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我家祖师爷

　　农历二月二，龙抬头。

　　自古以来，这天便是人们祈求风调雨顺、驱邪攘灾的日子，祈龙消灾赐福，以求五谷丰登。

　　叶家在龙抬头这天仍然保留求顺的传统，但叶家人不祈龙也不拜神，而是祭祀自家祖师爷。

　　凌晨五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叶家宅院便已有人影，为祭祀悄然忙碌。最新鲜的果品与肉类、上等的美酒、供香与蜡烛都在晨曦未露时采买归来。所有物品摆放安置于客厅，叶卓然亲自过目检查，不容一丝错漏。

　　“老爸，我回来啦！”一声清脆响亮的童音打破肃穆气氛，叶景安左手握着弹弓，右手提着一只死鸽子走到客厅，“你看我打到个啥。”

　　叶卓然见叶景安满身黄泥，瞪眼骂道：“你这臭小子，又把我养的宝贝鸽子给打死一只，还弄得脏兮兮的，成何体统！”

　　“我说老爸，你不看看现在都什么年头了，还成何体统……”叶景安阴阳怪气学着他的调调，跑到桌子前拿起祭祀用的苹果就啃。

　　“那不是给你的！”叶卓然赶忙伸手去抢，看着手里已经被咬缺还沾着口水的苹果，拧着眉头给这不懂事的孩子一顿说教。

　　“有什么不能吃的，我偏要吃！”叶景安又拿了个新苹果，满眼挑衅地当着他老爸的面啃了一大口，还嘎吱嘎吱嚼出声来。

　　“倒霉孩子，我……”叶卓然扬起巴掌要打，悬在空中下不去手，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叶景安看见举起的大巴掌，下意识脖子一缩，忙转移话题问他老爸这些东西要用来干嘛。

　　“这是祭祀祖师爷需要用的东西，今年你已满八岁同我一起祭祀，之后要开始学习祖师爷传下来的符咒和剑术了。”叶卓然压着火气道。

　　“学会了，我也可以当神仙吗？”叶景安两眼放光。

　　叶卓然愣了愣，心里嘀咕着就不该让这孩子一天到晚看西游记，只好耐心解释，要求叶景安树立正确三观，至少对自己什么水平有个清醒的认识，不至于魔怔到天天嚷嚷着自己能成为神仙。

　　别到时候疯到学校，又会被认定为顽劣学生，他这当爹的可不想再接到退学通知。叶卓然想起那会老师打的退学电话就头疼，当时只不过出去收拾一只炼形鬼，回来跟叶景安说漏嘴。

　　这倒霉孩子在学校把这事添油加醋说出来吓唬别的孩子，还说鬼就在他们背后。吓得整个班的同学哭得没完没了，四处喊有鬼，还有被他吓晕送去医院的，这场面老师根本控制不住。

　　叶景安被抓去办公室受教育，居然一脸无辜告诉老师是他老爸说的有鬼。叶卓然挨了一个多小时电话教育，一个老师说教完，另一个老师继续，后面干脆给他叫去学校批。叶卓然点头哈腰给老师和同学家长疯狂道歉，最后协商无果，直接退学。

　　叶卓然从此再也没跟这倒霉孩子说过世界上有鬼和妖怪。他要是问拿和剑出去干嘛，就说去义演。

　　“不可以当神仙学它干嘛，又没有鬼让我抓。”叶景安嘴角一垮，最烦听他老爸说大道理，提起鸽子去房间。

　　“没有鬼也得给老子学！”叶卓然揪着他往浴室走。

　　“我不洗澡！”他挣扎着把泥巴全蹭在叶卓然衣服上。

　　叶景安挨了一顿饱打，服服帖帖蹲在澡盆里洗泥，洗完澡也不让他好过，被套上一身奇怪还丑的衣服，他全身上下是一百个不情愿，立马脱下衣服，嘴里嚷嚷着不去祭祀什么祖师爷。

　　叶卓然忍无可忍，重重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叶景安哎呦一声，嘟着嘴气鼓鼓喊道：“讨厌祖师爷，打死我也不去！”

　　“不可以对祖师爷有半点不敬！”叶卓然又赏他一顿打。

　　叶景安从小到大挨过不少打，不过今天这一顿打比之前都要痛，屁股被打得实在受不住。只好不服气地将脑袋低下去，一副乖崽崽认错的可怜样跟他老爸道歉，却在心里暗暗嘀咕：祖师爷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怕！

　　叶卓然又警告他好一阵，还是怕叶景安偷偷逃跑，直接给他揪到身边，哪都不让去。

　　这位祖师爷嘛，叶景安从小也经常听爷爷和他老爸提起，每一年家里都会举行很隆重的祭祀。不过这人怪神秘的，就知道他叫祖师爷，没有照片也就算了，连个画像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他长啥样。

　　叶景安先前从没多注意这位祖师爷，不过今天因为这人连挨三顿毒打，还真得好好在意一下。他晃着叶卓然衣袖问：“祖师爷叫什么呀？给我说说祖师爷的故事呗。”

　　“古籍资料中没有关于祖师爷信息的记载，都是一代代口传下来，我也是听你爷爷说的。”叶卓然直起身子，回忆起小时候听说的那些关于叶家祖师爷的故事。

　　很多年前，叶家并不是玄学这方面的行家，而是世代经商，富甲一方的商人。叶家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叫叶宸一，他对道术符咒感兴趣，不愿继承家业成为商人，选择四处游历学习。在这期间，他结识了一位朋友，名叫柳沐泽。

　　后来天生异象，妖邪祸世。他凭学到的本事，成为天下第一猎妖师，功绩显赫，他那位朋友与之不相上下。叶家也因他俩，在这家破人亡的乱世仍然过着安逸的生活。

　　可天妒英才，在一次妖邪大战中，这位了不起的人物重伤身殒，魂飞魄散。叶家从此一蹶不振，受到各种天灾人祸，人人都说这是老天要灭了叶家。

　　他的那位好友放弃成仙，世世代代庇佑叶家，挡下不知道多少代叶家人的天谴，还把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才有了今天的叶家。

　　“哦，这祖师爷真好，我怎么没见过他？”叶景安好奇问道。

　　“现在叶家天劫已了，祖师爷应该已经去天上当神仙了吧，当然见不到咯。他为人低调谦虚，起初还不答应我们拜他为祖师爷。”叶卓然笑道。

　　“那为啥又当了？”叶景安又问。

　　“呃，据说是第十八代当家人，也就是我们的叶耀祖宗，是个脾气倔还爱耍无赖的人。柳沐泽祖师爷倔不过也惹不起他，只好答应。”叶卓然语气也带着几分不确定。

　　他拍了拍叶景安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景安啊，你一定要好好学习祖师爷传下来的咒术，将叶家发展壮大啊。”

　　“知道啦！”叶景安对这位祖师爷越发好奇。

　　叶卓然欣然点头：“收拾一下，换好我刚给你穿的那套衣服，准备去祭祀。”

　　祭祀在叶家后山禁地的铁门外举行。负责主持祭祀的是叶景安的爷爷叶煜，他身穿以红色为底的对襟长衫，敛容屏气，端严而庄重。

　　这是叶景安第一次参加祭祀，以前叶卓然怕他调皮捣蛋破坏祭祀，都给他锁房子里不让出来，今天这隆重盛大的场面让叶景安很是惊奇。

　　他看着站在高台上的爷爷转了转眼睛。平时生活中的爷爷穿着太极服，慈眉善目，走到哪里都是笑呵呵的，对他宝贝孙子更是从来没垮过嘴角。但今天的爷爷庄重严肃，叶景安几乎怀疑那不是同一个人。

　　此时祭祀人员都已到齐，叶煜高声喊道：“祭祀大典开始，主祭人、陪祭人就位。”

　　叶景安表面安安静静看着祭祀流程，但其实内心已经炸开了锅。

　　满脑子问号，为什么祭祀要在禁地门口进行啊？老爸为什么不让去禁地，里面有什么？祖师爷到底长什么样……

　　此时此刻，他心里有太多好奇的地方，真的想抓着老爸和爷爷问个遍。可看老爸和爷爷那严肃的模样，他一点都不怀疑，要是瞎捣蛋的话，一定会经历场混合双打。

　　想到这叶景安浑身一抖，缩了缩脖子。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挨过爷爷的打，但他看过爷爷打他老爸。

　　啧，哎呀……还是忍着好奇，乖乖待着比较好。

　　不过叶景安没老实多久，多动症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叶卓然知道这倒霉孩子已经不耐烦站着，这是要准备开始捣蛋了，便转过头去狠狠瞪他一眼。

　　叶景安老实巴交将手背在身后，不敢乱动。

　　禁地内，正在喝酒的柳沐泽听到熟悉的礼乐，看着杯中的桂花酿，叹了口气道：“又是一年过去了……”

　　他继续喝酒，并开始注意今年的祭祀。今年多了一个小孩，瞄着个眼睛四处乱瞟，脸上表情也挺丰富，手脚就没见他停过。一看就知道是个调皮捣蛋，喜欢惹是生非的熊孩子。

　　这便是叶卓然的孩子吧，时间过得倒也快，转眼间，看着长大的小孩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叶景安猫着眼随时准备捣蛋那坏样，柳沐泽一看便知，这保准是个磨人的熊孩子，叶卓然往后的日子怕是消停不了了。

　　叶卓然小时候老实规矩又懂事听话，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顶嘴。学习也不用别人督促，还会主动帮着做家务。年纪轻轻就已经能独当一面，根本用不着别人操心，结果生了这么个淘气的孩子。

　　柳沐泽想想觉得有趣，打算等无聊时去看看叶卓然怎么被这小子折腾。

　　禁地外，祭祀已进行到敬献祭品的阶段。三牲五鼎被整齐摆放于祭台上，还有几坛子美酒，各种各样的水果。

　　这些东西叶景安也都见过吃过，但这么多摆在一起还特别整齐，倒是第一次见。他眼睛都看直了，不断吞着口水，心想着给祖师爷吃的东西肯定是最好吃的，那必须得尝尝，被打一顿也是划算的嘛。

　　叶景安已经选好自己要吃哪些东西了，眯了眯眼睛决定今晚就行动。

　　“祭舞准备！”叶煜道。

　　管家将叶安剑送到叶卓然面前。

　　柳沐泽一眼注意的这把剑，他可太熟悉了。当初特意寻得最好材料为叶宸一铸造的佩剑，取名叶安，希望叶宸一用它破除万难，平平安安。

　　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剑的主人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想到这，柳沐泽眼中闪过一抹黯淡。

　　叶卓然拿剑，舞起祖师爷传下来的剑招，剑法凌厉，柔中带刚。

　　“老爸真帅！”叶景安拍手喊了一大声。

　　叶煜满眼宠溺地看他宝贝孙子，淡笑着点了点头，他孙子一定是喜欢舞剑，叶家传承有望啊。

　　叶卓然可不这么想，看他乍乍呼呼不懂规矩的样，深深皱起眉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祭祀完先打一顿再说。

　　“鸣钟击鼓，敬献功德。”随着钟鼓声的响起，祭祀大典告一段落。除了留下收拾的人，其他人缓缓离开会场。

　　叶景安跟在大家身后离开，不经意间悄悄回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铁门。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静静注视着，是祖师爷在看他吗？

　　那今晚来偷供品吃，不会被祖师爷逮个正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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