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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吱呀———”
陈旧的木窗颤巍巍地转开,有气无力地发出微弱的声响,深深浅浅的磨痕,昭示着它年份的久远。
“刚刚大概有一阵风吹过吧。”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我仍然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随着木窗转开,清泠泠的月光穿过窗棂,更为澄澈,洒满了整个房间。月色如水,美不胜收。
这正是一个极适宜约会的明月夜。月下蝉声此起彼伏而不令人厌烦,正宜小情侣们在暧昧的月光下,缠缠绵绵,互诉衷肠。
奈何我单身十八年,如此美景只能被辜负。
夏季燥热,南方的夜间温度更是高达二十七度以上。我只有一只老式风扇作伴,却把自己严严实实的捂进被子里,捂得满身是汗。
每当夜风拂过,树影婆娑,在叶子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中,我就忍不住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一缩。
作为一个坚定的,从小就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的唯物主义者,我是绝对不承认自己怕鬼的。
但在默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都收效甚微的情况下,很显然,只有密不透风的被窝才能带来安全感。
这是我第一天单独一个人住进老房子,也是我被折磨地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的第一个不眠夜。
我好像能预料到我未来悲催的生活了。
来之前我考虑过很多事突发事件,却唯独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缩在被窝里,我后悔了,有点想家。
辗转翻身了无数次后,迷迷糊糊之间,我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半梦半醒间,一些零碎的片段从我眼前拂浮过。
高考结束当天下午,我走出考场。
日光灼烈,肆无忌惮的洒在地上,我高强度运转了三天的大脑,此刻有点宕机,空荡荡的一片,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从寂静无声,气氛凝重而压抑的考场,一下子落入人声鼎沸的校门口,置身于嘈杂的人群,一切似乎恍若隔世。
所有进入耳中的声音,都成为背景板,渐渐渺远起来,似乎被炽热的太阳晒得消融。我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路过的看客,一切喧嚣皆与己无关。沐浴在阳光下,浑身懒洋洋的,心境分外平稳,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再激起我的情绪。
戚悯走过来,勾住我的脖子,这时我才突然从那种漫无目的的状态中抽身。
“秦莘,你在这儿发了多久呆呀?没有被太阳晒糊涂吧。”
戚悯看起来有点疑惑,但很快他就把疑惑抛诸脑后了。
“三年啊,终于解脱了。”戚悯长叹一声,“你回家吃完午饭,我们两个双排吧,好久没有碰过手机了。”
戚悯的眼中按捺不住释然与激动,这才是正常考完高考的人该有的样子吧。
说着,戚悯把我往左边推了推。我抬头,看到我爸妈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我那儿的树栽的特别密,投下的阴影铺满了整条路大部分父母都站在那儿等着。
爸妈旁边站了一只巨大的海绵宝宝玩偶,这大概是我弟弟———秦暮。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看见我抬头,那只巨大的海绵宝宝,激动得挥了挥手,蹦哒起来。我突然有点不太想过去。
“好啊,待会儿我去你家吧。”我盯着将近一米六的海绵宝宝,答应下来。
戚悯是我发小,我们两个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六月的天气变幻无常,到戚悯家不久之后就开始下雨。暴雨如注,不停地击打在玻璃窗上,慢下的水痕爬过玻璃窗的每个角落。风雨飘摇,楼下的树都微微晃动,大概是台风来了。
我和戚悯窝在他房间的飘窗上打了一下午游戏。
中途戚悯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冰可乐,我把冰可乐放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看着戚悯。
戚悯打开瓶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我:“你还是想要学天文吗?”
我愣了一下:“当然,我要去云华大学。”
时间跳转到正月。
这是我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正月。
我们家对有些传下来的习俗看的似乎比较重,特别是在除夕这种大日子里,虽然我父母一点也不守旧。
圆桌上摆满了碗碟,几个婶婶摆放筷子和酒盅,母亲则绕着桌子给酒杯里斟上酒。秦暮里里外外地进出屋子,绕在几个长辈身边转,好像对一切都很新奇。
桌子最前端摆着一对蜡烛,燃烧着的火苗忽高忽低,微微一阵气流就可以使它飘摇,我突然觉得眼睛有些花。“
我们家长辈走的都有些早,祭祖的时候就只有几个叔叔家。但不大的厅堂里面,仍乌泱泱的站满了一堆人。
可能是气流流动得过于缓慢,我觉得胸口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但这个时候,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从大伯起,已经地开始祭拜。现在出去是会被说教的。
恍恍惚惚的,堂兄起身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已经轮到我了,直到秦暮在后面轻轻推了我一把。
两侧团团地都站了一群人,他们都低声交谈着,声音融成一片,模模糊糊地钻进我的耳中,不外乎是一年中的家长里短。
我想不明白,他们对这件祭祖事到底是怎么看待的。到底是庄重的呢?还是不庄重的呢?
我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弯腰。
一下、两下、三下。
我闭着眼睛,让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祭拜的时候应该心无杂念,可是我的思维开始渐渐发散。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许个愿,祖先会听到吗?如果能听到,他们会庇佑我呢?还是批评我呢?
我不知道,但我还是许愿了。
我许愿,我能够决定自己的未来。
画面又转跳到高三的春天。
申城春季多雨,从惊蛰那天起就一直断断续续的下着。连绵的阴雨天,通常不怎么讨人喜欢。上升气流引起降水的同时,也导致了地面低压。因此,雨天予人的感受不如晴天舒畅。
但我在雨天通常都感到很舒服,每当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枝桠上,屋檐上,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发出有韵律的敲击声,我的内心就会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今天依旧春雨如酥。
从办公室出来,下楼的时候也许是精神比较恍惚,也许是雨天地面湿滑,也许是同学在身后叫了我一声————我觉得应该是多种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毕竟一件事情的发生不可能只有一个诱因,总之,我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摔下去的时候,我的额头刚刚好磕到了台阶边缘。但万幸,学校的台阶是,包了软边呢,我并没有头破血流,但还是晕过去了。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父母,校长,副校长和我的班主任都来了,就围在我床边,看到我醒过来,我觉得他们激动的好像快哭了。
我觉得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这估计也算个教学事故。
但我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扫视了一下周围,我发现视野中不知怎么的多出来一行字,平白无故地悬浮在空中。
地点:申城平江区 当前时间 3:13
一小时四十二分后小雨转阴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但那行字仍停留在我的视野中。
这是什么东西?
当下我有点慌,我的神经系统不会出问题了吧?我立刻开始回忆摔倒前做过的数学五三,数学例题解题思路回忆流畅,逻辑严密,看来我的大脑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于是我放心了。
作为一位活了十八年且智力正常的人,我凭十八年的人生经历,觉得这件事暂时不能说出去,否则会有人把我当成精神病。
医学上尚未探究到的领域实在太过辽阔,这种情况目前应该还未有过记载。
我觉得我其实挺有科研价值的,但我并不想被人研究。更何况,在目前看来,这种症状只有预报天气的功能,并且它只占据了视野右下方的边缘,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困扰。
这算得上无伤大雅,所以我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医生进来检查过身体后,确定目前身体无恙,就可以出院了。
由于意外摔下楼梯,虽然现在没有任何问题,但校长坚持让我回家休息。
我就跟着父母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车窗上的雨丝渐渐小了。我突然想到了那些浮空的字,打开手机看时间。
到4:55时,雨真的停了。
走马观花地,很多破碎的画面从眼前掠过。里面有书柜最底下满满一层的天文学著作,有夏天里吱呀吱呀转悠的风扇,有打球回来后被汗水浸透的校服,有高三教室里高高叠起的一摞摞书…………
街上变得嘈杂喧嚣,人们的交谈清晰地传递过了来。
已经是7点35分了。
我睁开眼睛,觉得昨天好像梦到了很多东西,但现在脑海里模模糊糊的,只剩下一点影子,一天过去后,也许连这些影子都会消失不见。
猛地想起今天的早饭还没有着落,那一丝儿惆怅顿时烟消云散。
我急匆匆地穿好衣服就下楼。
外公家这儿的人们有着良好的作息,习惯早睡早起,再迟下去,可能连早餐店都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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