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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1)
十五年前,贺慎思初见陛下,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文宝殿内,着龙袍的太子问他:“你便是安王之子?叫什么名字?”
“回太子殿下,臣姓贺名慎思。”贺慎思道。
“慎思……”太子抬起头,饶有兴致,“唔……不但慎言慎行,还要慎思……嘿!当真有趣得紧。我看这安王很小心嘛,三弟,你说呢?”
贺慎思的父亲这时是柱国大将军,袭封的安王,他父亲从小就是个不爱读书的,长大后也不长于心计,做皇后的姐姐让他把儿子送进来给太子和几位殿下作伴,他便把贺慎思送来了。
十岁的独孤元一袭白衣站在太子侧旁,闻言微笑不语。
“回殿下,父王说,臣这名取自《论语·为政》。”八岁的贺慎思对别人嘲笑自己名字不太满意,顶撞道。
他是皇后的外甥,太子是大他七岁的表兄,而被太子称作三弟的独孤元大他两岁,此人并非皇后所生,只是养在皇后膝下。
贺慎思进宫之前父王就告诉他,君臣有别,在文宝殿见到的表兄姊们是皇家子女,是殿下,切不可忘了。
但他现在只有八岁,终究是小孩脾气,平素在家练武又常被赞天纵奇才,故而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论语·为政》,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多见阙殆,慎行其余……’,‘慎’想必是出自这里,孤且问你,那‘思’来自哪里?”太子皱眉道。
“三思而后行。”贺慎思随口说。
太子的眉毛立即蹙起,他在宫里横行惯了,还没见哪个胆敢顶撞他的。
他正待发火,旁边的人率先开口道:“安王之子年幼,小孩子功课尚浅,因此母后才令他也来一起读书。”
独孤元俯身靠近太子,在他耳侧轻声道:“况且他人留在这里,之后难道还怕找不到机会吗?”
“哼,也是,”太子眼珠一转,冷笑道,“安王一介莽夫,想必是不会教导儿子,那就便宜这小子了。”
“慎思,从今日起,你就与我等一起在这里读书了。”独孤元直起身,朝贺慎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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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欢你的名字。”某日先生教学后,独孤元对他说。
贺慎思看着他,默然不语。
这些一起读书的皇家子弟中,太子蛮横霸道,二皇子沉默阴郁,四皇子敏感怯懦,独孤元看上去温和顺从,自己来这里的第一天就亲切相待,但贺慎思坐在他旁边,偶尔看他发呆看向屋外桃树的时候,又觉得他眼中似藏着万种锋芒。
“慎言慎行都好,慎思却倒是不必,”独孤元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带着他走出文宝殿,好似自顾自地说,“人或许总要有个念想,毕竟总归没人知道不是?”
“三殿下想说什么?”贺慎思皱眉。
这人说话绕绕的,他总觉着听不明白。
“……你生得有些像母后。”独孤元说,“大哥都不如你这般像她,也难怪她喜欢你。你父亲安王也像她,据说安王是她最宠爱的弟弟……那日父皇赐了金银玉石给她,她便说待你来了赏你,又听闻安王家的侍女数量还不及她幼时在家的多,又念起你来……她……盼你常去请安。”
贺慎思穿着一身浅蓝衣衫,虽还未张开,脸还是圆嘟嘟的,但眉目锐利,眼中一点寒光闪烁,细长凤眼确和皇后有几分相似。
贺慎思知道他说的母后是养他的皇后,并非自己生母。
不过这又是几个意思?平白无故说出皇后干什么?
“我一定常去见她。”贺慎思想了想说。
他转过头打量着旁边的独孤元,独孤元长得不像皇帝更不可能像皇后,想是像他母亲。宫中传闻三殿下的母亲身份低微却实在美丽,这贺慎思是信的,单论那双桃花眼,当真如三月桃花,顾盼垂眸,春水一般明媚动人。
微风拂过,皇墙内桃花花瓣簌簌落下,贺慎思抬手,桃花花瓣就落在他的掌心,独孤元眼波流转,向贺慎思道:“我也盼你……能常常来走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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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贺慎思常去给皇后请安,他们相熟起来。某日贺慎思随独孤元出宫去听曲儿,两个人打扮成普通公子,一曲唱毕,有人便问独孤元:“敢问公子爱江山还是爱金银?”
“金银贵重,自然是爱金银。”独孤元笑道。
次日,一车金银便送至贺慎思屋前,说是奉宫里人的令旨,赏他的。
贺慎思不明所以,安王率先反应过来,拉着他谢恩领了。
但贺慎思不爱金银,安王对此也兴致缺缺,他们便收在了屋内,也不曾动过。
之后又过了六年,太子骄纵蛮横,终于惹怒了皇上。于是太子被废,东宫位空。贺慎思则随父多年征战于边关。
某次贺慎思回京,和独孤元同行去春猎,晚上喝多了酒,便迷迷糊糊睡在他的帐内,听见有人问他:“敢问殿下,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自然是爱美人。”独孤元说。
次日,有人领了几名绝色美女到独孤元的帐外,说是进献给三殿下的。
独孤元命随行人悉数收下,转头回到帐篷中,对贺慎思笑道:“这些女人贤弟若是喜欢,便都领了去吧,或可聊慰边疆战事时心中苦闷。”
“我不喜欢。”贺慎思坐起身来,“是殿下喜欢。”
“既是我喜欢的,那送予你又有何妨?”独孤元笑道,“况且贤弟幼时一直常伴我左右,岂不比这些刚刚来的重要?”
“……之前的金银,也是你送的吧?”贺慎思忽然想起来了。
独孤元笑而不语。
“但我又不喜欢。”贺慎思道。
独孤元不禁皱眉,他有些不快,但眉间很快舒展开来:“那慎思想要什么?”
“我的话……”贺慎思想了想,“一枝桃花便够了。”
“一枝怎么能够?”独孤元笑道,“既然是你喜欢的,就算是什么稀罕东西我也定然千倍百倍地送你。待下次你再回京,安王府便已栽满桃花。”
啊?贺慎思有些疑惑,要那么多干嘛?养着又麻烦,现在帐外不远处就有桃林,独孤元给他摘一枝不就行了?
但他如今十六,早已懂得君臣之礼,既然是殿下执意赏赐的,那必要得谢恩受着。
“……好吧,”贺慎思说,“那就多谢……殿下赏赐。”
“慎思,”独孤元不赞同地说,“如今左右无人,何必叫我殿下?”
“殿下终究是殿下,又岂能因为无人在看便不是了?”贺慎思被硬塞了一片桃林,记起他二人的身份,心中不快,此时便不肯改口。
“……算了。”独孤元知道他这位兄弟有时候执拗得很,他今天不欲和他争辩,免得又闹得不欢而散,眼下快到晌午了,也就命人备菜备酒。
酒菜呈上来了,下人们看着独孤元的脸色,都知趣地告退离开。
酒过三巡,二人沉默不语。
独孤元忽地欺身向前,替他拢好睡乱的衣襟。
“你还要和我闹脾气到何时?”
贺慎思放下酒杯,诧异地看着他。
独孤元直视着他的眼瞳,只见漆黑眼底一派澄澈。
他遂放下心来,知道刚才那件事他兄弟实则并未放在心上。
他凑过来揽住对方的肩膀:“我把喜欢的都送给你了,那慎思有什么东西送我吗?”
“那兄长想要什么?”贺慎思想了想问。
“我虽是殿下,但一来娘亲早死,母后也仙去多年……如今老二的母妃珍妃贤德淑良,近些年深得陛下青眼……想终究是我身孤力寡……慎思,你说会不会有那一日……”
独孤元半抱着他,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他的嘴唇蹭到贺慎思的耳垂。
酒水粘在贺慎思耳垂上,耳垂微微泛红,像是桃花初放。
“臣愿与殿下共谋。”贺慎思想了想说。他转过身,长长的眼睫就要扫上独孤元面颊。
“如此甚好。”但独孤元已经扳着他的肩膀,凑过来亲他的嘴唇。
贺慎思呆了一下,还是闭上了眼睛。
君臣有别,但他终究没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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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写了一半弃了的短篇,现在发现用来填坑正合适:)

短篇,应该很快就会完结。
之前那个古代的故事我发现基础设定上有问题

,后续如果改好了会再拿出来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