他就抓起了林瑛的手腕拽着她向前面走去,“你放心,今日被我遇上了,我就亲自去替你问问这户部侍郎府究竟有没有待客之道。”
方才倒没觉得,现下走起路来林瑛才发觉自己左脚脚腕伤得应该不轻,软绵绵的根本踩不到地上,她就这样被那人拽了一路拖上台阶,扔在了紧闭着的朱漆大门前。
男人上前敲门,三声过后,上夜小厮提着灯笼匆匆赶来,他不等小厮开口说话,就径直走了进去,头也不回地交代着,“外头那个是潜入你们府中的小贼,拿绳子来将她绑了,再快些请你们老爷夫人起床,看看府中都丢了些什么。”
“小贼?”那小厮疑惑地提着灯笼走到林瑛面前,看清林瑛的相貌之后不由地惊呼道:“三姑娘!”
“三姑娘?”林瑛和那男人异口同声,似乎是都没料到这里,但更意外的是林瑛自己……
“原来那些人口中的三姑娘……是我?”她一边想着一边回忆着下午闭着眼睛装睡时身边那些人的话,一时之间有些失了神。
小厮不再与他们二人说话,把灯笼留在林瑛身边后就飞也似地跑回了府里,只留下被人视为小贼的林瑛和视林瑛为小贼的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不早些说你是林侍郎家的千金?”他三两步走到林瑛面前来,伸出手想把林瑛扶起来。
林瑛摆摆手,心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何时成了什么千金”,她坐起身子解开足衣看了看自己的脚踝,果然肿成了馒头一般,脚踝肿了也就算了,只是上面的胎记怎么也不见了,脚背也低了许多,拉着足衣的手也变得纤细修长了……
觉察到不太对劲之后,林瑛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既没有伤口也没有伤疤,顺势又摸了自己的耳朵、鼻子和眼睛……
“你是人还是鬼?”她颤抖着问了一句。
男人从林瑛开始解足衣时就把头转过去了,现在也依旧不看她,只郑重道:“三姑娘,我是人,我叫邱箴……”
“那她呢?她是谁?” 林瑛一只手指着自己一只手抓着男人的袖口,急切道:“我为何会是这个样子?为何会在这里?”
邱箴避开林瑛的手,“林三姑娘自己的事情为何要问我?”说罢,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林瑛——散着头发,破了斗篷,脏了裙角,伤了脚踝,说话没条理,做事没分寸,活脱脱一个女癫子……
“只知道林侍郎家有位三姑娘,可从没听说这三姑娘是个癫子。”他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大门里面那几个匆匆赶来的身影——方才的那位小厮和这处府邸现如今的主人户部侍郎林丰泉还有他的夫人玉行兰……
“邱副使。”蓄着胡须的文雅男人快步上前向他揖了一礼,“这么晚前来……”
邱箴不耐地挥了挥手打断林丰泉的话,又看了一眼被玉行兰抱在怀中的林瑛,才开口:“这院墙还是得建得高一些才行,不然就是什么人都能进,也什么人都能出。”
走出几步之后,他又回头对着一脸茫然的林丰泉说道:“她伤了脚,怕是走不了路了。”
“还有,”他指着林瑛,稍作迟疑,“那患了癫症之人……一定得费神多加看管才是!”
林瑛心中一团乱麻,脚上也直隐隐作痛,等她反应过来邱箴口中患了癫症的人就是她之后,邱箴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正抱着她泣不成声的林三姑娘的父亲和母亲,不禁满头雾水满腹疑团……
雾水也好,疑团也罢,这些都不是她花了心思就能想清楚的,周围是一片漆黑,脚上的新伤也痛个不停,这下就是能跑她也跑不了了,不如先跟着他们回去。
重新回到那个暖烘烘的房间没多久,就有下人领着大夫过来了,大夫看了伤处之后,突然没头没脑地与林瑛搭起了话,“三姑娘晚饭用了些什么?”
“晚饭……”林瑛正要回答什么也没吃,突觉脚上钻心般一痛,回神后就发觉脚踝已经可以活动了,她惊讶道:“是脱臼了么?”
“嗯,三姑娘懂得还不少。”大夫与她玩笑道。
“你们口中的三姑娘可是叫林瑛?”她吞了吞口水:“我虽叫林瑛,可我不是你们的三姑娘……”
大夫写方子的手猛地一顿,“三姑娘是几日前落的水?”
“五日,”玉行兰连忙道,“五日前在荣王府……”
“落水?”林瑛连连摆手,“你们搞错了,我没有落水,我是中刀了……”正说着,她就伸手去摸自己的脖子,这才想起来刚才就已经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换了,如今她脖子里既没有伤口又没有伤痕。
玉行兰听到这里,突然眼前一黑,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见状,旁边的婢子和嬷嬷忙扶着她在罗汉床前坐了下来。
“大娘子,吉人自有天相,三姑娘得了东岳大帝的保佑安然无恙地醒了过来便是最难得的了。”玉氏身侧的嬷嬷轻声宽慰着她。
“这样……算是最难得的么?”玉氏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瑛儿能醒过来自然是比一切都重要,她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十年之后同样可怕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在她的孩子身上……
林瑛是家里最小的,聪明活泼,又伶俐又漂亮,全家都疼着护着,能说也爱笑,经常寸步不离地背着小手跟在家里的大人和哥哥姐姐身后,吵着闹着要出门去耍。
她五岁那年已经溺了一次水,昏睡了几日,再醒来之后也如今日一样什么也记不起,谁也记不得。
不光如此,就连她的性情也发生了大变化。既不爱说又不喜笑,也不再成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家人身后撒娇,更是连门都不愿意出了。
才五岁的孩子,闲暇之时却总是一个人待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言行举止也变得比许多大人都还要成熟几分。
为此,林家人请了太医,找了许多知名的大夫,也问了许多江湖游医,都不知所以。
就连道观都不知道拜了多少间,可惜也是毫无成效。
带着林瑛一日又一日地吃药问诊上香拜神,就这么过了两三年,都不见好转。
后来,林家人发现林瑛虽然不记得溺水前的事情了,也不如之前那般活泼了,但除此之外她的身体并无其它任何问题,渐渐地林家人就放下心来,不再到处求医问神了。
而林瑛也如他们期望中的那般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二年过去了,林家人差不多都要忘记当初林瑛溺水的事情了。
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瑛儿,你可认识我?”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才出头的姑娘走了过来,声音似水如歌,眉眼似柳如月。
林瑛摇了摇头。
这个年轻姑娘的眼神微微晃动,一双漂亮的柳叶眼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是你的堂姐,林瑜。”她一说话,嘴边两个浅浅的梨涡,时隐时现。
“堂姐?林瑜?”林瑛摇了摇头,她非常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旁边的大夫见状,立刻走到林瑛身边给她诊起了脉。
可他诊到最后,也只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至于“失忆”、“错记”这些个病症,大概是离魂症导致的,以后可能会恢复,但大概什么时候会恢复,谁也说不准。
听到“失忆”二字时,林瑛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金星,她忍不住在心里直呼“狗血,太狗血了”。
她甚至想问问面前的大夫知不知道“穿越”?或者知不知道“重生”?
“不必太过忧心,姑娘经这么一遭还能醒来,已然是万幸。”
玉氏听见姚大夫这么一说,就又想起了林瑛五岁时的事情,一颗心才放下又悬起。
为什么这样可怕的事情,要让她的女儿经历两遭呢?
自这晚之后,林瑛身边的人会时不时地对着她讲起以前的事情,她也因此了解到了许多有关于这位林三姑娘的过往……
父亲林丰泉,是户部右侍郎。林家是布商起家,做到林瑛祖父那一辈的时候,已经有了颇丰的产业了。
林丰泉入了仕途,林家所有的产业就都交给了林家二房,也就是林丰泉的叔父,后来又传给林丰泉的堂哥林丰钧,也就是林瑜的父亲。
十年前,林丰钧外出行商遭到流贼,没了性命,林瑜的母亲曾慕华接下了林家所有的生意,她与林丰钧感情颇深,在林丰钧去世后终日闷闷不乐,加上生意上的事劳心累神,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
他们二人膝下只有林瑜一个,林家的生意自然是全都落在了林瑜的头上,她当时才十五岁,好在林瑛的祖母和母亲暗中帮了她许多,如今终于是站住了脚。
母亲玉行兰,家里在黛州城中开了好几间武行,还经营着全江南地区最大的镖局。
玉行兰家里有两位哥哥,大哥玉行成一直跟着父亲押镖、经营武行,二哥玉行将年幼时就偷偷地跑去从了军,凭着自己的一身好功夫履立战功,官家亲封了赤玉将军,镇守云丘关。
玉行兰的母亲是经营算账的一把好手,是以玉行兰从小就在理账行商这些事情上颇有天分。
因着出生于武家,她难免会个一招半式的,幼时还跟着父亲多跑了几趟镖,行走坐卧都多了些硬朗之气……
总之,这位林三姑娘的家境可以说是非常殷实,她应该一辈子也不用做半夜十一点多还得和甲方battle的社畜。
除此之外,林瑛还了解到了另外一件无比重要的,有关于林三姑娘的事情……
林三姑娘随着母亲到荣王府赴宴时不幸落水,多亏鸿胪寺卿家的二姑娘栗名佳发现了,把她救了上来,才捡回了这条命。
可能没有捡回,林瑛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念头……
我在那边,可能也没有能够活下来。
墉朝景成一十九年冬,林瑛从另一个时代而来,开始了新的未知的但依旧属于林瑛的人生。
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光秃秃的树枝,林瑛觉得有些可惜。
她最喜欢的季节就是秋季,桂花风清冷月还有一半暗橙一半墨蓝将夜时的天空,哪一个都是她的心头好。
可是这个秋季她只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不到一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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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这部分现代剧情讲的是林瑛和她外婆的事情,与后面的一部分剧情有重要关联,所以不能删去。放在第一章怕影响观感,我就把它放到作话里面来了,可以跳过,但我希望大家能读一读,毕竟当初是当作第一章来写的

】
州城写字楼,夜晚11点45分,林瑛还在和一位要把黄昏图改成夜景图的甲方周旋。
刚听到这个诉求时,林瑛看着电脑上那张已经改了一天的图,吞下了一百句脏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平静地表示如果要改,今天就交不了图了。
甲方激动地表示不行,他明天上班前要把图交给领导看。
觉得自己实在没有精力和甲方沟通了,林瑛无奈地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然后把电话递给了自己的主管。
打国庆假期回来之后,她已经连着上十七天的班了,并且几乎每天都是后半夜两三点才能下班,难得十点钟能回家就是谢天谢地了。
她觉得自己彷佛不是在上班,而是在磨练,是在渡劫,是在修仙。
想到这张图今天改了一整天,改到半夜快十二点,就气得林瑛龇牙咧嘴,一腔怨气无处消解,只能转身拿起自己的靠枕揍了好几拳。
“小林,这张图明天中午十一点前给他,环境人物这些套一下原来的就可以,不用给他改……”主管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继续道:“你明天十点过来给他画也来得及。”
第二天是外婆的祭日,林瑛本是想着手上这最后一张图完成了,就可以休息一天,可以坐着高铁回趟家,去看看外婆,和外婆说说话的。
谁知道所有的计划就被这么一张破图给打乱了……
林瑛是外婆捡到的,刚出生就被裹着被子丢弃在村口,外婆一大早出门卖包子时捡到了她。
十月的天,早上也凉丝丝的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冻了多久,被外婆捡到时嘴唇都冻紫了。
外婆把一大筐冒着热气的包子留在了街上,把她揣回了家。
当天就抱着她坐着镇上最早的那班票车去了市里的医院做检查。
又给她买最好的奶粉,买最漂亮的衣服,把她娇养大。
外婆有个儿子,已经成家了。
还有一个女儿,幼时去河边玩,淹死了。
外婆因为这件事情伤心了很长时间,她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后来晕倒被人送进了医院,昏迷了一段日子。
再醒来之后就恢复如常了,做饭打扫,还能下地干农活,整天都该说说该笑笑的。
甚至专门去学了包包子,开始蹬着自行车卖起了包子。
她说自己昏迷那段时间做了个很长的梦,别人问她梦到了什么她都不肯讲只告诉旁人她的外孙女以后还得依靠她呢,她得好好挣钱,好好活着。
可女儿都没了,哪里还会有外孙女呢?家人邻居只当她是伤心过度说胡话,没当回事。
没人能料到,她之后捡到了林瑛。
给林瑛起名字时,外婆更是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林瑛”这个名字。
别人问为什么,外婆也只是说听着好听。
为了林瑛能落户口、能上学,外婆最后只能把林瑛的户口落在了她的儿子林康和儿媳陈燕春家。
所以按理说,林瑛应该喊她一声奶奶,但是外婆不让,只让林瑛喊自己外婆,也只让林瑛喊林康陈燕春为舅舅舅妈……
外婆的包子这一卖就是十来年,十里八村都知道她。
每天两三点就起床盘馅儿,揉面,忙到五点半出门卖包子。晚上也都是发好了面再去睡觉,不管多晚,十几年如一日,是个辛苦营生。
就这样快到了本该享清闲的年纪了,却因为捡到了林瑛又辛苦了十来年。
她似乎把对自己女儿的那份爱也放在了林瑛身上,最新奇的玩具给林瑛买,再贵的食物也给林瑛吃。
林瑛经常抱着外婆的胳膊撒娇,“等我工作了给你买最漂亮的金镯子。”
每次听见林瑛这么说,外婆就会笑出满脸皱纹,“瑛儿的镯子啊……外婆已经收到了,早早地就在梦里头收到了。”
林瑛的舅舅、舅妈也时常照顾林瑛,但外婆不让林瑛跟他们太亲近,甚至他们为林瑛花的钱,外婆也总是要及时地还回去。
“你有外婆疼你就够了,有些人对你好都是有盼头的,他觉得你承了他们的情,就该帮他们做事。你不帮,他还出去讲你没良心,不知好歹啊。所以咱就不受别人的恩,这样以后有人拿这个来跟你讨人情,你就知道他是放屁的,让他们滚得远远儿的。”
“人活这一辈子,活个命就够了,若还要为个名声所累,太傻了,不值当。”
“有人听了闲话当真了,说你没良心,那是他们蠢,他们就是那种别人说屁是香的,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去闻一闻就当真的那种货色。”
林瑛忍不住笑了,她自然知道外婆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户口在舅舅家里,舅舅家里还有两个儿子,如果林瑛跟他们走得太近,那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难免以后要帮衬一些,而外婆不希望林瑛为别人所累。
也不希望林瑛为了所谓的名声委屈了自己,去担一些不该担的事,帮一些不想帮的忙……
外婆脾气泼辣得紧,虽说是卖包子,可也算是经营生意。
经营生意难免就会遇上些贯爱赖账的,小眼薄皮的,外婆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亏吃多了,自然就泼辣起来了。
小学时,林瑛遇到些坏种喊她“孤儿”,被气得在被窝里蒙着脑袋哭,外婆知道后,就拿着擀面杖找到学校门口狠狠地吓唬了他们。
而在外婆的影响下,到了中学以后,林瑛就会自己挥舞擀面杖了。
林瑛考上大学的时候,外婆拿出了一本存折,上面有十二万,她说这是给林瑛攒的学费。
外婆说这钱是在捡到林瑛前开始攒的,就是为外孙女攒的,如今算是物归原主。
她不知道外婆到底卖了多少个包子,攒了多久才攒到这些…
那年国庆节林瑛放假回家时,外婆可开心了,带着她出门东边逛逛,西边转转,衣服、零食买了许多。
林瑛看着前面佝偻着背,一头银发满脸笑容的外婆,只希望时间过得能慢一些再慢一些就好了。
假期结束前一天晚上,外婆拉着她讲了许多。
“如果有一天外婆走了,你千万不要就觉得自己无家可归了,你之后会有更圆满更幸福的家庭的。”
“也千万别伤心,你会和外婆再见面的,一定会再见面的!”
这是林瑛和外婆的最后一面。
……
“那我回去了。”林瑛关了电脑,打卡下班。
刚出办公楼,一阵裹着桂花香气的风就扑了过来,卷起了地上的落叶,也卷动了林瑛皱了一天的眉头。
她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桂花的香气和初秋带着一丝凉意的空气填满了鼻腔,尽管秋天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她也早就已经穿起了外套,但秋天的实感她此刻才体会到。
公司所在的园区里种着几棵金桂,前几天中午外出吃饭时她还捡了一小把橘黄色的桂花放在了同事给她折的小纸盒里,那个小纸盒到现在都还是香的。
她实在是太喜欢桂花的香味了。
林瑛雀跃着小跑了几步,到大门附近的那棵桂花树下又弯腰捡了一小把,放进口袋里。
带着这桂花香走一路,二十六岁的第一天也算是没有白过吧。
林瑛第一次闻见桂花的香味好像是在七八岁时,外婆为了她上学的事情带着她跑了好几趟乡政府。
乡政府有棵桂花树,林瑛站在那棵树下不舍得走,外婆央了里面的工作人员,终于如愿剪下来一枝给她带回了家。
后来外婆在周边那几个市里找了许久,才买回家一棵桂树苗栽在了窗前。
每到九月份,就桂香满院。
想起第二天不能去看外婆,林瑛的鼻头一酸。
因为连日加班,头脑总是昏昏沉沉的林瑛想步行回家,想吹吹冷风让头脑清醒清醒,随着这熟稔的桂花香一起……
快走到小区门口时,她看见对面有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冲她走了过来。
林瑛的心里一紧,低着头揣紧了外套,加快了脚步。
那个摇摇晃晃的满身酒气的人走过她身边时,低声问了一句“多少钱?”
林瑛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一个人时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到最后也只是无语地冷笑了一声。
可她的这一声冷笑仿佛一个加速器,一个让那个摇摇晃晃的满身酒气的气急败坏的男人拿出匕首,刺向林瑛的脖子的加速器。
林瑛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她瞪大了眼睛看见的是小区门口显示屏上的“欢迎回家”和“12:47”。
以及一张恼羞成怒的脸,被红色溅满的脸……
奇怪的是,林瑛彷佛没有了知觉,她感受不到疼痛,有的只是溺水一样的感觉,她感觉自己的鼻腔里被灌满了什么东西。
她拼命挣扎却还是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往下坠。
她想大声喊却张不开口。
她无法呼吸,只能无力地任由自己视线和意识逐渐模糊。
她听到周遭急速刹车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有人报警的声音……
然后所有的声音好像都被什么东西给淹没了。
直到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我……今天是不是可以去见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