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旧梦之陌路归途他们的现代生活

　　除夕的江阳紫临城，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将整座城市裹进一片素白里。
　　阴暗的北胡同弄里，垃圾桶散发着微弱的酸腐气。一个身影蜷缩在旁，雪花落在他明黄色的外纱上，泛着细碎的银光，倒像是给这人镀了层薄金，在昏暗里格外显眼。
　　“醒醒，快醒醒，别在这睡觉，会冻坏的。”
　　清脆的声音打破巷间寂静，戴黑框眼镜的青年蹲下身，手指轻轻拍了拍地上人的脸颊。他刚从朋友的跨年酒局出来，抄近路回住处，这抹亮丽的明黄一下就抓住了他的目光。
　　苍澜明彦猛地睁开眼，陌生的触碰让他本能地反感。眼前是张带着酒气的微醺脸庞，这人衣着怪异，气息陌生，他反手一巴掌挥过去。
　　“啪” 的一声脆响，林泽猝不及防被撂倒在地，后脑勺磕在雪地里，疼得他龇牙咧嘴。
　　苍澜明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语气冷冽：“你是何人？本宫为何在此？”。
　　他环顾四周，这里并非熟悉的宫墙殿宇和苍茫雪山，只有一些如异邦的砖墙、红黄蓝三色大桶与怪异的路灯，还有地上人身上从未见过的服饰。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感觉情况不对，他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活着？
　　“操你大爷的！力气这么大，你想死是不是？” 林泽捂着脸爬起来，又气又疼，脸颊火辣辣地烧，连脖子都跟着发僵。
　　他本是好心怕人冻死，没成想换来一顿打，火气一上来，撸起袖子就要跟苍澜明彦理论。
　　苍澜明彦见他敢动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此等不知尊卑之人，若在苍澜，早已按律处置。他不等林泽靠近，抬手挡住对方的胳膊，顺势反握住林泽的左手，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脚下轻轻一扫。
　　林泽重心不稳，再次被压在雪地里，后背贴着冰冷的积雪，冻得他一哆嗦。
　　“以下犯上，当株。” 苍澜明彦的声音里没有半分玩笑，眼神锐利如刀，这地方太过诡异，这人或许是唯一的线索，他用余光再次扫视周围，确定四围没有第三个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他记得:生前是和林泽在苍茫雪山看雪，他依偎在林泽怀里，痛苦地忍受着半月散的嗤蛊之刑与九幽溃烂，直到死亡。他还记得，弥留之际，他把旧梦给了林泽，望他能好好活着。
　　此时，他即侥幸又悲愤。心有万千疑问，不得而知，手中的力度又加了几分，语气更冷的质问林泽：“本宫的耐心有限，此为何地？林泽在哪？汝又是何人？再不回话，本宫废了你的胳膊。”
　　林泽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觉得胳膊要被捏断了，心里直打鼓：这祖宗哪来的？力气大的离谱，说话还古里古怪的。他疼死了，连忙求饶：“少侠，我错了！您轻点，轻点！”
　　苍澜明彦见他左顾又言他，手上又压了压。“别别别！” 林泽疼得额头冒冷汗，赶紧解释。
　　“我就是怕你冻着才叫你，你怎么还动手啊？你说的林泽是我？可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这里是江阳紫临城的紫霞路，号望角街区北胡同弄，你是不是外地来的？口音怪得很。你先松手行不行，我胳膊要断了！” 他一边陪笑，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江阳紫临城？” 苍澜明彦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名字有些耳熟，他忍不住回想久远的记忆，他思索着：难不成是你的家乡，他有些不太确定，神色凝重地提问：“苍澜国，九江皇陵，闻名九州的临江阁以及北国的四大故都:紫萱、嘉艺，青颜、白留分别在何处，此处离大兴的苍茫雪山相隔几里？”
　　林泽听得一头雾水，苦笑着摇头：“苍澜国？什么东西？我没听过啊！这里就是江阳紫霞路，我不学地理，你说的那些我不知道。”。
　　他感觉胳膊快被捏碎了，心里把眼前这 “古装少年” 骂了千百遍，还是觉得对方有问题。
　　苍澜明彦盯着林泽的眼睛，见他神色痛苦却未闪躲，言辞诚恳回望他，不像作假，便泄了力放了他。
　　午夜将尽，雪花更盛，四周空荡荡的，只余两人与风雪的相伴。偶有路灯因年久失修、电流不稳而发出的 “滋滋” 声，以及屋檐上积雪落下的声音在小巷回荡。
　　他抬头望着漫天飞雪，眼神里满是茫然与寂寥，果然是异世，林泽说的彼岸世界，其实他早该意识到的，这里不是他的世界，是林泽所描绘的那个世界。
　　他虽时常听他提起，却从未来过，因为林泽曾告诉他，他们是两个彼岸，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位面，他在这里也有不同的人生，如今能重生在这，也算是一种安慰。
　　“你在哪？我该去哪寻你？”雪花落在他明黄色外纱上，融化成水珠，顺着衣摆滴落被白雪掩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
　　少年的身姿挺拔，倔强的站着，林泽揉着胳膊坐在雪地里，本来想吐槽两句，可看到苍澜明彦望着天空发呆的样子，那微微蹙起的眉峰，还有眼底藏不住的寂寥，竟让他莫名心头一揪—— 眼角不知是雪还是别的液体，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配着额间那点妖冶的朱砂，怎么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脆弱。
　　林泽盯着他的侧脸发怔，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神态、这孤高清傲又藏着委屈的模样，怎么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却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雪花漫天飞舞，少年长发及腰，随风飘扬，身穿明黄色的外纱，轻薄飘渺，头戴镶嵌着乳白玉石的白金发冠，傲然独立于雪中与黑夜相半，独寞的仰望天空。
　　白雪茫茫，人影模糊，初看美丽，近看眉眼凄凉，美目泣然，林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片破碎的画面：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林泽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他，他似乎在远古也曾这样望着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古朴的屋檐上或黑暗中堪堪守望对方。那记忆太过模糊，他看不清。林泽头痛的扶着脑袋甩头和敲头。
　　不对，他喃喃自语道:“酒喝多了吧，记忆都错乱了。”。
　　午夜的钟声快要敲响，风雪更大了，巷子里的灯光昏昏沉沉，寒气透过衣服往骨头里钻。苍澜明彦终于收回目光，看向还坐在地上的林泽，刚才出手过重，这人虽无礼，却也算提醒了他身处险境，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你不起来吗？”
　　“啊”林泽愣了一下，连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对不起，我…”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满身错愕望向苍澜明彦。
　　苍澜明彦见这青年如此手足无措的挠着脑袋思考，笑出了声，异世相逢，多亏他唤醒自己，否则恐怕要冻毙于此，他拱手道谢“谢大哥救命之恩，他日定以重礼谢之，小弟先行一步，望兄台保重。”。
　　转身离去。
　　林泽捂着受惊的胸囗抬头，少年眉如新月，又细又长，杏目弯弯，朱砂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妖艳，蕴含着无限的诱惑，他的嘴角上扬，明媚的如罂粟，有毒又让人沉迷，等林泽回神，对方早已走远。
　　等回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绕路了，对方走的那个方向才是离家最近的。
　　苍澜明彦沿着路灯的方向左拐一直往前，走出小巷，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愣住了。
　　一排排高低错落的房屋和大厦，橱窗比琉璃还要透亮，路灯上挂着红色的灯笼，路上有会发光的 “四方盒子”（汽车）飞快驶过，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说说笑笑，整个街道灯火通明，热闹得不像话。
　　这些楼宇、飞驰的铁盒、人们的衣着，无一不印证着这是异世，透明的玻璃橱窗里，一家三口围坐在窗前吃火锅，小女孩扎着两个小辫子，把肥牛夹给父母，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种和谐安逸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下意识抬手说话。
　　“林泽，今日为何如此热闹？他们……”他收回了手，看着人群，自嘲的笑了笑“忘了，林泽不在这.”他穿过红绿灯，继续往前走。
　　街上的一切都让他好奇：会亮的招牌、能说话的 “小盒子”（手机）、穿着怪异却很暖和的衣服。
　　他忘了矜持，伸手摸了摸橱窗，又盯着路过的汽车看，差点撞到路边的柱子。幸好他反应快，及时避开了，却不小心蹭到了旁边的电瓶车。
　　“嘀嘀嘀” 的警报声突然响起，吓得他往后退了一步，见那电瓶车只叫不动，过了好一会，他出于好奇，又壮着胆子碰了碰，警报又响了“这异世之物竟如此敏感，莫要惹来麻烦”他意识到也许自己闯祸了，连忙快步离开。
　　他漫无目的走着，看着满大街的稀罕物和结伴而行的路人,人人皆有同伴，唯我孤身一人，他的内心，好像已经习惯了，又好像还没有，他感到孤独。
　　苍澜明彦伸手接过往下落的雪花，想握在掌心，温暖它，却只感受到冰凉与转瞬即逝。
　　“你在哪？我想你了。”少年的声音闷闷像蒙了一层雾，淹没在风雪里，突然胸口闷得发疼，头晕目眩。他扶着路边的橱窗，慢慢蹲下身，外纱被风吹得扬起，杏目微垂，嘴唇喃喃着：“我好疼…… 林泽救我…… 我好累……”。
　　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衬得他脸色更白。路人围了过来，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拿出手机拍照，目光里有怜悯，有好奇，也有漠然，他们远远地看着。
　　苍澜明彦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体温渐渐升高，他试图重新站起来，却又重重摔倒在地。
　　一次又一次摔倒在雪地里，却始终不肯停下，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希冀，是他吗？林泽，你终于来寻我了？
　　他抬手想抓住对方衣角:“林泽…… 是你吗？”。
　　头顶传来温和的声音“你还好吗？”苍澜明彦强迫自己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那人的轮廓渐渐清晰，他再次试探：“是你吗？林泽。”
　　“嗯”来人握住了他即将落下的指尖，轻轻应了一声，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动作轻柔，似对恋人的安抚。
　　风雪还在飘，雨还在下。可苍澜明彦却觉得，胸口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些，连周围的寒气，都没那么刺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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