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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什么鬼地方?”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啊,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
“嘶,头好疼,要爆掉一样……”
“你是?不对,我是谁来着……”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谁来告……”
恐慌、惊惧、焦虑,不安的因子在躁动。
【杀戈】感知到死亡的气息,兴奋颤动。
“嘶,头好疼……”
他被刀上四散的杀气惊醒。
头像个被迫鼓胀的气球,太阳穴突突地跳,大脑像台生锈的老旧机器,咔咔艰难运转,思维几乎停滞,一片空白。
“滴——”的一声电鸣过后,听觉渐渐回归,嗡嗡吵杂声如雨后春笋,模糊又朦胧,听不真切。
“好吵……”他勉强动了下手指。
痛觉突然回归。
疼,浑身都疼,骨头像是被打断又重新接上,粉身碎骨的疼,撕心裂肺的疼!
他尝试挪动脚步,却失去平衡,身形不稳晃了晃,差点栽倒。
一只手扶住了他。
“你没事…严重…所有人…休息……”
他听不清那人说了什么,脱离控制的【杀戈】暴动了,千百人浑身的尖笑、尖叫,迫不及待,激动不已,齐齐张大嘴巴,面容扭曲。
杀!杀!杀!杀了他!杀了他们!所有人!杀!杀!杀!嘻嘻嘻嘻嘻哈哈哈!!!
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
烦躁与暴虐充斥脑海,他有些混噩了,“杀……”
杀!杀!杀!杀!嘻嘻嘻嘻嘻哈哈哈!!!
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血腥恶念的想法野草般疯长……
“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他一把抓住刀柄。
尖笑声停止了,连同嗡嗡的嘈杂声,人们安静下来,电鸣滴滴作响。
一片黑暗中,他感知到数十道的视线直直看向自己,落在他手上,他手中的黑刀上,有惧怕,有惊艳,也有贪婪。
视觉回归了,一阵激人流泪的白光,像在直视太阳。
刺眼的白光渐弱,模糊的视野出现几个芝麻大小的黑点,黑点不断靠近,不断放大,逐渐有了轮廓,身形渐渐清晰
———是人。
数十个人围成一圈,不约而同远离,又齐齐看向他,面红耳赤,争论不休,只顾忌着他手中的长刀不敢上前。
除了一个人。
温热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支撑着他,不让他摔倒。
少年侧脸冷清,很沉静,与躁动的人群格格不入。
“清醒了吗?霍时渡。”
霍时渡……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他的名字……他是谁来着?
“别想了。”少年洞察了他的思考,出声打断,“你失忆了,这里所有人都失忆了,包括我。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硬是去想也只会头疼。”
“你认识我?”霍时渡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像刚刚经历一场大病,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
这是个傻问题。
少年督了他眼,倒也耐心回答,“不知道。都失忆了,就算之前认识,现在也不记得了。”
不认识你能一口叫出我名字?
少年看出他的疑惑,指指他胸口,言简意赅补充,“这里有写。”
霍时渡低头,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到一个指节大小、几乎与紧身衣融为一体的黑色铭牌。
霍时渡。
——新历523.10.12
他又看像少年胸口,果然在他的黑斗篷上找到个一模一样的铭牌。
巫衍。
——公元2016.3.14
日期差距这么大?霍时渡隐隐感到不对,眨了下干涩的双眼。
铭牌上的字变了。
名字依旧是那个名字,下面的日期却完全变了样。
巫衍。
——新历524.6.19
什么鬼?
霍时渡盯着那个铭牌,又试探眨了几次眼,铭牌上的字却没在变化,仿佛他之前看到的只是错觉。
凝滞的思维艰难推动,他直觉不对,众多想法流星般在脑海闪现又快速消失,他抓不住流星的尾巴,又听到少年在叫他,于是转眼忘了这回事,把它抛之脑后。
“你听到我刚刚说的了吗?”
“什么?”霍时渡恹恹的,心不在焉。
巫衍松开他的手臂,眼睛紧盯不远处的人群,“你的思维好像很迟缓,要不要合作?我敢肯定这里不是正常世界,你提供武力保障,我负责找到‘出去’的方法。”
霍时渡果断答应,“行。”
巫衍顿了下,回头看他,眼神很奇怪,“我以为你至少会问几句。”
想在这种境况下建立起信任关系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霍时渡握紧刀柄,不着痕迹瞄了眼他身后,“你先救的我。 ”
【杀戈】让他成为人群的焦点,但同时也是威慑,让他们不敢上前。在恢复感官前,多亏巫衍那一扶才使他不至于显露颓势,否则现在能否完好站在这里就不一定了。
巫衍似乎无法理解这种“一报还一报”的想法,他笑了声,“你的性格真奇怪,不过我不讨厌。”
他摆正脸色,“合作达成,先离开这里,人群就要乱起来了,我们不能一直做焦点,不然就成靶子了。”
霍时渡没有异议,他带头走向包围的人群。
他们一靠近人群就自动分出一条路来,像摩西分海,海浪都想吞噬摩西,却拿他手中的长刀没办法,只能眼睁睁放他们离开。
“你说要乱起来是什么意思?”暂停在一块儿巨大石壁后,霍时渡抱刀问道。
“字面意思。”
巫衍正要进一步回答,扭头却见他毫无征兆一手抓向自己斗篷,脸色瞬间变了,“你干什么?!”
霍时渡找到了他先前捕捉到那抹白色的来源。
那是个小孩,约莫9、10岁,不高,只到他腰腹,穿着黑斗篷,戴兜帽,黑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缕白发露出,垂在胸前。
他露出来的肌肤雪白,眉眼精致,似乎有白化病,头发、眉毛、眼睫到处都白,虹膜是极淡的冰蓝,接近透明,像个雪堆砌成的、软软的雪人。
小孩的反应很迟缓,被人突然抓出也只是懵懂看着他,似乎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霍时渡盯着那缕白色,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既像晦涩,又像痛恨。他忽然有种冲动,想揭开口罩,看看那小孩的脸,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恍然伸手,被另一只横过来的手钳住,又死又紧,抓着他手腕生疼。
巫衍平淡无波的眼神第一次变了。
他抓着他,脸色难看,眼神沉沉,像孕育着风暴,但只是一瞬间,那风暴又消失了,取而代之困惑与不解,就像他的名牌,风暴仿佛也只是错觉。
“这小孩你谁?弟弟,妹妹?”
霍时渡也不平静。
他语气很差,心中始终有郁结,像团火在烧,燥热又烦闷。
这团火不是刚刚燃起,反倒像已经烧了很久,又被这里连带情绪突兀放大,放大的情绪又令人烦闷,就像负面循环,只有心中的火越烧越旺。
有点糟糕。
巫衍没能立刻回答他,他感到阵阵眩晕,有些懊恼。
不该选霍时渡的。
本来看他好奇心并不旺盛,就算发现了应该也不会深究阿迟的事,现在好了,也不知道阿迟哪一点戳中了他过往的痛点,引来这种非比寻常的关注。
刚刚情绪浮动太大,这下遭了。
巫衍之所以决定霍时渡合作,是知道他很强,一开始就知道。
这并不是因为他那身一看就杀过人的气质,也不是因为那把仿佛有生命的诡异长刀,当然,他作出判断也有这两方面的因素。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受到的影响最严重。
巫衍一开始就发现了,在这个地方,越是强大的人,受到的影响就越严重。就像排异反应,免疫力越强的人反应越激烈,最后甚至不得不服用大量药物加以抑制,这个也是同样道理。
越是反抗激起的反噬就越强烈,影响层层叠加,为了不被吞噬,只能更努力去反抗,就像恶性循环。换言之,意志力越强越不愿意接受的人,受到的影响就越深刻越严重;一开始就接受不反抗的人,反而受到的影响最小。
然后就是影响,它其实来源于被放大的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头疼与思维迟缓也是这个缘由,大脑被狂乱的负面情绪塞满,当然会觉得头昏脑胀,无法思考。
但反过来想,能被放大的其实也只有已经产生的情绪,就是这块诡异的地方也没办法从无到有地把某种情绪往人脑中硬塞。也就是说如果一开始就没有负面情绪产生,自然也就不会受到影响。
明确这两点,要做的事已经很清楚了。
想保持头脑清醒,思维清明,一是要内心平静,尽量避免情绪大幅波动;二则是在受到影响时“坦然”接受不反抗,以免造成更大的反噬。
巫衍一直以来严格践行这两点,才得以在一众头脑迟缓、思维被影响的人中保持清醒,这也是他提出与霍时渡合作的底气。
但霍时渡对阿迟的反应超出了他的预料,一牵扯到弟弟,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优势被打破了。
怎么能这么巧?!
现在怎么办?
巫衍的大脑快速运转。
他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武力,智慧作为唯一可用来交易的筹码,绝对不能失去。
既然不能牺牲头脑,就只能牺牲另一方面来“接受”影响!
巫衍垂下眼睛,良久,忽然露出一个轻柔的微笑,睫毛投射的阴影之下,两轮血月缓缓上升。
他绝对,绝对要把阿迟活着带出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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