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神

　　雷声沉闷，乌云密布之上，浩瀚妖威更是横拖苍穹万里，影影绰绰的黑色妖气锁着一方山河。

　　一抹红光自远处天际划过，一群身着华服的白须老者，他们目光纷纷追随而去，更是有人面露忧色，捂着作痛的胸口，朝着妖气充盈的天痕之处，破声大喊道：“祭司大人，您不可上前迎战！”

　　话音未落，忽闻一声巨响，东边天空撕裂出一个大窟窿，更强横的妖气倾泻而下，霍乱人间。

　　上古凶兽穷奇自妖雾缭绕中缓缓现身，他赤发红眉，一侧耳畔垂落着一缕红辫，浑身烈焰，妖力澎湃。

　　“你这凡人——”穷奇抬眸，一双散着红光的眸子，极为凶狠地盯着不远处地面上的女子，顿语半晌，沉声，不耐烦道：“真是烦人，竟扰本座吞并人间。”

　　“尔等妖孽，竟敢伤我子民！”

　　宋琬瓷只身立于狂沙呼啸之中，垂下的手慢慢滴落出鲜血，许是方才与数以千计的妖孽硬碰硬时，不小心受了敌军的亏，在后背留了伤。

　　“棒打出头鸟，你的命...”穷奇睨着她，身上妖火更盛：“得留下。”

　　宋琬瓷冷眼他：“你是什么东西。”

　　穷奇闻言，眼底竟有了欣赏之色：“有意思。”

　　此话一出，穷奇只是稍一运功，数万以妖气凝聚而成的妖箭在他身后密密麻麻出现。

　　只听得一声不屑的低喝，妖箭携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射向人间。

　　面对如此毁天灭地的强攻，宋琬瓷面容凝肃，不躲不避，拳心一握，眼底是誓死捍卫身后无辜百姓的坚决。

　　只见得她左掌掌心迅速翻上，灵力从掌心迅速涌出，勉强在空中撑出一个足够抵御妖箭的结界。

　　“祭司大人！”

　　“太危险了！祭司大人，您快回来！”

　　狂沙卷起满地血腥味，宋琬瓷蹙眉苦撑着穷奇的攻势，双脚步步向后痛苦地挪移，就连左脸颊也被锋利的妖刃划伤，血液从伤口里缓缓溢出。

　　“不可以，不可以——！”

　　冷箭一波接着一波狂妄地射向人间，宋琬瓷双脚下的地面肉眼可见的崩裂出一个大坑，显然是灵力用到了极限，已然是无法再撑下第九波冷箭的攻击。

　　“祭司大人！莫要——！”

　　“顶不住也得顶着！”宋琬瓷心中只有身后那些重伤，痛苦哀嚎的百姓，她不能那么轻易倒下来，即便是用尽血液中最后一丝灵力，她也要咬着牙，将结界撑得更大，更有力道去抵御穷奇的无上妖箭。

　　可很显然，她背后的伤口不断裂开，血已是将后背衣裳浸湿，鲜血自嘴角溢出，结界却丝毫不减，反而坚决到宋琬瓷无力苦撑下去，一只膝盖狠狠地跪地，都不见屏障有半点裂痕出现。

　　也在这紧要关头，也不知宋琬瓷是不是出现幻觉，仿似有一股清冷之气自她身后蹿出，在包裹她周身的同时，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自身澎湃而出的清冷气息将绝大部分，霍乱人间的妖孽一瞬清除。

　　来人的身影阻挡了全部妖气，甚至只是抬眸一看，数万支妖箭尽数被打散，竟在一瞬之间全部消失。

　　宋琬瓷左手捂着胸口，感觉到来人那股清冷之气正在一寸寸清理余剩的妖孽，本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在来人的到来，渐渐恢复了最初的天色，露出了霞光万丈的天边。

　　“凝水术，去——”来人一声低喝，整洁的白袖向着空中一挥，只见余剩的妖孽尽数一瞬成灰，就连凶悍的穷奇也抵御不住这人的气场，胸膛震伤，一口血液喷溅而出。

　　“你是，你是！”穷奇不甘心地瞪着来人，见其面容熟悉，眼底竟有了几分惊色：“上古神，霖...霖神！”

　　“也是许久没见别人这般看着本神。”鹿霖郁面无表情望着穷奇，话里是无尽的责怪之意：“你这妖孽，倒是给本神找了这麻烦。”

　　说罢，她以灵化掌，巨大的手掌轻飘飘地反扇过去，穷奇依着这看似随意的动作，解了全身力量，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扇出不去知多远，只留得一瞬星点闪烁。

　　解决完妖乱之后，未等鹿霖郁有所反应，见证神明力量的娄兰百姓纷纷匍匐在地，感恩戴德地给其磕头，没有一个人敢正眼直视面前的上古神明霖神。

　　鹿霖郁不觉惊讶，清瘦的身子缓缓侧过来，睥睨眼前的众生。

　　片刻后，她神情微变，似冷似惊地凝着眼前的宋琬瓷，清冷的嗓音里没有一丝人情味：“我在众生镜里见过你，你是......”

　　“古族娄兰，大祭司宋琬瓷。”

　　得了这话，鹿霖郁负手向着宋琬瓷走去，周边卷起的沙尘并没有遮挡她脸上的冰冷。

　　行至宋琬瓷身前，鹿霖郁没有开口讲话。

　　“没想到我日日供养朝拜的神明，竟生得这般......”她仔细地打量着霖神，此人除了生得一张禁欲脸，倒没什么特别之处。

　　只不过她左眼角下的泪痣却有几分好看，五官英美，轮廓清晰，下颚之处的线条柔美得没有半点瑕疵，似玉人般冰冷，眼底也瞧不出半分情绪。

　　宋琬瓷约莫理解，神明应该是天道所创造出最贴近完美的人，或者说神明本就是这般不近人情，一副只会在关键时刻出现的救世之主模样。

　　“在想什么？”
　　鹿霖郁察觉出她在思考。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生得好看罢了。”宋琬瓷认为这般含糊过去，显得有些生涩，便补充一句：“不过，你既是神明，为何那么晚才过来？你若能早些过来，我娄兰的百姓也不至于死的死，伤重的伤重......”

　　得了这话，鹿霖郁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百姓，仍是冷淡地说：“祭司大人这是在责怪本神?”

　　宋琬瓷不语，只是盯着她眼睛看。

　　“不知是谁惹了水君的小公子，东海渔村被发了水难，本神才解决此事，匆匆赶到此处。”鹿霖郁看着她，冷声复道：“祭司大人，这也要责怪我？”

　　宋琬瓷仍不讲话。

　　二人沉默良久。

　　“你的脸......”
　　鹿霖郁低声道。

　　“脸？”宋琬瓷蹙眉一问：“我的脸怎么了？”

　　“那么好看的脸蛋，真不忍心——”鹿霖郁冰凉的手掌第一次抚着凡人的脸，顿语一会，仍是不带半丝情绪说道：“你就这般破了相。”

　　不过一瞬之间，宋琬瓷左脸颊上的伤势在慢慢复原，眼前情绪寡淡的人，眼神里竟有了半丝难得的情绪。

　　宋琬瓷极为疑惑，她在问神明：“你在...生气？”

　　“以后莫要逞能。”鹿霖郁仿似极为隐忍着情绪：“这些妖孽约莫着也不会再来人间作乱，至于你...明明能耐不大，倒是做了件守卫苍生的好事，本神能帮你的，也只有替你疗伤。”

　　宋琬瓷微愣：“这些只是小伤。”

　　“那也要好生静养几日。”鹿霖郁难得关心一个人，心里生了些不自在，手指在宋琬瓷脸上轻轻抚了抚，她的唇瓣要比在众生镜内看到的更好看，不过现在是苍白了些......

　　宋琬瓷倒是觉得此人轻浮，便是出声提醒她：“摸够了吗？”

　　此话一出，气氛一时微妙许多。

　　鹿霖郁觉察到自己动作不妥，收回了手，声色轻淡：“本神还有其他事要处理。祭司大人，就此...别过。”

　　鹿霖郁才转身，忽而是记起什么事，从腰间拿出了个瓷瓶，随即递给宋琬瓷，道：“哦对了，这里面是些治伤的回心丹，你...你把这些分给那些伤重的百姓服用，不出半日，他们身上的伤便可以痊愈。”

　　“为何你不去？”

　　得了这话，鹿霖郁落在她身后百姓们身上片刻，眸中没什么波动：“好生替他们治伤。”

　　果然神明都那么冷淡......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瞬颤动，宋琬瓷抬头望向被霞光渲染的天空，在火红的光芒中，只听得她主动问了远去之人的名字：“你唤何名？”

　　鹿霖郁没有回头，在心底却莫名有了窃喜。

　　“吾名鹿霖郁。”她顿语一下，复道：

　　“是你日日夜夜供奉朝拜的上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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