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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悬崖峭壁之下,河流奔腾不息。
叶浅只记得自己是为了躲避沈疯子的追捕,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泊,而后顺着湍急的河流一路漂泊。
“姑娘,她醒了!”春禾欣喜的声音打断了叶浅的回忆。
被叫做姑娘的人,手中拿着一杯水,缓缓走到床边,面若柔和:“姑娘,你已许久未进水了,喝点水吧,润润嗓。”
叶浅并未接,只是稍稍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布局。
随即看向面前给她递水的姑娘,姑娘穿着一身白色布衣,正一脸柔和地看着她。
慕枝瑶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说:“我是在岸边发现的你,当时你已昏迷,所以才将你带到这。”
闻言叶浅收回视线,她确实是坠湖了,所以这是救她的人,她接过水杯,缓缓入口。
随即感谢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慕枝瑶浅浅一笑,很是柔和,“没什么的,只是刚好我路过那。”
叶浅没在说话,只是又喝了几杯茶水下肚。
恢复了一会儿,叶浅缓缓起身出了屋子。这才得以见到院子的全貌,院子不大,东西也少得可怜。
只是院门口那几株月季倒是长得极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芬芳。
听春禾说,是她们姑娘让种的,说月季花期长,每个季节都能盛开。故而种了月季。
她与慕枝瑶倒是很默契,都没有过多问对方家世什么的。
慕枝瑶不曾问过她为何会坠河。
她也不曾问过慕枝瑶为什么会独自住在这别院里。
当春禾说起她们的吃食不够时,叶浅就知道自己不能多留了。
当晚叶浅独自离去,走到一半时,却发现自己包袱里多了一些吃食,她这才想起慕枝瑶碰过她的包袱。
霎时,叶浅心中流过一股暖意,从小到大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向慕姑娘这么留善无求的,寥寥无几。
思考片刻,她又一路反了回去,人家救起她已是大恩,多拿东西倒是不好。
春禾打理着院子,嘀咕道:“姑娘,我们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您还补给那叶姑娘呢!”
慕枝瑶只是一笑,“叶姑娘在这无亲无故的,再说过些时日回京城了就饿不到了。”
“可是……”
春禾还想说什么,可摇摇欲坠的木门就是这个时候被猛地踢开。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高大身着黑衣的身影,他们蒙着面,带着刀恶狠狠地闯了进来。院门口的几株月季被无情的打翻在地。
春禾很快反应过来,拿起院里的东西砸去。可是她发现黑衣人一直对着慕枝瑶的方向攻。
慕枝瑶左躲右闪了好几下,一个黑衣人挥起刀就要落到慕枝瑶身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春禾不知从哪儿抓起一块石头,朝着正要杀慕枝瑶的黑衣人狠狠砸去。
随后,她一把拉起慕枝瑶,跌跌撞撞地跑出院子。
可踉踉跄跄的两人又怎么会是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的对手,很快,那冰冷的刀剑便又朝着他们无情地刺来。
慌乱中,慕枝瑶恍然意识到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自己,她毫不犹豫地把春禾推了出去。
扔下一句决绝的“快走!”,便朝着反方向跑去。
还不等春禾起身追过去,她就惊恐地看到,慕枝瑶被那最高大的黑衣人一剑刺入腹部。
春禾猛地起身,不顾一切地要跑去救慕枝瑶,就在这时赶来的叶浅一把捂住她的口鼻,用力地把她往林子里拉。
春禾激烈地反抗着,叶浅只得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现在过去,你也得死!”
春禾听出了叶浅的声音。可是慕枝瑶一直把她当亲手足一样对待,她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而无动于衷。
叶浅的内心也挣扎着想要出手相救,可她清楚地明白,这时出去,无非只是以卵击石罢了。搞不好她和春禾都会命丧于此。
黑衣人在确定任务完成后,便如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了这漆黑的夜里。
春禾这才挣脱了叶浅,失魂落魄地跌跌撞撞地跑向慕枝瑶。
慕枝瑶腹部的伤口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春禾哭得撕心裂肺,试图抱起慕枝瑶去医馆。
叶浅虽然不愿这么做,但还是缓缓把手放到她的鼻息下。感受到的只有那冰冷刺骨的风声。
春禾还在费力地挪动着慕枝瑶,看着那鲜血不断涌出,叶浅实在不想她到死还在遭受挫折。
她出声打断道:“春禾,她已经死了,没用的。”
春禾被这么一激,情绪崩溃地猛地呼道:“不可能,我家姑娘没死,你不要乱说!”
春禾紧紧抱着慕枝瑶,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止不住地流,断断续续地喃喃道:“姑娘没死……姑娘没死。”
叶浅心中堵得难受,这个唯一没有目的对她展现过善意的人,还不等她报恩就离去了。
虽然短短几日,但却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忆起昨日的种种温馨画面,她的眼角无声地落下一滴泪。
院门口本该开得正盛的月季,被突如其来的打翻,在清冷的月光下凋零了一地仿佛也在为这悲惨的一幕而黯然神伤。
春禾和叶浅把慕枝瑶埋好时,已是半夜,林内很是寂静,春禾双眼无神的跪在慕枝瑶墓前。
叶浅回忆起赶回来看到的一幕,正是慕枝瑶被一件入腹之时,几个黑衣人训练有素,目标明确。这不是意外,是预谋。
两人将慕枝瑶落了葬,春禾这一跪,便跪到了天明。
她的眼泪仿佛流干了,嗓子也哭哑了,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春禾这架势,很是明确就是想把自己生生跪死在这儿。
她见过慕枝瑶把她退出来那一刻,所以慕枝瑶不想她死。她想起自己包袱里还有慕枝瑶帮她放进去的吃食。
她拿出了一个饼,递向春禾,春禾木讷地接了过去。
眼神空洞地看着手中的干饼,突然间,她竟痴痴地笑了起来,可那笑声未持续多久,又转为了悲切的哭声。
这干饼是她和姑娘前两天一起做的,她们当时还说好了要一起吃的。
春禾咬了一口饼,随即又连续咬了好几口。下一刻刻像是发了疯一般,把饼一个劲地往口中塞,口中还没咽下,又狠狠咬了一大块。
最后春禾一边噎得直呛,一边拼命地把剩下的饼往嗓子里塞,那模样,既像是想把自己噎死,又像是在宣泄着心中无尽的痛苦。
这不是想跪死就是想噎死。
叶浅眉头紧皱,从她手中一把抢回饼,声音冷然开口:“不想为你家姑娘报仇吗?”
春禾那失去血色的脸有了动作,她失神地看向叶浅,可脑子里全是那句“不想为你家姑娘报仇吗?”
她想!她恨不得立刻将杀姑娘的人送进地狱!让他们遭受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想!姑娘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春禾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看着春禾不再一心寻死,叶浅讲起了那些黑衣人目标明确的事,随后问春禾,慕枝瑶可有结仇之人?
春禾先是摇了摇头,很快又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头绪。
“江姨娘。”
姨娘这种称呼,通常只有那高门大院,娶得起三妻四妾的富贵人家才会有。
春禾形单影只,深知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斗不过江姨娘。以她一人之力,怕是还没碰到高院里的江姨娘,就会被杖毙在慕府门前。
于是,她将慕枝瑶的身世和盘托出。
“我们姑娘是慕国公府的嫡女。姑娘虽是嫡出,但自从夫人去世后,就一直被无情地打压。八岁时,被江姨娘以小姐身体不好为由,赶到了这别院养着。”
春禾说着,冷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满是凄楚和愤恨,好似已经洞悉了她们为何对小姐痛下杀手。
“姑娘与丞相府定了亲,本该过些时日就能回去完婚。”
“所以是江姨娘不想让小姐回去,这才痛下杀手!”
春禾越说越激动,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
叶浅眼眸微眯,一针见血地指出一点。
“你说你家姑娘八岁就被赶到别院,那么期间国公府的人可曾来看过。”
春禾一听,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冰冷。
“没有,有次小姐风寒严重,我去府上求江姨娘给小姐请府医,可最终只有一嬷嬷来过,而且连小姐的面都没见,就走了。”
叶浅听到这里,心中已然知道了该如何为慕枝瑶报仇。
“这么说,整个国公府除了你,就没有人知道现在的慕枝瑶长什么样。”
春禾木讷地听着叶浅自顾自地说着。
风拂过她的脸庞带起一缕青丝,空气中带气泥土的味道。
叶浅缓缓起身,目光落在还跪着的春禾身上,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既然她们不想你家小姐回去,那么我们就偏要回去!”
春禾此时还不解叶浅是何意,只听叶浅接着说道:“我带你回去,为你家小姐报仇!”她的嗓音坚定有力,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力。
春禾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慕枝瑶的墓地。在彻底离去时,叶浅回头看了一眼那新鲜的土堆,并默哀息,她会为她讨回公道,不会让她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
春禾和叶浅回了趟别院,收拾了些必要的东西,便出了院门。临走时,叶浅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院门口那被打翻的月季花苞,神情隐晦难测。
月季会再孕育花苞,并且每季都绽放,永不凋零!
京城的街道一如既往地繁华喧闹,永无休止。
叶浅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深切地感受到了。街边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小孩们嬉笑玩闹的声音不绝于耳,卖艺者的呼喊声也都尽数传入她的耳朵。
谁能想到,几日前还在狼狈逃亡的女子,如今竟摇身一变,要成为慕国公府的嫡长女。
叶浅看着前方的路,神情暗诲,其实她冒充慕枝瑶,也有个私心。
自从从沈疯子手中逃出后,她也没个落脚底。正好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够大,切京城离潭州相距甚远,沈疯子也绝对不会自己自己逃到了世家。
指不定他还在某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呢!
前方的路一点点清晰,叶浅扭头看向了郊外别院的方向。心中清明,慕枝瑶既然顶了你身份那么我就会为你讨回公道,为你报仇雪恨!
“让让一一!马来了!”
一阵惊呼伴随着几匹骏马奔驰而过,周边的摊贩被吓得躲到一旁。
春禾一个踉跄摔落在地,叶浅没来得及看那肇事之人,就赶忙蹲在人群中扶起春禾。
迎风而奔的沈肆眼尾好似看到了什么,回了头,却没有看到想看到的。随即又用力扬了一鞭。
一股长风袭过,待叶浅起身时,只看到几抹黑影奔驰着骏马消失在街道处。
风波过后,买菜的一个老婆子不满的喊着:“什么人啊都是,不知道城内不让骑马!还骑这么快!赶去投……”
“呜……”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买菜婆子就被她男人捂住了嘴。
并出声呵斥,“要死了,那可是当今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还敢乱嚼舌根!”
买菜婆子一听,脸色一怔,立刻不再骂街,连气势都缩了下来。
那可是睚眦必报,做事狠辣,位高权重的丞相。难怪敢当街骑马,还这样快。
几匹骏马在丞相府站稳了脚跟,沈肆跨步下马,身形高大,大步进门。跟在身后的骋风急忙小心跟上。
沈肆一进屋就扯下披风,一脸冷峻,端坐在正堂主位上。
骋风立刻附身跪下,“还是没有找到叶姑娘。”
沈肆抬眼,微微颔首,眯了眯眼,“没找到就给我继续找,就算把城郊的河给我挖干了!也得把她给我挖出来!”
骋风不敢蹙他眉头,“是!”
骋风又继续派人去捞人了,领命的下属即使想说什么,也不敢!
主子下令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肆微靠在后椅背上,闭了闭眼,一想到叶浅宁可坠河都不愿向他走一步。他眉心就隐隐犯疼。
握住茶杯的手不断加紧,一双蛊惑人心的丹凤眼微微睁开,散发着一种必胜的眸光。
笑地邪魅,叶浅,只要你不死,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扬起地灰尘又落了地,长街又恢复了方才的秩序。
国公府大门前,春禾略显局促。之前每每来国公府都没好下场,好了直接不让进门,坏了直接打一顿扔出来。
叶浅见状轻抚了下她的肩膀以示慰和。
又交代了一下:“春禾,你要记住,进了这道门,我就是你家姑娘慕枝瑶,知道了吗。”
春禾坚定地看向她,猛地点了几下头。
院子里的落叶被一阵秋风吹了出来,飘飘悠悠地落到地上,叶浅仰头一看。
秋天来了,秋天是丰收的季节,而她,即将迎来一场未知的“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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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那厚重的大门被敲开了,一个看门小厮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两个姑娘。
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何人?”
叶浅迅速给了春禾一个坚定的眼神,春禾立刻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这位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还不赶紧请进去!”
来的时候叶浅就说过,她们不要低调行事,要高调,这样才不会被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除掉。
看门小厮一听,不禁嗤笑出声。他们嫡小姐正好好地在府里呢!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冒充谁不好,竟敢冒充嫡小姐。
小厮满脸不耐烦,挥着手打发她们走,“赶紧走,我们嫡小姐好好的在府里呢?要冒充去别家冒充去!”
叶浅一听,心中便已明了,这府里定是有人不守规矩,趁着嫡长女不在,便顶了嫡小姐的位置。
叶浅神色淡定如水,不慌不忙地拿出府中牌子,小厮一看,这确实不是假冒之物。
随即又听叶浅说道:“还是禀报一声吧,毕竟只是跑一趟的事。”
小厮一听,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叶浅和春禾二人,随即说道:“稍等片刻,我去禀明夫人。”
说完,小厮便匆匆跑去禀报,江氏听了小厮的话,满脸的不耐烦,呵道:“什么嫡小姐,赶紧打发了!”
小厮又赶忙说了叶浅拿出的府牌不是假的,那丫鬟说得还振振有词,江氏眸光微暗,眉头紧锁,思考片刻。
“把人带过来”
小厮得了令,很快去到门外将叶浅和春禾二人领了进来。
江氏坐在高位上,目光挑剔地看着站着的两个女子。一个身材微高些,穿着一件白禾衣衫长裙,只是不管款式还样子都陈旧极了,但却难掩其清丽之姿。
而一旁穿着深蓝小衫的就是春禾,她倒是认识,当年慕枝瑶患风寒,她回过府一次让春禾帮请府医。
可是慕枝瑶她倒是许久未见了,久到她都已经忘了她的模样。
可是慕枝瑶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就是不能出现在慕国公府,不然置她的染儿于何地。
看着春禾,又见了她的府牌和从小带的玉佩,江氏倒是没怀疑叶浅的真假,倒是有些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有误了。
“你是慕枝瑶?”她狐疑出声。
叶浅眸眼一眯,“江姨娘好生奇怪,我不慕枝瑶,还能是谁?”
“还是说江姨娘觉得我的出现是什么奇怪的事?”
江姨娘抬了抬眼,没再纠结,只是明显有些责怪的意味。
“你怎么回来了?”
叶浅早就料到此人不喜她回来,她也没客气。
“这里是我家,我回来不得吗?”
江氏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眸光中满是震惊地看向叶浅,好似很不可思议这竟是从慕枝瑶口中说出来的话。
春禾在一旁也是一愣,在江姨娘面前卑躬屈膝久了,她着实有些震惊叶浅对江氏的说话方式。
“慕枝瑶,我是你长辈,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江氏嗤笑一声,满脸不满地质问。
叶浅眉梢一扬,眼神中透着果敢,声音不卑不亢。
“在这府里,我身为嫡小姐,江姨娘得知我回来,不来迎接也就罢了。”
说着她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怎么还质问起了我回来的原因。”
江氏在听到叶浅喊她江姨娘,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自从主母李氏去世,她虽然没有被扶正,但府里哪个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喊声夫人。
她倒是许久没听到江姨娘一词了,如今听了只觉得刺耳至极,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放肆!”
江氏怒喝一声,在她眼里,慕枝瑶一直都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的模样,不然也不会被她轻易打发去别院这么久。
“慕枝瑶,去了趟别院就不知道长幼辈尊礼法怎么写了吗?”江氏狠狠地盯着叶浅呵斥。
叶浅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平静地看着江氏的怒容,心中反倒有些享受,毕竟这样的场景以后怕是会经常见到。
“长幼尊卑?”
她浅浅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从容与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只知道,我身为国公府嫡出小姐,理应姨娘向我行礼,什么时候我还需对你讲礼法了?”
江氏手中的杯子猛地一震,茶水溅出了些许,她怒视着慕枝瑶,心中疑惑这慕枝瑶去了趟别院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但她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刻只想把她打发走。
她喝了一口茶,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行了,你来是要做什么?做了就赶紧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叶浅微微动了动身子,反问道:“国公府是我家,你说我回来干什么?”
还不等江氏说话,叶浅继续给了她重重一击,“我当然是回家了。”
江氏这才起身,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叶浅向她迈近一步,步步紧逼,轻起唇瓣,声音清脆而有力,“我说,我回家。”
江氏这才明了慕枝瑶的目的,在震惊之余,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嘲讽。一个已经走了这么多年的小姐,一个连门房都不认识的人。回家?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你当真不走?”江氏再次发问,声音中带着威胁。
叶浅面色冷然,装作不懂的样子,“我回个家而已,江姨娘这是何意?”
江氏已经听不得“江姨娘”这个词了,她气得脸色铁青,叫来王嬷嬷,使了个眼色,让王嬷嬷带她去住下。
叶浅没再过多停留,直接跟随着王嬷嬷走了出去。
江氏看着慕枝瑶离去的身影,心中暗想:性子变了又如何,她依旧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她倒要看看这慕枝瑶能在这府中呆到几时。
叶浅带着春禾一路跟随王嬷嬷走出主院,脚下踩着光滑的鹅卵石,又拐进幽静的小道,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到所谓住的地方。
叶浅看着眼前荒落的院子,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枯叶,风一吹,便扬起一片尘土。
就连那扇院门都快摇摇欲坠了,仿佛随时都会倒塌。这样破败的条件竟然出现在了国公府,倒是有些有损国公府的颜面。
春禾抱着包袱,看着这糟糕的院子,心中虽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以前在国公府,小姐的住处也没好到哪去。
王嬷嬷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叶浅,阴阳怪气地说道:“小姐,这就是你的院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看着王嬷嬷急忙要走的姿态,叶浅不再看这荒凉的院子,她微低下头,目光看向王嬷嬷。
“嬷嬷,我还有一事要问。”
王嬷嬷不用想都知道她要问什么,无非就是院子怎么如此荒凉,不过这比起别院不知好到哪里去了。至少是在京城,不知她在挑拣些什么。
不过做为下人,王嬷嬷还是卑恭地说道:“小姐请问。”
叶浅也没啰嗦,直接问道:“这府里,二小姐的院子在何处?”
王嬷嬷有些迟疑,这才想起她问的二小姐如今是府里的大小姐。她虽不解叶浅问这做甚,不过还是回答了她的话。
“大小姐的院子在南边的凤仪院。”
叶浅自是听清了王嬷嬷口中说的是大小姐。不过她不急,与其纠正一个嬷嬷,还不如痛快些。一次性让全府上下都知道他们口中的大小姐只是个夺人名称的庶女。
叶浅面色不变,从容淡定地说道:“那嬷嬷带我过去吧。”
她吩咐的语气太过自然,王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还是江氏身边的人。
除了国公爷和少爷们,谁让她帮忙不加个“烦请”。为此王嬷嬷不禁多看了两眼叶浅,心中暗升不满。
虽不知道叶浅的意图,但还是带着叶浅去了所谓的大小姐慕落染的院子。路上王嬷嬷走得有些急,脚步匆匆,好似对叶浅给她新增的活充满了不满。
走了好些许,站在凤仪院面前,相比南边的偏院,差别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凤仪院雕梁画栋,精致非凡,偏院则荒凉得不成样子,让人都有些诧异这两处竟出自于一个国公府。
刚入院就看到有几个丫鬟在修剪枝丫,那些丫鬟们身着的衣裳都比叶浅她们穿得要好上不知一星半点。
王嬷嬷看着叶浅的打量,心中暗自得意。有了比较才有自知之明,看她还敢这么明晃晃地吩咐自己做事。
叶浅一直未动,王嬷嬷以为是她看花了眼,便出声提醒道:“小姐看完,就回吧。老奴还有事呢!就不陪小姐回去了。”
对于王嬷嬷这带着几分挑衅的话语,叶浅只是回了个反问,“我要回哪去?”
王嬷嬷满心狐疑,这从哪来回哪去都不知道,难道还想让自己再送她回去不成?
想到这,王嬷嬷出言讽刺道:“那自然是回北边的偏院去!”
叶浅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春禾,声音微微上扬:“春禾,把咱们东西放进去,今后我们就住这!”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在修剪枝丫的丫鬟和王嬷嬷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得令的春禾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那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随后,见叶浅并非开玩笑,便抬腿准备进院。
王嬷嬷一时有些懵了,眼看着春禾已经上前,她急忙伸手拦住。脸上满是怒气,大声训斥:这里,是嫡小姐的住处,你胆敢擅闯!”
叶浅微微侧身,她本就比王嬷嬷高些,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直言问道:“嬷嬷说这是谁的住处?”
王嬷嬷被叶浅搞得有些理不清头脑,她想也不想地直言道:“嫡小姐的啊!”
叶浅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唇角轻轻一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不就对了!”
王嬷嬷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然这慕枝瑶怎么会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还不等她理清思绪,就听慕枝瑶接着道:“我身为国公府嫡小姐要住在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当然有问题,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到慕枝瑶说她是国公府嫡小姐!
修剪枝丫的几个丫鬟都是后入府的,压根不知国公府还有慕枝瑶这号人物,她们一入府就被派给了慕落染,自然也只知慕落染是国公府的嫡小姐。
而这突如其来、穿着穷酸的女子,竟说她是国公府嫡小姐,这个惊天消息一出,她们哪还顾得上修剪树枝,纷纷朝王嬷嬷这个府里的老人看去。
王嬷嬷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慕枝瑶来。
她是府中的老人没错,眼前的人也确实是以前的嫡小姐,可自从她被打发别院,江氏执掌府中中馈以来,这府中的嫡小姐也就变了,变成了二小姐慕落染。
这事国公爷也是允许的,所以自然而然的所有人都认为慕落染才是国公府的嫡小姐。至于慕枝瑶,曾经一个在府中举步维艰的人,如今就算回来,那么也只配去住那荒凉的偏院。
不等王嬷嬷想好对策,叶浅直接带着春禾进了院子,几个丫鬟一脸茫然地在一旁看着。
叶浅环顾屋内一圈,转过身来,全然不顾还在院门站着的王嬷嬷,故意放大声音。
“春禾,进去收拾一下,把鸠占鹊巢碍眼的东西扔出去!”
春禾抱着手中的包袱,咽了咽口水,心中暗想这姑娘果真高调。于是春禾一个跨步迈进屋内,做了她发疯都想做的事。把那些曾经欺负过姑娘和打压过姑娘的人和物统统扔了出来。
王嬷嬷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赶忙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急匆匆地朝主院跑去。
春禾解气地扔了好多东西出来,什么衣裳、用过的胭脂,凡是慕落染用过的都扔了出来。
凤仪院的丫鬟们没见过这架势,主人又不在,王嬷嬷也走了,一时之间,她们默契地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
春禾扔完后,站到了叶浅身旁,脸上满是担忧地看着她。毕竟慕落染是江氏的女儿,江氏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她出声提醒:“王嬷嬷她……”
王嬷嬷这是去寻江氏了,可是叶浅却半点不慌,还气定神闲地喊春禾搬了一个椅子来。
一旁的几个丫鬟就这么看着叶浅坐了下去,丝毫不慌,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让春禾沏壶茶来,悠然地享受这午后时光。
“不得了了啊!”王嬷嬷刚到江氏所在的院门口,就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道。
江氏正在优雅地品着茶,听着王嬷嬷这冒冒失失的声音,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些不满。
王嬷嬷跑得很快,一进屋内就大呼道:“夫人!夫人不好了呀!”
江氏抬眼一看,面露不悦:“你这大喊大叫的干什么!”
王嬷嬷不敢耽误,喘着粗气说道:“夫人!那慕枝瑶她去了凤仪院,还吩咐春禾把小姐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信息量太大,江氏刚入口的茶水猛地呛了出来,顾不得平日里的礼仪,急忙起身,满脸惊愕:“你说什么?”
她宁可相信王嬷嬷说错了话,也不敢相信慕枝瑶敢把染儿的东西扔出来。
王嬷嬷急忙急喉地说道:“千真万确啊!慕枝瑶还说她要住在凤仪院,此刻就在凤仪院呢!”
江氏抬手把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恶狠狠看向王嬷嬷,“真是岂有此理!让她住下就不错了,还敢肖想染儿的东西!”
王嬷嬷被吓的连连点头附和,去凤仪院的路上,王嬷嬷已经在心里想了好几处慕枝瑶被罚的惨样。
江氏一路顾不上姿态,急吼吼地带着王嬷嬷杀到了凤仪院。
当她看到凤仪院内的场景时,脸都被气白了。
院中地上,慕落染的衣裳、胭脂和一些小东西七零八落,杂乱地扔在了地上。
而始作俑者此刻正安然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悠哉悠哉,好似只是在享受午后的一个惬意午休!
院中压根没见江氏来了,纷纷走了过去行礼,但都避开不谈刚才发生的事。
毕竟身为院中侍女,主人的东西被扔了出来,她们却无动于衷,怎么都说不过去。
江氏才没时间管这些侍女,她径直走向叶浅,大声训斥:“你给我滚下来,这是你能坐的位置吗?”
叶浅非但没起身,还好笑地睨了一眼江氏,那眼神中满是不屑。
“不是我坐的?难道是鬼坐的?”
她竟敢说染儿是鬼!她怎么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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