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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眷榜(一)
是夜。
明明已是深夜,薄帝国的主殿却灯火通明,殿内更是反常的人声鼎沸。
至于原因嘛……
停伫在主殿门前的薄光撩起眼瞥向了天空。看着此刻横贯夜空的那道光幕,半响他实在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薄光是个穿越者。
二十年前他穿到了西幻世界,成为了人类帝国第四顺位继承人。
说是第四顺位继承人,但作为预言中“诸神的终末”诞生的他,早在出生之前就被排除在了继承范围外。
讲道理,在这么个人神共存的世界,顶着这种离谱的预言,他能活着出生都该谢天谢地了,还幻想将来成为人族帝王?可拉倒吧。二十岁受封公爵前往封地的同时宣誓成为某位神明的大祭司,便是他唯一仅有的活路。
乍一听这好像也没什么不好,问题是这个世界是真有神明啊!
信仰力量之神者,武力卓绝;信仰智慧之神者,才思敏捷;还有什么生命之神、青春之神、幸运之神,乃至更上一层、位列三主神的天空、深渊、海洋……这些概念意义上的神明是真的有翻天覆地的伟力,向他们宣誓压根不是谁随便说两句就能糊弄过去的。
真到那时,宣誓者的所有情感所有思想会随着祭礼尽数呈现于神明面前。
这对薄光来说,和大白天在路上裸奔有什么区别?
哦,还是有区别的。裸奔不一定会死,可一身反骨的他一旦开始大祭司的宣誓仪式,那绝对是必死无疑。
与其到时候被发现穿越者的身份,说不定还会给地球带去灾难,薄光很干脆地打一开始就摆烂起来。
反正这二十年他是怎么开心怎么过——有钱有闲有地位,快快乐乐活个二十年也算够本。等时间到了他也不劳烦神明动手,直接在宣誓前夜找个理由主动赴死就是。
一切本该是这样发展的,一切也的确是这样发展的。
然而……
于天幕那缓缓流溢的金光中,于悄然落在眼下的雪花里,薄光再次笑了起来。
然而九天前,天上偏偏出现了天幕这种操蛋玩意儿,还堂而皇之地公放起了各种榜单。
第一个放映的就是所谓的神眷榜。
从第十位到第二位,这九天里每个午夜天上都会放映出其所对应神眷者的光辉事迹,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些源自于后世的弹幕。按规律来算,等会儿要播放的便是那一直未曾揭露的第一位。
这便是今夜诸臣齐聚于此的根源。
或许是人多的缘故,又或许是他听力太好,虽然此时距离午夜零点还有一刻钟左右,殿内却已经吵得连殿外都能听闻了。
“昨夜公示的那位神眷者第三位是谎言之神的信徒。他在皇城撒了那么多弥天大谎,从平民到公爵简直是一网打尽,可在这天幕揭晓前你们这群该死的竟然无一人察觉?!从天幕展示的未来画面来看,他甚至马上就要骗到我的头上了!天杀的,告诉我,你们除了喝酒还会干什么?!”
随后是酒盏掷地声,各路公爵侯爵对发怒帝王的劝慰声,还有他兄长的火上浇油声。
“听说那个骗子曾经是皇兄的座上宾之一?甚至昨夜天幕放映前一个时辰,皇兄不仅送了他一头飞行异兽,还亲自将人送出了皇城?”
此刻猛地浇油的正是三皇子薄星,被其浇得昏头昏脑的则是大皇子薄日。
只听后者憋了半天才勉强圆道;“……就算他没跑走又能怎样呢?但凡被天幕点名的上榜者,在天幕消失前,别说我们,连诸神都无法主动伤害其分毫。与其得罪对方,让这样的危险人物远离皇城又有什么不好?”
“蠢货,都是蠢货!”话音刚落,他的父皇便扔出了第二个酒盏。
不,听声音这次扔的说不定是整只酒壶。
紧接着便是他二皇姐薄月的声音:“父皇别气。虽然第三位神眷者跑了,但排行第二的神眷者现在就在我的寝宫里。您不是一直想知道神眷第一位会是谁吗?正巧她是智慧之神的信徒,或许您可以见见她,听听她的看法?”
听到这里,薄光已经懒得继续听这种兄姐们明枪暗箭的日常。
他直接抬手推开了厚重的殿门,在肆意的风雪里慢悠悠地走进了殿内。
那一刻,大殿陡然出现了刹那的寂静。
许是一秒,许是几秒,先前喧闹的洪流才开始重新流淌。
“哈哈哈!我的小太阳终于来了!他们这些来来回回的废话我已经听腻了,薄光你来说,这神眷榜第一位到底是谁?”
帝座上的这句“小太阳”一出,原本重回热闹的气氛又骤然凝滞了一瞬。
因为薄帝国的现任皇帝叫做薄阳。
在大皇子顶着“薄日”之名的情况下,却堂而皇之地称呼幼子为小太阳。再兼之诸皇子皆同父异母的情况,若非薄光出生就被定下了将来成为大祭司的路,现在殿内打生打死的就不是三个,而是四个了。
即便如此,这句话依然刺到了不少人的耳朵。
这不,他的三皇兄又提着他永不见底的油壶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不倒油,他转而沏起了绿茶。
“四弟与其说是太阳,不如说更像是月亮吧。毕竟他在雪里走进来的一刹那,我都以为是哪里的月亮落到了凡间!”
殿内的众人闻言下意识地看向了薄光。
哪怕三皇子这句话的出发点是嘲弄是讽刺,但他的嘲讽落到薄光身上,却莫名的恰如其分。
事实上薄帝国的皇族没一个丑人。
长子长姐一个是庄正的英俊,一个是清冷的美丽,三皇子则是所有长辈都会喜欢的、满是少年感的乖顺雅致。
但薄光不同。
众人的目光从薄光长至腿骨的黑发,再到于苍白肤色映衬下既冷淡又张狂到仿佛映着火光的黑眸。随后是他自眼角至鼻梁的两道弯月般金纹,以及最后那黑色宽衣大袖下隐隐约约流溢辉光、似乎每一寸都烙下了神纹的完美躯体。
说瑰丽太轻浮,说艳绝太浓烈。
他就像是薄家日月星辰之名的完美化身,是人族第三纪元所有的光辉璀璨本身。
他只要站在那里,所有人一眼便会知道他是不同的。
此前曾有人因为美貌成了神眷榜第十,如今以薄光这种月色雪色不足以形容的绝色,剩下的神眷榜第一位真的很难猜吗?
更何况神纹是人类能使用该神明权柄多少的最直观证明,也因此它象征着神明对人类由衷的眷顾程度。
哪怕是神眷榜前十,也不过寥寥数道,可今夜薄光这种程度,乍一看简直和一些神明没什么两样。
所以神眷榜第一位真的还需要猜吗?
若非神纹是可以自己选择收敛与否,而平时薄光除了眼下金纹其他都未曾显露,他们哪里需要绞尽脑汁地开所谓的夜会?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第一位是谁。
“把我看成了月亮?那皇兄你得去治治眼睛了。”
这二十年里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的薄光从来没收敛过脾气,别说自己的兄姐,就算是皇帝他也阴阳怪气过无数次。
本来他的脾气就已经够差的,如今又突然出现个能够播放过去未来的天幕,他那个对神明表面装虔诚实际纯敷衍的状况马上就要暴露了。既然怎么着都是一死,薄光干脆彻底破罐破摔了。
就连平日不曾显露的神纹,今夜他也半点不曾遮掩的任由它们流溢在躯体上。
“四弟今晚怎么姗姗来迟?看来神眷榜还是没有你手中的金玫瑰好看。”
最终结束三皇子敢怒不敢言的尴尬,并且结束这微妙的氛围是一旁的二皇姐薄月。
薄光闻言扯了个笑,顺着声音随手就将指间的金玫瑰扔到了薄月半点未动的酒壶里,然后他一边走向左侧上首空着的座位,一边似笑非笑开口道:“那倒没有。这花是我回来的路上顺手摘的,至于我为什么迟到……可能是因为我刚从某位神明的床上下来?”
最后一句话可以说又是石破天惊。
直到薄光落座,举杯自饮的同时任由衣袖落下露出小臂上未曾遮掩的放肆神纹,殿内都再无任何人出声。
最后还是他的母亲薄雨笑着打破了寂静:“你这孩子,又开玩笑。”
那可不一定是玩笑。
回想着一刻钟前,某位神明于灼热体温中,俯身在他耳边落下的那句低哑而混着笑意的“Canta per me,piccola rosa(为我歌唱吧,小玫瑰)”,薄光转手又变出一束金玫瑰,然后闲极无聊地一朵朵挨个扔进在场者的酒盏里。①
这个世界上本来是没有金玫瑰的,非要追究它的来历的话,还得追溯到他出生的时候。
因着他被预言是“诸神的终末”,所以无论是皇室还是诸神,根本没人想他这个炸弹出生。若非他的母亲在临盆前夕闯入某位主神的神庙,孤注一掷地进行神庙掷杯,以求他的平安诞生的话,如今根本就没有他这偷来的二十年。
所以哪怕摆烂,这二十年里薄光多多少少还是做了一些事,避免自己死后对方被诸神迁怒。但此时想这些已经没意义了,因为神眷榜第一位不可能不是他。
神纹算什么呢?就算没有这一身神纹,他手上的金玫瑰都足以让他登顶神眷榜第一位。
因为这是神明为他而创的花。
当时他的母亲闯神庙闯得匆忙,身上根本就没有带用以投掷的圣杯。于是那一天,她扔的是当日用来供奉的七朵黄玫瑰。
只有七朵玫瑰的花瓣一半朝上,一半朝下,他才能够顺利降生。
这本来是不可能达成的事。
但那一天,七朵玫瑰,共计300片花瓣,自抛出到坠落,就这么宛如奇迹般的150片朝上,150片朝下。
而于花瓣落地的刹那,他诞生在了那座神庙里。
在他诞生的瞬间,薄帝国所有黄玫瑰都化作金色,自此金玫瑰的花语理所当然的便是“原初的神眷”。
不说别的,单凭这一点,神眷榜的第一位还能是谁?
只要这世上还存在一朵金玫瑰,薄光对这个答案便连侥幸都不曾有。
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
注意到皇姐徘徊于他手臂神纹的探究目光后,薄光面上漫不经心地饮尽杯中之酒,心底却默默叹了口气。
就像神明的神格互不相同一样,各个神明的神纹也是不同的。
在座者但凡博学点的就会发现,此刻他身上的神纹压根就不是出自于同一神明。
如果说被一名神明眷顾便足以登榜第一,那么同时被两位乃至三位神明眷顾至此呢?
还有一分钟就是午夜零点。
一想到等会儿榜单曝光一切的场面,薄光终是忍不住闭了闭眼。
还好诸神进不来皇宫。
如今离他二十岁生日还剩三个月。不管活不活得过这三个月,反正从今夜起,他绝不踏出皇宫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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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是机翻的意大利语,本文依旧以意大利语代指神语。
薄帝国皇室的一众名字取自于《汉书·纪·元帝纪》:“阴阳和,风雨时,日月光,星辰静。”
按理说薄光应该叫薄星,之所以第三皇子叫薄星,第四皇子叫薄光,后面会解释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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