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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铜钱在空中翻了几下落到桌面,几个正面,是副好卦像,足够引起铜钱主人的笑意。于是下一秒日出破晓,云雾退避,一鹤鸣就就着天光又把它们收回袖中,像偷了腥的猫儿一般灵巧迅速。
“徒儿,怎么说。”正对面已吃完一盘葡萄的男子动了,说话之余还不忘再掏出一盘龙眼换换口味。
“师父,卦象说天气上佳,无雨。我看亭外的天色也正是如此,该是个做叫花鹤的好日子。”
“拿铜钱算天气,眼睛都能看出来,被你用的真是可惜了。”
听到这儿一鹤鸣却也不心虚,不过是说闲话打发时间,自己的卦别说准不准了,这几枚铜钱还是刚从师父那里拿的,他的法器早忘在洞府吃灰几个月了,好在卦师的法器因为通天晓意不会生灵,不然少不得挨骂。
于是一鹤鸣淡然地等着下半截话,师徒一脉相承相处十几年,这话里的意思绝不是说他在暴殄天物。
果不其然,下半句这就来了:“还不如还我去买串糖葫芦,刚好到凡界躲几年松快松快。”
要说为什么是一个躲字,自然是因为收徒大会要开始了。虽然卜天门更多讲究随缘,可眼前这一位仍在漫不经心扒壳的人,正是掌门的亲师弟,如今修仙界鼎鼎有名的天卦南柯子,大乘期修士,自然同旁人不一样。
旭日界也和一些下界不同,旭日界魔妖人鬼并不对立,只一条邪修当死。
东境为妖族地盘虽不甚排外但到底功法殊途,不适合妖族外的人。遍布各地的散人联盟倒是爱去,做做交易,毕竟妖族总有伴生,树可结果草能开花,总有能交易的。
西境魔修扎根,宗门杂乱不限制弟子出入,引天地众生浊气修炼,也算净世,并无那些对立相杀之说。
至于南北境,有四宗一门一派,禅宗出佛,道宗有法,剑宗至刚,药宗治世,淬玉派练器,卜天门就是天算一道里的正统,而南柯子就是这天算正统里的正统。
谁不想口含天宪,去哪儿都被奉为座上宾,成为天道代言人,而这个契机就活生生地摆在这儿了。想拜师的人可不就如过江之鲫,不绝、不断。
“可掌门不让您走。”孝顺的徒弟总是愿意替师代劳,更何况是这种好事。一鹤鸣语言如刀,一下斩断南柯子的凡心,主打的就是真挚坦诚,摸出一盘水果放到桌面做孝敬。“这样吧,我替您走,合该弟子服其劳。”
一叠声弟子应该的,应该的打算糊弄过去好一会跑路。师父想跑,徒弟就不想跑了吗,当然想。
一鹤鸣可太想跑了,此时尚未离去不过是因为师父抓了掌门养的最肥的一只鹤,品相很好,看着就好吃。而好食材自然要用好佐料,他们现在坐在这就是在等这一株调料长好,合适的时间收取才是十全的滋味,这会儿说话的功夫时候正好。
吃完就跑,一鹤鸣内心警告自己,不然一会儿被抓去给未入门弟子引路的就是自己了。
师父是长老好歹还有把椅子能坐。
忙啊,都忙点好,这样掌门就不知道他的鹤要被吃了。
“顺带,师父您说错了,我算的是今天是不是出门的好日子。等吃完这顿后徒弟就走了,勿要相送,您跑了我可担待不起这罪名。”
说什么来什么,一道传音飞来,没听便知是麻烦事,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哀叹可惜没吃上叫花鹤,如今说什么都显迟,只能去了。
“你算的差,怎么不算算今天能不能吃上叫花鹤!”
南柯子带着一鹤鸣过去的途中也不忘恨铁不成钢,虽然算卦这本领他是没让自己这徒弟太过在意,之前认为业从口出,得压一压。可一个卦师竟然不能发散联想下,直接一步到位算能不能吃了他师兄的鹤,实在可恶!
不行,完全不行。
南柯子给徒弟一鹤鸣判了死刑,下次吃东西但凡有腿和翅的都不会分给他了,只让他吃脖子和肋肉。
俩人都心存侥幸于是最后落到这个地步只能互相甩锅。
“您也是临时起意啊。”
一鹤鸣喊冤,这一声冤就冤到了苦主面前。俩人顿时不说话了,能跑则跑,能瞒则瞒,跑不了就瞒着吧。
掌门黄粱子并没有收徒,故而现在部分俗物是交给了师弟的弟子一鹤鸣。倒不是掌门眼光高,而是他修了闭口禅,一个卦师,并且是掌门修闭口禅,可见被烦的有多重了,自然就不太想收个弟子去打扰他本就不算平静的日子。合体后期还有千载万载寿命,他等得起,日后自有分说。
掌门听到了这一声冤,只笑了一下并未多问,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卜算后就知道了。他抬手,指尖溢出灵气凝结成一行字。
“小鹤,领试心阵前十名弟子来大殿拜师一事就交给你了。”
一鹤鸣只能遵命,他与师傅本身就来晚了,只是心有侥幸觉得能被放过,也是掌门纵容师父,方让他们现今才来,可惜那最后一点跑的希望彻底没了。
他看着师父凑到掌门身边嘀嘀咕咕有几条鸡鱼之流想让掌门帮忙养着,师兄养的最好吃云云。
最后被掌门握住肩膀拖到殿中不忘给他挥手,一鹤鸣听着师父的痛呼声转身向试心阵去,悼念了一路师父。
神识扫过去,这些弟子身上玉牌所写的信息一览无余,全被记下。都天赋不错,还有个五行皆用的天灵体,好苗子。过了试心阵的人在这个场合自然也不会太过露怯,天灵体的小团子正往嘴里送着牛肉干,脚边放着一瓶水,看来是怕吃渴了留着备用。
一鹤鸣感叹。
还没正式入门就有了卜天门的风范,好苗子啊。
他挥挥手几朵云被招下来,送到前十名弟子的脚下,和善的态度并没有盖过举手投足的随性,云都被捏成了小花儿样,直接冲散了那点众人生出的拘谨。
“登上即可,一会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九霄宫,长老们在那里收徒,我们卜天门是看眼缘收徒的,你们能进卜天门也是缘分使然。”
一鹤鸣爽朗一笑:“至于我呢,是南柯子长老门下弟子,一鹤鸣,日后叫我师兄就好。”
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的缘分。
反正进了就是缘,没进也可以送元。
灵气被当成罩子保护住了这些弟子,眨眼间九霄宫到了。一鹤鸣自觉功成身退,把几朵云彩捏成小花放到十人肩上。
“拿去玩,摸着软,还能变大,睡觉枕着盖着也舒服。”
“是师兄的经验之谈。”
“剩下的路就要你们自己走了,推门进去便是。”
不管那些欲言又止的小团子们,一鹤鸣叮嘱完径直离去毫无留恋。推门进殿这一步是没有人会插手的,这还是测试,看是否有人会争抢骚乱,天赋好的混世魔王也是不要的,弟子间的相处可是一门学问。
卜天门可以不看重弟子的天分,但心性要足够好,要是入了门成为亲传弟子,最后看到点什么漏出去哪怕一条卜算结果也要命。
这也是南柯子想跑,掌门修闭口禅的原因所在。
一鹤鸣回了亭子开始做叫花鹤,掌门卜算自己师弟做了什么,结果只能是自己的师弟抓了他的鹤。
这一顿打师父是一定要承受了。
那这鹤必然要吃下去才不算亏。
感谢师父。
他算卦是临时起意,被师父抓壮丁看笑话,但起卦问的事情却不是临时起意,不论结果如何,他早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出宗往北地去。
近几百年来,北地兽潮愈发放肆,频频冲击城池,不管是魔修妖修还是人修,几大门派、各道修士早就定下来有宗门庇护的修为到了就去守上几年,共助共生。
一鹤鸣头顶上挂着卜天门的身份,自然有义务到那边出份力,只是之前等着吃鹤,现在等着师父能否带回来师弟或者师妹一起吃鹤。
毕竟这批弟子里也算有个和师父“志同道合”的小团子在。
多想无益,总是要吃完鹤再走的。
“徒儿,别忘了用我给你的灵火烤,那朵紫的最适合。”
……
“看到个不错的小孩儿,等着,我给你带回来个小师弟玩。”
……
“回了,看好火候别做糊。”
一道道传音,最后一道落地时师父也到了,接上那道传音:“叫花鹤烤好了,小徒弟把你的牛肉干放下留点肚子。”
“我们这脉自我起始,算你们俩就有三个,三人为众,意思是该到此为止,再不收徒了。”
“所以为了庆祝就吃顿饭吧,不然白挨了掌门师兄一下。”
南柯子揉揉肩,他师兄下手有分寸,打他不过是习惯加顺手的事儿,算不得疼,此刻只是性格使然装一装表明自己牺牲大了。
“小徒弟,这鹤可是从掌门那里借的,很是好吃。”
“喏,这就是你师弟了,天灵体,叫思九。”宣布完再不收徒的大事,拎着思九的手松开,南柯子溜达到叫花鹤的位置看成色,那小团子终于脚踏实地,眼睛听到叫花鹤后亮亮的,咽下牛肉干,缓了口气整整衣襟方才向一鹤鸣行礼:“师兄,又见面了。比起师兄的云彩,这次被带着可有点太刺激了。”
“拜师茶给师父喝了吗?”
师兄弟间的交流熟稔的简直不像第二次见面,可能这也是师徒所谓一脉相承里要传下的东西。
“尚未,茶在储物袋。”
“那就不用在意了,吃完叫花鸡后再敬吧。师父不太拘泥于礼法形式应当也跟你说过了,不必忧心。”
不过这师弟看着大概是不会忧心的,明明小小一只但从容的很,这样的性子在他们这脉挺好的。
“如果可以,师兄之后还要讨杯茶水呢,灵火烤的口干,吃完少不得一杯师弟的救命茶。”
不会过于较真认死理,懂得变通。
他走后小师弟应该不会受苦,俩人能玩到一起去。
一鹤鸣一语成谶,他走后这山上的动静比他在时还要多出一翻,可怜了这满卜天门的食材还是难逃魔爪。
却故意忘了对于卜天门的“食材”而言他也绝对算不得什么好人。
“走吧,尝尝师兄做的叫花鹤,灵火和灵鹤做的食物你吃着困难,灵鹤养的太好,即使是天灵体也虚不受补,师父过去是拆开一部分去了灵气让你用。”
没等回话,一鹤鸣故意点了一边的南柯子,吃了一口叫花鹤的南柯子瞬间板起脸,收回手。啧啧,实在是欲盖弥彰。南柯子咳了两下,又撕了几份肉放到思九盘子里掩盖罪证。
“对,小徒弟来吃吧。”
“好,多谢师父和师兄。”
吃的差不多,茶被送上,一鹤鸣回送了一个储物囊,里面几件防御灵宝和一条小型中品灵脉。
“有灵石就花,别省着。”
他虽然是个剑……主修剑的卦师,没有富裕到师父那样,一卦千万至亿计,但绝不穷。剑修很少有穷人,因为足够能打,进了秘境永远不亏。
修真界强本就是一种道理,钱反倒是次要了。
然后一鹤鸣向师父辞行,天气很好,饭吃了,小师弟见了,没挨掌门的打,所以没有比今天更完美的日子了。
他展颜,尚有青涩但绝对俊美的脸上俱是笑意,剑眉星目端地是意气风发,长发只是用红绳浅浅束起歪在颈侧,一身湖蓝衣袍本该如水般淡然,气势却有了一柄剑的锐利。
一鹤鸣已经探索完了卜天门周边千里的城池。
他想去也该去北地了,挂着的佩剑开始嗡鸣,他与剑心意相通,剑动何尝不是主人的心动。他想去见见北地的雪与血,与他的剑一起,纵然此时一鹤鸣才过完十九岁的生辰两天。
“师父,徒弟该走了,前些日子我已是金丹初期,现下根基已固,形随意动,正是下山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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