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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炸
“轰...砰...”
战机飞行的轰鸣声不断从上空传来，窗户的玻璃被震得感觉都要碎掉了。
巨大的声音吵醒了赵恪，他摸过手机一看，才凌晨四点。
昨天晚上十一点他才跟同事换班回来睡觉，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睡了五个小时。
他本来是S市第一人民医院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后来辞职加入了国际人道救援医疗组织，成为了组织的一员。
这是他来到东南战区的第三个月零七天，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结束。
没办法，毕竟谁也不想每天都伴随着轰炸声入睡，炸弹爆炸和烟花爆炸可不一样。
“哎。”赵恪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次轰炸过去，医院的床位还够不够，不知道走廊外面的空位还够不够打两个地铺。
战机的声音已经渐渐远去，外面的轰炸结束了。
时间不允许赵恪继续神游下去，他要快点洗漱了去主楼，不然该来不及了。
“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赵，快去主楼，人太多了，值班医生已经快要顶不...”
是安德鲁，估计正好顺路，顺便叫他去主楼，赵恪正好洗漱完，打开门。
“别说了，快走。”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医院主楼的后面，就是那种一个一个的小房屋，离医院的主楼很近。
轰炸结束才过去十来分钟，医院的走廊上都坐满了人。
医院里到处都是匆忙的身影，每个工作人员都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患者的手臂上都绑上了不同颜色的绑带，红色绑带的病人必须立刻医治，黄色的病人可以稍等一下。
最严重的黑色绑带的是病人，他们被救回来的希望渺茫，会被默认放弃救治。医疗资源有限，他们不能耗费大量的医疗资源去抢救一个存活几率约等于零的病人。
虽然很残忍，但这是权衡利弊下最好的办法。
赵恪和安德鲁从员工通道进了主楼后，匆忙向手术室跑去，黑色绑带的病人没救了，但是还有红色绑带的病人呢。
黄色绑带的病人，会有护士处理。
赵恪刚到手术室的更衣间，就有工作人员跑过来：
“Dr.赵，二号手术室，病人在等你，是一名孕妇，没逃出爆炸范围，左手臂需要截肢，孕妇妊娠期32周，目前有早产的趋势。”
“Dr.许到了吗？我需要她的帮助。”赵恪问道。
患者是名孕妇，他主修外科，对妇产科并不精通，手术期间大概率会引起多症并发，孩子也不一定能保住。
许梦是一名优秀的妇产科医生，他需要许梦的协助。
“已经在等您了，Dr.赵。”
“我马上过去，幸苦了。”不等人回答，赵恪已经向着手术室狂奔了。
“Dr.安德鲁，六号手术室…”
“许医生，幸苦了。”赵恪对眼前的女人道。
许梦是组织最优秀的妇产科医生之一，名校毕业，惊人的履历，工作经验达到要求后就加入了组织。对她来说，美貌也只是她众多闪光点里不值一提的优点之一了。
“你也是，加油吧，还没结束呢。”徐梦苦笑道。
虽然经过他和许梦长达5个小时的抢救，婴儿早产，截肢手术成功，能不能保住一条命还另说。
因为医院的条件太差，药品也缺，赵恪也没办法保证她会活下来，如果感染引起并发症，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能无力。
这一点许梦也知道，他要去赶下一台手术了，就算早去一分、一秒也是好的。
等赵恪完成连轴转的工作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还好这次的轰炸只是小范围的轰炸，波及到的地区不算太广，伤亡人数相比于其他时候的大范围轰炸，已经称得上是理想了。
他白天只有在撑不住的时候睡了三个小时，等休息好了，又开始上手术台了。
赵恪再次见到安德鲁已经是轰炸结束后第三天的夜里了。
“嘿，赵，怎么样？你还好吗？”安德鲁轻轻地用拳头向赵恪的肩膀怼了一下，问道。
“感觉终于活过来了。”赵恪长叹一口气道。
“走，出去坐坐？”安德鲁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赵恪。
赵恪接过矿泉水，他加入组织的这几年里，跟安德鲁的关系已经算得上是至交好友了。
安德鲁来自联盟四大家族之一的菲尔德家族，他的全名叫安德鲁.埃尔.菲尔德。联盟议会由四大家族支持，联盟议长的选举，四大家族有着足以影响结果的权力。
刚知道安德鲁真实身份的时候，他也很惊讶，不明白联盟家族的小少爷怎么会愿意来OMHI，（国际人道救援资料组织的简称“OMHI”）战区随时都可能会丧命。
相处久了他才发现，如果是安德鲁的话，好像安德鲁加入组织，也不会让他觉得是那么地难以置信了。
医院门外到处都是被轰炸过的痕迹，坍塌的房屋，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风稍微一大，漫天的尘便呼啸而过。
赵恪和安德鲁找了块稍微平整的石块坐下。
“也不知道这样的战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赵恪拧开瓶盖道。
不过战争从来就不是单纯的战争，还是利益和政治因素偏多，这一点他也是知道的。
“不说这个了，安德鲁。”
“不一定，赵，联盟马上就要进行议长换届选举了。”
“现任联盟议长斯特金，他上任以后，战争四起，毫无建树，好好的联盟被他弄得乌烟瘴气。”
安德鲁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当然这不是以他一人之力能做到的，民主党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斯特金的任期马上就要结束了，按照规定，下一届联盟议长将从民主党中选出。”
这个赵恪知道，联盟是由许多国家共同组成的，最高权利机构就是联盟议会，下设联盟安全理事会，联盟法院，联盟经济及社会理事会等。
由议长带领全体议员，为联盟的最高理想做出贡献。
安德鲁喝了口水，继续道：“本来联盟就是由很多个国家组成的，有很多不稳定因素，不过没事，这些局面马上就会改变了。”
“安德鲁你…你是要要离开了吗？”赵恪问道。
安德鲁跟他差不多年纪，他们也是同一年加入OMHI。
这还是安德鲁第一次跟他聊这些，没有家族的帮助，安德鲁应该很难在消息闭塞的战区知道新闻都还没公布的信息，之后安德鲁又提到了联盟议长换届大选。
赵恪猜想，安德鲁可能要离开了。
“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赵恪问道。
安德鲁神情落寞，眼神中却又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坚毅
安德鲁松开攥紧的水瓶，将它放在旁边的石块上。
深吸一口气，道：“赵，我和你一样26岁加入组织，今年29岁了，这么多年，我救了很多人，也亲眼看着很多人死去，在手术台上死去的人比我救的人要多得多。”
“就像前两天的手术，8台手术，一个都没活下来，有的是在手术台上就没有心跳了，有的坚强地下了手术台，但是却死于术后感染。”
“我曾经以为加入了OMHI，我就可以救他们，可以救很多人。组织会提供给他们基本的生存物资，他们可以活着……”
“明明…明明他们可以活着的……”安德鲁的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头发，将头埋在膝盖上。
赵恪还能听到安德鲁明显的气音，他没说话，就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安德鲁。
赵恪知道，当自己一贯遵循的信仰崩塌，就会陷入自我怀疑。
因为他曾经也有过。
“现在我才发现，学医我救不了他们，加入OMHI我也救不了他们，那我为什么要加入组织。除了加入组织，我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他们。我知道，我不是救世主，我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我就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于这该死的战争。”
“你看这里，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被炸毁的墙体，这里的人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中，这里曾经也有鲜花盛开，也有我们所认为的美好的东西，但是现在这里也仅剩一片废墟而已。”
赵恪好像闻到了鲜花盛开的香味，一阵微风吹过，只剩下了硝烟刺鼻的味道，激得他眼睛都不太舒服了。
“每次轰炸过后都有捡不完的残肢，数不尽的残缺的尸体，有的人民甚至连尸块都找不到。”
“战机的轰鸣就像是悬他们头上的一把利剑，当政客们剪断控制利剑的线，受伤的永远只有生活在这柄利剑下的平民。”
“政客们在战争后握手言和，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岁月静好。”
“这都什么狗屁，都是些该死的虚伪小人，谁给他们的权力如此对待世界人民，作为人民的代言人，却肆意践踏、伤害他们，真是该死。”
安德鲁抬起头，抹去眼角的泪珠。
“我想回家，我希望我能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从医，是以前的我为自己选定的道路，从政，是现在的我为自己选定的道路。”
赵恪放下手中的水，走到安德鲁面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安德鲁，你很好，你救了很多人，这一路走来，你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最初的想法，你永远都在为你的理想而努力。”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永远相信，你在朝着你的理想而努力，我也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安德鲁回抱了赵恪，赵恪能明显感受到安德鲁的颤抖和肩膀的一块湿意。
安德鲁缓了缓，说道：“议会大选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明天就会离开，家族会派人过来接我。”
“这边最近应该会非常不太平，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组织已经传来消息，最后一批物资送达后，就会安排所有人工作人员撤离。”
“我知道了，安德鲁，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赵恪给了安德鲁一个大大的拥抱，也算是他作为好友，微不足道的一点安慰了。
第二天一早，安德鲁离开了。
赵恪在绿泡群里看到安德鲁跟大家说的离别寄语了。
Andrew：谢谢大家这么久的照顾，由于这次家里有急事，要提前结束这里的工作了，祝大家工作顺利，国内再聚。
赵恪：一路顺风。
一颗小橙子（周澄）：一路顺风哦，希望一切都好，不要担心，没事的。
许梦：一路顺风
其他人也纷纷说了一些祝福的话，之后赵恪就没再看消息了，他还要去看看上次手术的那个孕妇。
万幸，孕妇没有感染，正在恢复中。但是孩子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医院的医疗设备太落后了，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赵恪抬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身上，给他添了一丝神性。
赵恪垂眸收回目光，眼睛还有点刺痛，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即使会被光芒灼伤也不要失去追逐光的勇气。
祝你成功，安德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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