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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初春策马,应是良人(上)
三月的雨,随性得不行,沉寂了许久的大地亟需一场场春雨解渴,修成不久的官道复又泥泞起来。一匹轻骑在官道上疾驰,缰绳与马鞭在雨中不断挥舞,泛起水花。零星几位农人冒雨在田间劳作,正是开春的好时节。他们听到马蹄声,纷纷抬起酸痛的脖颈,看到来人身披轻甲,腰挂长刀,蓑衣斗笠遮住了面容,便不敢再多看,生怕惹了血光之灾。
十几年前的乱世还历历在目,新生的王朝在农人眼中无非就是换了个盘剥的主儿,只需别再盘剥狠丢了性命,他们还能守着田地生存下去。但是这新的王朝十分蹊跷,农家不再被地主控制,而是派来了新建制的官吏,统一收的薄税,他们口中的年号也变成了全新的模样。没有了严酷的剥削,神仙打架的战火地狱也被终结,诸多休养生息、以工代赈的新政颁布,农家对这样的新主别无二话。
但他们骨子里还是对携带刀枪的人抱有恐惧,过了十多年仍是如此。
驰马疾行的人一路上只专注着赶马,他此时归心似箭,斗笠下略显青涩的面庞因多日风餐露宿,下巴冒了一圈青茬。随着离目标越来越近,雨中握着缰绳的手用力到发白。
此地官道修筑的尽头便是一处藏在深山之中的府邸,层层叠叠的树影错落迷乱,若是初到这的人,没有府邸的人接应,定要迷失在这山林里的。
只有本地人知道,山口布置着漫天的大阵,若是没按特定的顺序解阵入山,或是没被府邸中人接引作客,将会被围困至死。因此,这里罕有普通农人猎户涉足。
春雨带来的水汽给山间围上透明的白绸,高大的阁楼在山岚间若隐若现,几处翘起的飞檐在雨中看不真切,青瓦铸成的脊兽仙人顺着屋脊排开,水雾交织,各有形态的兽容人面仿佛有了生气一般,细看都似是活物。
策马的少年轻车熟路地闯过山门阵,扬鞭敲响挂在林间最高木的铃,震荡起水珠,传去归来的讯号。
山间无四时,铃音作响,清幽更彻。阁楼上有人听见铃音,悄悄从栏杆边收回了自己在群山间逡巡的目光。
“大姜哥!”少年下马刚回到宅前,就看见一脸担忧的高大男子撑着伞幽怨地盯着他。
“这次出去没受伤吧?刚回来,赶紧回院里洗个澡!”
“哎,这就来,云梳呢?”
“天天云梳云梳挂在嘴边,在外头报信儿也不忘你的好云梳,人在清竹居里好好待着呢,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我都嫌弃!”大姜边数落少年边牵过马,领着他往金戈大院里走,从上到下给他瞪了个遍,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小伤之后,把伞递给他。
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接过伞,“这不是,又在外面发现了些物事……”
“知道知道,别在我面前显摆就成。你收拾完估计也快饭点了,等会来前堂吃,顺便跟我汇报一下。”
“好嘞。”
少年回到自己的小院里,摘下斗笠和蓑衣,身体还在散发着热气,他掏出衣领内的玄色玉佩,握着玉佩手心微微汗湿。父亲逝去那日,将他所有关于父亲的记忆一概封存进了这枚玉佩中,他现在脑海里只能模糊浮现父亲那濒死的容颜,却快要记不清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父亲临终将他托付给姜家,“过往云烟,既已结束,便不必再回头看……”,转眼已经两年。
今日,他终于完成了姜家的试炼,从此也能开始独当一面了。不知道父亲和母亲会如何看待两年后的他呢,不过他已经不再像幼时那般只会博取大人们的赞美了。残酷的事实在推着他成为一个父亲那样真正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为何封存自己的记忆,无非是怀璧其罪。
多日连轴转,确实有些乏累,少年走到澡房,褪下脏污的衣物,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等他换好干练的常服走出澡房,已近黄昏。
这时,小院门被敲响,随之而来的还有敲门人手上簌簌的腕铃声。少年闻声,嘴角不经意就扬了起来,如阵风似的,冲到门前开了门。
入眼,眼前人着青白色宽袍,长发用雕花木簪在脑后随意挽着髻,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盒子,渐沉的天光隔着云雾折射下来,洒在他的身上,如同发着微光的青玉。
“云梳!”少年打开门看到眼前人,所有到嘴边的话都堵住了不知如何开口。
“曜天,你也太听大姜哥的话了。”姜云梳看他这样子,略气恼地拍了下他的臂膀。
樊曜天忙反应过来,接过伞将人揽进屋里。
“我刚跟大姜哥说了,让你明天再去跟他汇报,今天你刚回来,就好好休息吧。”说着,姜云梳不着痕迹地悄悄避开樊曜天的肢体接触,举起自己带过来的盒子放在桌上,“我还带了你爱吃的,管够管饱。”
“吃完盒子你明天直接送到厨院,我就先回了。”说完姜云梳低下头,拿回伞准备离开。
“诶?你怎么就走了,我还想跟你说说这次试炼呢。”樊曜天诧异地看着姜云梳那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不禁疑惑。
姜云梳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了快一个头的家伙,心若擂鼓仍要强装镇定。屋内照明珠的亮度堪比白昼,他有点不敢看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两年的人。
樊曜天和他同岁,但他从小练武,自进入姜家以来,块头一天比一天大,十六岁的年纪早已高出此地成年男子许多,他是注定要走向云端成为天之骄子的那种人。而姜云梳志不在这一道,他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身上负有家中族老一直隐瞒的秘密,如果不是小时候随父亲出征遇到了同龄的樊曜天,他可能究其一生都不会与这样的人有关联。
“我有事瞒着你,怕再跟你待着我会忍不住说出来。”姜云梳盯着樊曜天的双眸,抓着伞柄的手心沁出了汗。
樊曜天的双眼黑亮有神,仔细去看瞳孔隐隐藏着些金色,那是随他记忆被封存而停止的,如今本该是完全的金瞳。这样一双眸子在面对姜云梳的时候完全敛去了锋芒,慎重而小心地对视着。
最终,樊曜天还是决定给自己与姜云梳多点时间。
“那,等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我们再聊聊吧。”樊曜天转过头,察觉到这次试炼过后姜云梳态度的微妙转变,他有点不想面对无论哪一种可能的结果。
肉眼可见的,面前的人耷拉下来,姜云梳微张口想说些什么,开口却成了:“好,你好好休息。”
语毕,姜云梳撑开伞,拖着缓慢的步子离开。樊曜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越皱越深,打开桌上的食盒,仍是温热的饭菜,是他喜欢吃的。
将所有的盘子铺开放到桌上,食盒底部赫然一张纸条,上书的字迹是再熟悉不过的。樊曜天一手拿着筷子往嘴里塞饭菜,一手拿着纸条反复看着上面的一行字,谁也看不见他此刻难掩笑意的模样。
愿无恙,君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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