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饶寒枝

　　全文原创
　　晋江首发2024年8月12日
　　文/春姀枝

　　乌云密布，阴雨绵绵。

　　最高峰的女子岿然而立，任凭束发的青色发带在空中随风飘曳。眉心的红点尤为清晰，璀璨眼眸中透着一缕冷冽。

　　她口念法诀，灵力运转，青色光芒如疾风般向邪魔扑去。转瞬间，烟雾状的邪魔被她斩杀殆尽。再次抬头凝望时，阴雨天气骤然消散，一瞬间晴空万里。

　　许是这邪魔出现。

　　山下众弟子神情恍惚,抬头向四周扫视时，也不知是何人消灭了邪魔。

　　青色长裙女子也早已没了踪影，只是那山峰处隐约的神印和残余的灵力气息，萦绕于此，久久难以消散。

　　…………

　　“师父。”承觉满头华发，双眼紧闭盘膝而坐。殿内本寂静无声，也因这一声而打破。

　　她才出关就来了大殿内。

　　承觉慢悠悠地睁开了眸子，那双老茧纵横交错的手，轻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他神情慈祥，目光落在身着青白点缀长裙的寒枝身上。

　　“寒枝，你闭关修炼这几年，可有何感悟？”苍老浑厚地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答道：“护佑天下苍生，铲除邪魔妖祟，乃我之职责。”

　　承觉听着寒枝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示意自己身旁的玉墨。

　　听到承觉喊玉墨，她这才发觉还有人在。 “师叔。”她朝那人微微颔首。

　　玉墨眼底含着笑意。

　　眼前这位地位于他师父相当，可却鲜少在仙宗内露面。许是自由惯了，就连他自己身边的徒弟都很少见到。她慢悠悠回过头，端正坐好后朝玉墨点头，眼神直视前方。

　　见玉墨朝自己轻轻一挥，她安心闭上眼，灼热的力量在寒枝体内乱窜，没对自己造成任何不适。

　　一时间整个大殿被零零碎碎的地光芒所笼罩，玉墨转头与高台上的承觉相视，两张脸上皆流露出满意之色。

　　承觉眼含笑意，话语却固执刻板，“圣女的身份是你的象征，也是职责更是你与生俱来的。”对于这些话，她是从小听到大的。

　　她淡淡道：“弟子知道。”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希望寒枝能够修仙成神，踏上她该走的路，扶摇直上庇佑苍生。

　　而自己又岂会不知。

　　“你先回梧涯，好生歇息。”

　　寒枝应了一声是，随即抬手一拜。
　　她天生性情冷淡，言辞也如同她那面容那般冷若冰霜。

　　承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觉感慨。他始终记得当年旭泽仙宗被祥瑞之兆环绕多日才消散，那日他随仙宗众人下山，果然在旭泽仙宗旁边的村庄发现有二女诞生，让他不禁想起仙尊羽化之际对自己的叮嘱。

　　承觉看到在襁褓中的寒枝额间洁净的半神之印，周围还隐隐约约散发着神影时。一探查，那婴孩果然是拥有神骨，能成为神之人，并且能庇护天下苍生他想果真同仙尊说的一般无二。那一刻他深知世间能庇佑苍生之人已然降世。

　　可自己才带回寒枝不久，那村庄便覆灭，前去探查才知，是逃出封印的邪魔所作所为，竟不知那村庄内竟有邪魔藏匿，他们自始至终终究是慢了一步。

　　承觉将她带回来了旭泽仙宗，自然被推至高位，并被他从小带在身旁培养教会。

　　即使邪魔被镇压百年，妖物也不敢出现可他依旧按照仙尊的遗愿来培养寒枝，为的便是以防不测。

　　自寒枝出生那一刻，她便不再完全属于自己了，她的命运牵系着千千万万。她也只知承觉的目的便是让她成为真神。

　　去往梧涯的道路上，清冷美人的模样引来众多目光。

　　那些未曾见过寒枝的新弟子，也纷纷朝着她的方向望去，不时有人发出赞叹，想要靠近，却都因她散发出的气息而止步，无人敢上前。

　　寒枝徒步前行，沿途的风景在她脑里闪过，她没在的这五年旭泽仙宗依旧繁荣如昔。

　　一瞬间，一股异样涌上她心头。

　　是有人在仙宗内私自豢养魔物？眼里带着不解，可这一股邪魔之气丛生扰的他心头微颤，宗内森严，应当是没有的。

　　她又联想到刚刚到邪魔，停下脚步，右手捂着心口，左手贴近眉心红点。

　　果然，那邪魔之气是在日益强盛。

　　她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思索间，寒枝不知何时便来到了梧涯阁。

　　青石台阶绵延，木质的梧涯阁展现眼前。梧涯阁位置偏僻，却是仙气充盈之所，实乃修行的佳地。

　　此处便是她的居所。
　　凤凰木将它环绕。

　　清风徐来，窗沿的风铃之声悠扬回荡。她喜静，自然对这梧涯阁钟爱有加。

　　正当寒枝举步欲入时，她眉头微皱，果断站在原地口念咒语，单手结印，右手之中赫然出现幻影便，额头的红点异常显眼。

　　庭院中的树木也在这氛围中不住摇曳。 邪魔藏身于树后，她一鞭过去，动作利落，最终也显出形。

　　打散邪魔前那邪魔的话令她觉得可笑。

　　树叶飘落之际，那妖邪发出的哀嚎亦随之消失不见。
　　万物又归于平静祥和，仿佛邪魔从未出现过。

　　“聒噪。”她轻轻拂去落在肩膀上的树叶，手中的鞭子自然融入手腕处，她心想自己的察觉的果然没错。

　　刚刚出现的邪魔之气与山脚处如出一辙。

　　经此一事，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警觉。邪魔久未现世，而山下以及现在被击杀的雾魔，让她不禁沉思。
　　她虽然没见过邪魔，却见过不少妖邪怨灵之类的。可邪魔现身意味着世间将有大劫大难，她绝不可掉以轻心，必须时刻留意那残存邪魔的动向，否则六界将重蹈万年前的浩劫。

　　生灵涂炭……

　　傍晚夕阳西下，余晖映照一片，整个梧涯阁被仙气所笼罩。

　　她步履轻盈，可却还是使得裙摆上的玉饰摇动，纤纤玉手推开屋门，环顾房内依旧如闭关之前一般无二，想来这五年里依旧有人把这收拾得甚好。

　　连自己闭关之前，那方庭院中的灵长类植物也被照料的甚好。浓淡不一的仙气在整个梧涯阁飘荡而这仙气同样也滋养着寒枝。

　　阴暗处的一株昙花摇摇欲坠，吸收灵力后不似刚刚那般柔弱，可却也没引得人瞩目。

　　旭泽仙宗炼丹阁内，一抹娇俏的身影忙的团团转。

　　春半今日听到两名女弟子谈论，才知道师姐已然出关。她专注的为自家师姐出关后炼制护身丹药，以防仙法遭受反噬。

　　春半叹了一口气，眉眼中的喜意是怎么都抹不去。才几秒炼丹的春半嘴角就微微勾起，单纯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无人察觉的开心，想着马上又能见到寒枝，加大了炼制丹药速度。

　　她已等待寒枝五年之久。

　　此段时光，她着实孤寂。

　　寒枝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感知到有人飞快的朝梧涯阁靠近时，寒枝迅速站起用法术把衣服穿好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薄荷绿的羽纱在寒枝身上别有一番风味，衬得她更加清冷。

　　门被推开，暖阳倾斜一地，地上好似铺满金光。

　　春半看着许久未见的寒枝，杏眼中既透露着喜悦又有一丝想念，“师姐。”动作维持着推门的样子。

　　抬眸就瞧见春半呆滞的神态，未免有些好笑，几年不见她捡养的小师妹倒是长大了不少，不过还是那般稚气未脱，灵动不已。
　　鹅黄色的衣衫倒是与她相配，她都没发觉自己眼神中也流着一抹暖意。

　　她甚至怀疑春半是被她师弟养呆了。“春半。”她耐心的唤了一声，可眼前可爱的人儿依旧无反应。

　　“春半？”

　　这次的叫唤倒是让呆住的人回了神。

　　春半不禁懊恼，刚刚自己怎么就呆住了，这也让她面露羞涩耳根都有些绯红。

　　不过她轻敲了一下脑袋想起了正事。她退后了几步，很乖巧的行礼，接着拿出了手中的丹药，恭恭敬敬的递给寒枝。

　　“师姐此乃我炼制的丹药，可助你免遭仙术反噬亦可护住心脉。”她面带微笑，朝着寒枝轻摇药瓶。

　　“劳烦你了，师妹。”寒枝从容地接过，凝视着玉手中的丹药。

　　“师姐，不……不劳烦。”春半无意挥手，言辞略有结巴。“区区一瓶丹药罢了。”

　　她向来对她心怀敬重与依赖的。

　　寒枝是旭泽仙宗圣女，也宗主的爱徒之一，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受宗主的重视。

　　春半还没拜师，理应像那些弟子一般唤她圣女的。可她自小便唤惯了她师姐，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一声师姐也叫了很多年。

　　寒枝也未曾纠正。

　　她玉指翻动着古书，而春半盘腿坐在寒枝旁边，“我不在这几年，春半你可有好好修习。”

　　“我一直在潜心修习。”春半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枚美玉。

　　此玉毫无瑕疵，周围灵力四溢。
　　春半盯着玉佩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寒枝。由于春半体内不适宜储存灵力，故将灵力储于玉中。

　　由此可见，春半确实用心修习仙术。

　　那玉才递到春半手中，她就宝贝似的把它收到衣袖当中。
　　寒枝看着她的动作嘴角流露出一抹浅笑，她揉了揉春半的头，“师姐不抢你的玉。”

　　春半：“师姐这玉本就是你赠与我的，我也不怕你收回 。”

　　“我只觉得师姐送我的，我应当好好保管。”

　　听着春半欢呼雀跃的语调，房间内也不在沉寂。

　　春半是她从邪魔手中救下的，那时她哭唧唧的模样，让她久久不忘。父母惨死无依无靠，自己本想找人照顾她，倔的不肯，就一直抓着自己的衣袖。索性就把春半带回旭泽仙宗。

　　她也一直跟随着自己到现在，而寒枝比她大不了几岁。

　　问名字也只会摇头，最后只能帮她取了个名字，如果没有记错那时应正值春季中旬。

　　‘这春日已过半，从此你便唤春半！’春半的名字就是这般由来。

　　思绪逐渐回笼·····

　　“师姐南麂园里的絮因果熟了，那些奇花长得极美。”春半没有亲眼见过，就听过沧师兄说过。她杵着带有婴儿肥的小脸，全是向往之色。

　　不过南麂园那地方危险，沧桁师兄也不带她去，可春半她是相信师姐的会带她去。她越想越开心，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这样自己就可以长长见识了。

　　“可不可以？”她眨着一双大眼，说着双手扯了扯寒枝的衣袖，左右摇晃，“师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嘛。”

　　她将目光从古书上移开，对视着春半的目光，“好。”却未曾犹豫过。

　　听到这样的回答，春半立马站起身来蹦蹦跳跳的，身上的铃铛也发出清脆的声音。

　　师姐带她去的。

　　“春半，邪魔为何会现于旭泽？这几年究竟是怎么了？”她心生疑惑，昨日承觉未曾向她提及此事。

　　不过短短一日，便已目睹山下邪魔与藏身梧涯阁的邪魔，她眉头微蹙像是化不开的冰霜。

　　再次抬眼时，春半的神情亦变得严肃起来，“师姐，自你闭关过后，旭泽仙宗便不时有邪魔出没。”

　　“出现的邪魔毫无意识，似是受人操控。从最初到现在，已有不少弟子的真气灵力被吸走。宗主和长老们也曾设下结界，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再出现邪魔了。”

　　听着春半阐述完，寒枝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那师父可有说什么？”她现在也无法得知邪魔的意图是什么。

　　春半眼帘下垂，继而摇了摇头。这事她也不清楚，师兄师姐们也没透出来过。

　　寒枝：………

　　万年的太平是否太平也终究是未知数。

　　一旁的春半似乎是想起到什么，垂着的脑袋立马弹了起来， “师姐，去年外门的师姐曾来宗内寻你，她每次都在外门那伫立良久。那位师姐还让我转告你说，她十分想念你呢。”

　　“她唤今桑浅。”她轻抿双唇，继续说道：“我也是有一日去外门才知晓的。”春半语气中带着几分同情。

　　想念？寒枝眼波微闪，今桑浅于她而言陌生不已。

　　自己虽与春半口中的今桑浅同属旭泽仙宗弟子，她也是闭时才听承觉说过自己还有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可两人从出生至今从未谋面。

　　况且村庄不是被邪魔摧毁了吗？她又怎么出现在此？

　　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叫她不知如何做好。

　　她抬头，再度与春半的视线交汇。

　　春半还想说话，一直安静的寒枝却出了声，“我知道了。”语气平静得过分。

　　她指尖微微卷缩，顿了顿不忍地又继续道：“沧师兄说她为了见你求了不少弟子呢。”说着语气有几分同情。

　　今桑浅是师姐的妹妹，还是在她后面拜进旭泽仙宗来的。她不想问师姐，却也浅浅知道关于今桑浅的事情。她抬头心想，师姐知道的怕没有自己知道的多，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亲妹妹。

　　即使她在外门也总能听闻同门对师姐和今桑浅的评价。说她是如何的努力也只能在外面苟延残喘……

　　说她怕是有什么妄想症……

　　“师姐那你好生休息，我午时再来找你。”

　　“嗯。”目送春半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藏书阁灯光通明，书架陈旧却被打扫的一成不染，她正翻阅着万年前记载邪魔妖物的古籍。她并未见过万年那场大战，那场大战太遥远了，遥远得叫人忘了那场劫难。

　　她位于书架前，一本《妖魔录》从顶层拿了下来，书老旧不堪，可里面的内容却十分完整。研究了许久，好不容易看到了些许关键，可并未看完。

　　她想起了春半的约定，想着便带着书准本回梧涯阁。

　　刚出门，已然下起了雨，雨滴滴滴答答的漾起水花。

　　这一场雨来时快，不过现下逐渐变小，水坑倒不是不少，她手紧握伞柄踏青石板而走，有仙术庇护，衣角鞋子并未湿。

　　雨水滴滴哒哒地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静静地走着，心中思绪万千。走到半路，她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她不由自主地朝着笛声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红衣少年正站在雨中吹笛。

　　少年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孤独，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忧伤。

　　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少年的笛声。

　　“你是谁？”

　　那人并未转头，寒枝能感受到那人身形一愣与轻笑的声音。

　　一挥手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她回眸，并不想深究。
　　晴时也快，似是只在一瞬间，万物也焕然一新。

　　途中有识得寒枝的弟子向她行礼。

　　抬头之际，她亦礼数周全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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