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处

　　兰棠沙坐在公交车上，头一点一点的，连着三天的加班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公交车驶过路灯，停在了公交车站，光线在夜空中被拉的蜿蜒且纤长。“滴，景华路已到站，下一站幸福西路，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兰棠沙没有抬头，他并不在这一站下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只苍老的手扒上了车门。
　　现下已是深秋，天气转凉，兰棠沙用力地裹了裹衣服，打了个冷颤。“怎么一下子这么冷。”他嘴里嘟囔着，把怀里的公文包又抱紧了亿点。
　　冷风自打开的车门灌入，直刮的人一抖。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扶着车门缓慢的走进了车里，正是那苍老的手的主人。“师傅，刑釜西路可是在下一站？”老太太说着，不知从怀中掏了个东西出来递给司机。司机接过看了看，缓慢地点了点头。“没错，老太太请吧。”
　　昏昏欲睡的兰棠沙自然是没有看到这一幕，但是过长时间还未发车不免让他产生了些许疑虑。怎么还不走…？兰棠沙缓缓地睁开了眼，却看到司机那苍白的不似活人的手缩回了驾驶位。终于，车门关上了，车内也渐渐回到了温暖舒适的温度，但兰棠沙始终忘不了那截失去血色般苍白的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兰棠沙总觉得车里有一股奇怪的，若隐若现的臭味。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味道，像是许多鸡蛋严重腐烂的臭味，但又没有那么浓烈，每当兰棠沙准备仔细寻找臭味来源的时候，便再也寻不得那味道的一点尾巴。虽然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但是兰棠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知道，这个是尸臭味。
　　……？兰棠沙有些疑惑，他并不明白这种直觉是从何而来的。“嗞…嗞嗞……”在一阵电流过后，传来了公交车有些失真的提示声“刑斧西路已到站，下一站，簧湶北路，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兰棠沙的心头，他猛的抓住了胸口的衣服。潜意识告诉他，如果在这个时候发出声音，他很有可能会永远留在这辆公交车上。先前上车的老太太缓慢地朝车门走去路过兰棠沙的时候兰棠沙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刺骨的寒意。
　　车外的路灯可能有些故障，在不停地闪烁着，边上灌木丛的阴影格外的黑暗，像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潜伏在里面，等待着猎物。兰棠沙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他眨了眨眼，却在余光中瞥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片掉落在椅子底下，破碎的镜子碎片。在那块镜子中，他看到了明亮的路灯和过往的车流，那是他熟知的世界，那这个地方是…？兰棠沙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身冷汗，但排除了所有的选项，这个最荒诞最离谱的猜想就是答案——这是世界的另一面。
　　终于，老太太下了车，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嘴唇嗫嚅着，却听不真切。车门关闭，兰棠沙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心脏激烈地跳动着，似乎是要直接蹦出胸膛。“砰！”兰棠沙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正对着那个老太太的脸。她的手不正常地弯曲着，狠狠地拍在了车玻璃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黑色印记。那苍老的如同树皮般的脸皲裂开来，嘴角裂开了令人心惊的弧度。“找到了——”隔着玻璃，兰棠沙并不能听见老太太的话，但是看口型也大致看得出来。
　　事情有些不太妙。兰棠沙握紧了公文包，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在叫嚣着危险。很显然，被找到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很快，车启动了，老太太被远远地甩在后面。她没有追逐公交车，而是站在原处看着车缓缓驶离，嘴角仍旧挂着扭曲的笑容。周围的景色越发陌生，这并不是兰棠沙熟识的回家路。
　　!!!这是哪里！兰棠沙打量着周围，手悄悄地伸进了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柄古朴的短刀。车玻璃渐渐地起了雾，隔着玻璃，车外的一切仿佛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一道暗芒闪过，兰棠沙反手将什么东西钉在了车座上。那是一个黑漆漆的球状物，还在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兰棠沙的错觉，玻璃上出现了道道裂痕像是经历过一场惨烈的车祸，车内的扶手扭曲变形，座椅黑漆漆的仿佛被火烧过一般融化流淌。兰棠沙闭了闭眼，公交车依旧是刚来时的样子，没有半分改变但兰棠沙知道那并不是他的错觉，那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公交车上的惨剧。
　　兰棠沙似乎有种针对非正常事物的与生俱来的敏锐，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意识到这辆车里有着不止一个不太正常的生物。或许不能被称作生物，毕竟它们已经走完了一轮生的轮回，只在这个地方留下了一具具支离破碎的身体和难以抹去的痕迹，这曾是它们存在过的证据，而现在却是威胁他人生命的利器。它们来自各个地方，而这辆车，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则是他们最后的归处。思至此，兰棠沙的额角跳了跳。他在有记忆开始就好像一直都在工作，从何处来，他不知道，往何处去，他也不知道。但是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首当其冲的该是离开这辆公交车，他可不想变成这辆车的伥鬼，被永生永世地困在这里，不得解脱。
　　兰棠沙准备在下一站下车，他总觉得这条路如果不尽快下车，那么他将永远离不开这个地方。但是簧湶北路这个实在是太不吉利了，兰棠沙甚至怀疑这个簧湶北路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黄泉路。车内的空气又冷了下来，一股股阴寒的气息缠绕在兰棠沙的脚上，直往骨头缝里钻去。兰棠沙只觉得脚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冻住了，几乎完全僵硬了。好像有个黑影从他身边经过，但是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那黑影直直的走向司机的方向，然后停了下来。兰棠沙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一起惨烈的交通事故——因为一个人而葬送了整辆车生命的惨烈的事故。那黑影回了一下头，在黑气掩盖下的面庞仿佛拉开了一个笑容，然后猛地冲进了驾驶室。兰棠沙下意识地就像往前跑，但是脚上的刺骨寒意如同枷锁一般将他锁在了原地。
　　一切仿佛是慢动作，公交车腾空而起，旋转着栽进了边上的河里。那河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太过于寒冷的，甚至于比起河水，他脚上缠着的阴寒气息也算不得什么了。河水从破碎的玻璃灌入，吞没了整辆车。兰棠沙的思维因为缺氧和过度的寒冷已经有些模糊，在幽深的水中，一切声音归于寂静，视野之中渐渐因为窒息出现了小黑点。车辆坠着兰棠沙缓缓沉下，将一切都淹没在水中，不见天日。这大概就是我的归处了吧。兰棠沙这么想着，缓缓地闭上了眼。水中的黑影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攀上了兰棠沙的身体，想要将这具鲜活的□□永远留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当兰棠沙恢复意识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公交车的播报声。“滴，景华路已到站，下一站幸福西路，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景华路？这不是最开始的那个站点吗？兰棠沙觉得不太对劲，这个位置，这个播报，包括外面站着的老太太，一切就跟之前一模一样。难道最严开的都是梦吗？窒息的感觉还残留在身体之中，裤脚还在滴着水，一切的一切都能证明他所经历的事情都是真的。这或许是一个轮回。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