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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好久不见鸭老婆
“好久不见鸭老婆!”
“……”
沈知泠觉得,再没有比一下片场刚一坐进车里就看见一匹大黑马委屈巴巴地蜷着身体在副驾驶座上一脸兴奋地(等等他怎么看出“一脸兴奋”的??)叫自己老婆更让人觉得诡异的事情了。
他停下动作,沉稳地别开眼去,面无表情地放开车钥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四平八稳地走出去,深吸一口气,指腹抚了抚车门的尖儿,发力——
“老婆你肿么这么严肃啊是天生不爱笑吗——”
“啪”地一声,在那个巨大的马头探过来之前车门被甩拢,大黑脑袋被关进车内,声音隐隐绰绰,只有长长的马嘴戳在玻璃上,告诉沈知泠这确然是个活物。
沈知泠揉了揉额头,果然。
——他就不该凌晨三点还连灌三杯美式!
他站在车边,居高临下看着那黑马作星星眼状很久,闭眼再睁眼两次,深呼吸三次,伸手作开门状又收回来五次,最终还是机械地站在原地。
一旁的临时助理眼尖,跑过来问:“沈老师,怎么了?是车坏了吗?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去?”
对方的信息素有意无意地绕过来,沈知泠冷眼一瞥,摇了摇头,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身上信息素杂乱,弄得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他刚要说“不用了”,下一秒马鼻子戳在车门上,戳戳戳,咚咚,整整两声:“这人是谁啊老婆?是你的手下吗?快!吩咐他给我买一整麻袋的胡萝卜!”
沈知泠两眼一黑,下意识长腿迈过去,站在车门前,状似无意地挡住那个大脑袋。这一瞬间太阳升起来,让他晃了眼,回过神来才发觉助理神色平常,像是没听见这匹马在说话。
“那我先走了,沈老师有事叫我?”
“小吴你等等,”沈知泠叫住他,要开口又觉得离谱,这话还喉间转了几转,“呃……你没有看见这匹马吗?”
“马?什么马?”小吴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揉了揉眼睛,见沈知泠眼神往车内瞟,便也低下身子看了几眼——
“这……”
沈知泠皱了皱眉:“你也看见……”
“沈老师,这是雅蒂的新款车吧?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简约大气,车型流畅,玫瑰雕花是真的好看,和沈老师是绝配啊!”
“……”
沈知泠看了看车内的马头,又看了看助理,只见这马正对他努嘴,口型他甚至看懂了:他、看、不、见、我。
果然是熬夜熬多了出现的幻象!
助理见沈知泠眉头紧皱,目光低垂,周身一片寒气,不由地打了个寒战,将信息素收回去——沈老师可是圈内闻名的冰山,片场内严厉、不近人情,片场外更是没人能同他套近乎!
小吴本想借着这次试着要一个沈知泠的联系方式,此刻左右为难,讪讪一笑:“沈老师……对马术感兴趣?”
“马术?不,没有。”沈知泠恢复了惯常的客套,点了下头,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那马头还贴在车门上,鼻孔出来的白雾糊了半个车窗,耳尖biu~一下,在上面画出一个爱心。
他指节一扣,拉开车门,顿了两秒,还是倾身坐进去。
坐进去的一瞬间黑马“吸溜”一声回到副驾驶,两个蹄子摆在肚子上,看样子十分乖巧——如果忽略它两个乱晃的大耳朵和悄悄话的话。
“老婆开车好帅哦——”
小吴站在车边,像是还想说什么,可沈知泠对他一点头:“刚才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你在片场也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甚莫!!不应该让他去给本少爷买胡萝卜嘛!”
一声控诉钻进沈知泠的耳朵,沈知泠装作没听见,冲小吴一笑,一脚离合器踩到底——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睡一觉,明天还是繁忙的一天。
雅蒂安静地驶出片场。
那匹马原本安分地挤在副驾驶座上,车驶出两个红绿灯,沈知泠给自己洗脑了两个红绿灯,刚说服自己这一定是幻觉,正要放松些,只听耳边一阵风:
“老婆你知道嘛我找了你好久呢~~”
“本少爷还看过老婆演的《悄声不作证》,老婆尊嘟帅帅嘟!那个拔枪的样子,biubiubiu——”
“还有那个《爱你爱你好爱你》,男二好坏哦一直欺负你!”
“嘟——”
安全带猛地扯紧,沈知泠冷不丁打转方向盘,在临时停车带呆了两秒,不去看对方,继续前进。
《爱你爱你好爱你》是他古早为了有戏可拍什么剧都接时演的狗血爱情小尬片,是现在连粉丝做作品集都不忍心提起的“神作”。
顾名思义,是一部剧里没一个正常人,全员发疯的神经病之作。
可这匹马还是个碎嘴子:“那个攻啊配不上你!一点也不帅!还得是我来演的话……哎哎,前面那个路口停车!那里有胡萝卜买!”
沈知泠嘴角抽了抽,没回话,车速平稳上路,滑过对面路口,是真的有一家蔬果店。
——果然出现了幻象,记忆也和他相似,甚至是他潜意识里不注意的片段。电影不都是这么演的么,有人压力太大会幻想出一个小动物,发觉身边小确幸。
可这东西真出现在现实里着实让人尴尬!
他正自我安慰着,突然“咚”一声,让他不得不向一旁看去——只见大黑马的长筒嘴皮子敲在窗玻璃上,一滩湿润留在玻璃上,话语哽咽:“胡——萝——卜——不——”
……
沈知泠握方向盘的指节颤抖了一下,扶稳。早上七点不到的太阳悬在东边,他放下遮光板,神情恢复正常——毕竟做了这么久的演员,临危不乱是必修课。他不去理会黑马的控诉,结果就是脑海中竟然就只剩下“老婆”两个字,终于忍无可忍,微微转头,遮光板的阴影罩了他半边脸。
“闭嘴。”
空气瞬间沉默住了。
雅蒂稳稳当当地行驶在高速路上,路灯一片接一片熄灭,很安静。期间沈知泠瞟了眼那马,只见它目视前方,眼神坚定,眼眶里却噙满泪水,慢慢地、慢慢地涌上来。见他看过去猛地抬起蹄子一抹,状似坚强。
这个世界太恐怖了。
沈知泠想。
一人一马和谐地度过了二十分钟。
沈知泠的公寓买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能住这地方的人非富即贵。他在车库放下车,车灯微漠地亮了两次,引擎熄了,他转头看那匹马。
那马也在看他,嘴皮子一掀:“哞……”
……没听错的话,这是牛叫。
这个世界疯了,他说的。
沈知泠默不作声地打开车门,上锁,就当这马不存在。背后的声音远去,他刷卡上电梯,公寓是一百平米的单身公寓,市中心十楼的高度能看见远处的蓝海,隔音极好。偌大的客厅是极灰的冷调,没有人气,天刚刚亮,色调还是暗的。
公寓里没有一丝信息素泄出,干净得不像有人住过。
沈知泠摘下抑制贴,拉开洗漱门,暖光一照,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最近几个月是影视旺季,新剧开播、新片开机、电影节邀约和杂志封面连着来,几乎没有合眼的时候。一年前因为《悄声不作证》爆冷影帝之后,各方人等压山过境,一个个连着来。他天生一张冷脸,平日里拒人三尺,可也抵不住二十四小时无间隙的工作量和各色人等乱哄哄的信息素,再加上公司压着合同,扯皮得他分身乏术。新片的导演是个知名大导,片场压力却也很大,一条NG七八十次,他全身心紧绷,原著补了十余遍,论坛、论文,各类观点都翻了,还是怕自己演不好。
——怪不得会出现幻觉。
日夜颠倒并不是大事。他将落地窗帘合拢,遮光帘质量上乘,一丝光线也进不来。做完这些沈知泠翻身进被窝,定了五个小时之后的闹钟。
剧组定的是晚上开机,不过定妆和对台词的要求,他需要下午就过去。
正午十二点。
沈知泠准时醒来,半个身子伸出床按掉闹钟。
一觉过后精神好了些,因此他能感受到身边一个巨大的热源,呼吸平稳,正吹在他后颈——
摸药瓶的动作骤然定住,沈知泠猛地翻身坐起来。
“谁!”
体长两米的黑马窝在他的双人床上,看着有些憋屈,毛茸茸的身体一起一伏,身上是半张被子,看上去竟然很迷你。
听到他的声音黑马也醒了,迷瞪瞪揉了揉眼睛,“唔”了声。
“老婆你醒啦?”
任沈知泠再如何沉着冷静,此时也没忍住骂了声,赤脚站在地毯上,打开手机通讯录。
“唔……你干什么哇?”
回答它的是一双欲言又止的眼,接着是一句平稳、冷静的陈述:“喂?陆医生吗?对,是我……药一直在吃,但我怀疑最近压力过大让我出现了严重幻觉,麻烦约个……”
下一秒,手机被一张马嘴衔住,上下嘴皮子一动,“嘟”一声挂断。黑马从床上跳起来:“干什莫干甚莫!你没病!哞不是幻觉!哞是真马!哞的名字,叫霍——尔——斯!”
“……”
霍尔斯仰着马脑袋站在床上,看上去十分中二,倒沈知泠一时失语。
霍尔斯?horse?
这种名字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花了半小时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他必须接受,毕竟就算他不接受,也不得不打理好出门往片场去,陈导可是出了名的厌恶迟到。
半小时后。
霍尔斯挤在副驾座上啃胡萝卜。
“所以,我和你上辈子是夫妻,我死了之后穿越到这个世界,你找了一百年直到昨天才找到我?”
车上气味干净,沈知泠手腕搭在方向盘上,眯着眼看人行道上的来人。
“素的!”霍尔斯嘴巴鼓鼓,“准确来嗦,是昨天才确定你就是我老婆!”
……这也太扯了。
绿灯亮起,沈知泠拨了档手杆:“就算我上辈子是你的爱人,这辈子我也是全新的人了。我有新的经历,新的思想,新的人生,强行让我喜欢你,我做不到。”
他平静、冷漠地说出这话,身边霍尔斯沉默了,连啃胡萝卜的声音也停下来。
“所以,不要再叫我‘老婆’了,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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